《狱中叛蝶》Ayuee

3、第三片花瓣

　　为期三天的期中考试来的匆匆，结束的倒也匆匆。
　　成绩揭榜后，林晓茹和何湘月站在一整面墙的成绩单前，显得两个人格外渺小。
　　全级部的成绩集中于这面墙上，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数字，像是什么神秘代码。
　　何湘月从来只关心自己的成绩，相比之下，林晓茹倒是在一边不停的感慨级部前五多么多么厉害。
　　“我靠！这人数学怎么能考这么高的！”
　　何湘月抬头，视线上移的过程中却看到了许文清的成绩。
　　级部第十，班级第一，可以说是很耀眼很不错的成绩。
　　何湘月转头又去看了一次自己的成绩，级部三十，班级第五，她暗自叹了口气。
　　“走吧，该吃饭了。”
　　期中考试结束后，三中定在放假周周六的上午召开了一次家长会。
　　周五晚上，何湘月像往常那样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得到的也是听了无数次的答案：实在是没有时间，让周染去吧。
　　挂断电话后，何湘月瘫在自己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猛地缩进被窝。
　　周六一早，何湘月就在教学楼门口迎到了周染。
　　“哟，今天打扮的这么帅啊哥。”
　　“那必须的啊，这可是你的家长会呢。”
　　“得了吧，我爹妈都不重视，要我说，你随便听听得了。”
　　“少贫，这次考的怎么样？”
　　说着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何湘月顺手往自己桌子那一指，“成绩单什么的都在桌上呢，您请坐。”
　　“你不进来？”周染回头看着她。
　　“等会，我先在外面玩会。”
　　周染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教室。
　　算起来，两个人也认识好几年了，有时候何湘月真的觉得，抛开所有来讲，他更像是亲人属性上的哥哥，所以和他呆在一起时，何湘月总会不自觉地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那是连林晓茹和时竹都不曾知晓的。
　　离开教室门口后，何湘月站在走廊里犹豫了几秒，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左边走。
　　走到走廊尽头的大平台，她停下脚步，靠在铁栏杆上发呆。
　　夏日的早上七点，阳光以高角度投射进楼内，映出窗前人的轮廓。
　　“想什么呢？”
　　闻声，何湘月抬头，发现是戴着文明标兵绶带的林晓茹。
　　“老师不是让你在门口站着迎接家长吗？怎么跑这来了？”
　　“那边还有班长顶着呢，刚才看你把你哥送进去就往这边来了，所以跟着过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开心了吧？”话落，林晓茹将一颗糖塞到她手上，“这儿没烟给你抽，吃糖。”
　　何湘月只在心情极其不好时才会抽烟，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不对任何东西上瘾。
　　游戏也好，烟也好，都只是发泄的工具罢了。
　　除了林晓茹和时竹，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她抽烟，就连周染都不知道，她藏得很好。
　　何湘月拆了那块糖放进嘴里，“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烦。”
　　“烦什么？要放假了哎。”
　　“没事，没事的。”
　　没事的，她对自己说。
　　因为失望了太多次，所以对他们已经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也不再把他们规划进未来。
　　“回去吧，家长会马上要开始了。”
　　何湘月点点头，林晓茹紧接着牵起她的手，朝教室走去。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走到教室门口，林晓茹才松开手，而后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先进去，何湘月便走进教室，坐到自己位置旁边。
　　周染还在认真的看白板上播放的视频，何湘月懒得去看这些，低下头开始玩手机。
　　大概七八分钟后，视频播放结束，周染侧下头来和她说话，她关掉手机，抬起头。
　　“这次的数学还是不太好呢，地理也是，再努力一下呢大小姐。”
　　“这两科实在是太难了，感觉我这榆木脑袋算是学不透数学了。”
　　“先别急着否定自己，再试一下呢。”
　　何湘月盯着那两个可恨的数字看了几秒，然后投降似的低下头，“好吧好吧好吧，我再试一下喽。”
　　周染摸了摸她的头，“加油吧大小姐，不问结果，只管享受过程，熬过最后一年。”
　　她“嗯”了一声，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最后一年？
　　何湘月这才意识到已经快六月了。
　　期中考试结束后她只顾低头改错，却忘记了抬头看看星夜交错的瞬间。
　　她第一次对时间流逝有了实感。
　　家长会还是老流程，讲话，颁奖，鼓励。
　　何湘月只在上台领奖状时看了几眼白板上的ppt，其余时间一律低头，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到家长会快结束时，她已经醒了三次。
　　低着头出了会儿神，她抬起手碰了碰周染的腿，小声问他：“还没讲完？”
　　“快了，收尾呢。”
　　刚说完，台下响起一片掌声，何湘月敷衍的鼓了几下掌，待听到有人开始收拾东西的动静之后，她才起身，把要带的卷子、书本全都收进书包，冲周染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室。
　　教室门口，林晓茹早已摘下绶带，在窗户前站着等家长。
　　何湘月冲她挑了下眉，“走了啊。”
　　“去吧。”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楼下缓缓停住。
　　周染帮她把行李箱拎上楼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的等何湘月把行李箱推进卧室。
　　何湘月走出卧室看到周染仍站在门口时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问：“咋了哥？是有什么事吗？”
　　周染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对上视线后才说：“你父母他们......”
　　不曾想何湘月硬生生地截断了他的话：“不用提他们，你也不用替他们解释，道歉更不用。”
　　周染似乎是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叹了口气后再次开口：“没有要替他们解释或道歉，只是怕你自己难过，这次考试其实考的很不错，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平稳前行，还有，坚定内心，知道了吗？”
　　其实在周染说完“怕你难过”之后，何湘月就悄悄地躲开了视线，眼睛在毫无目标的飘忽了很久后，她缓缓道：“知道了。”
　　周染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假记得给自己买点好吃的，我走了，明天再来接你去学校。”
　　何湘月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几秒后，周染转身推开门下楼。
　　许是刚开完家长会的原因，这周的林晓茹和时竹都格外安静，何湘月窝在家里看了半天书外加一晚上电视剧，周日上午收拾好行李后，下午便又回了学校。
　　“发什么呆呢？”林晓茹突然凑到何湘月脸前，吓得她一激灵。
　　“你吓死我了，没发什么呆，花开了。”何湘月朝窗外点了点头，林晓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的玉兰花开的比前些日子更为旺盛。
　　“儿童节快到了，我有点想送糖给许文清，你说她会要吗？”
　　“悬。她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也不会轻易收别人东西，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找个跟她熟的人帮你。”林晓茹顺势坐在何湘月前面的空位上，脸上写满了机灵。
　　“你啊？”
　　“不。”林晓茹伸出一根手指在何湘月脸前晃了晃，“你想想啊，既然想送糖给一个那么那么内向的人，那送糖的这个人，得热情开朗吧，得让她不好意思拒绝吧。所以，再猜。”
　　几分钟后，何湘月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说的不会是陈秋意吧......”
　　“答对了！不愧是我小宝，真聪明。”
　　“少贫，但是，秋意认识她比你认识她都晚，能行吗？”
　　“行不行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嗯？”
　　“好吧，那我试试。”
　　大课间时，何湘月绕到陈秋意桌前，“秋意，可以帮我个忙吗？”
　　陈秋意立马从数学题里抬起头，“怎么啦？”
　　“嗯...就是我想儿童节的时候给许文清送个糖，你能帮我给她嘛？”
　　“当然可以啦，可是，你为什么不亲自给啊？”
　　“我怕我给的话她不要嘛，而且她好像不太好意思收别人的东西，所以只能拜托你啦。”
　　“这样啊，没问题啦，你到时候给我就行。”陈秋意比了个OK的手势，又拿了几道题问何湘月，直到第三节课预备铃响起，何湘月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直到临近六月，明明是高考将至，但高二的学习节奏似乎也在悄无声息中按下了加速键。
　　儿童节的前一天，三中刚刚结束了第二次月考，在收拾考场时，何湘月自己往教室里搬着东西，耳边时不时还会传来一声哀嚎，惹的何湘月总忍不住的想笑。
　　“宝宝呀，你什么时候给许文清送糖？”陈秋意抱着一堆卷子凑过来问她。
　　“去去去，这是我宝宝，啥时候成你宝宝了。”林晓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怀里也是抱着书，还差点把自己绊倒。
　　“哎哟我天呢林晓茹，你小心点。秋意，今天晚饭的时候吧。”
　　陈秋意边笑话林晓茹边冲她点了点头，林晓茹作势要把那堆书扔陈秋意身上，吓得陈秋意转头就往自己位置上跑。
　　“不闹了不闹了，你也不怕一摔两命。”何湘月拽住林晓茹，她这才停下来。
　　晚饭铃响，等到去食堂的同学都冲出去之后，何湘月拿着一盒水果糖给了陈秋意，“交给你了，秋意。”
　　“不是，你不写个小纸条什么的啊？”陈秋意一脸怀疑的问她。
　　何湘月摇摇头，“算了吧，刚考完试还是别让她为这些事多想了，你直接和她说我祝她儿童节快乐就好了。”
　　“你还真是个纯爱战神，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去。”
　　十几分钟后，陈秋意活蹦乱跳的回来，走到何湘月桌子旁边，弯下腰搂住她神秘兮兮的说，“你猜许文清说了什么？”
　　“？”何湘月满脸问号。
　　“她说，儿童节快乐。”
　　“我以为她说了啥呢你这样，谢谢你啦。”
　　陈秋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客气啦，多教我两道题就好啦，大学霸。”
　　何湘月只是笑。
　　次日，下午第四节时，级部突然通知大扫除，班里一阵欢呼。
　　何湘月刚搬完凳子，陈秋意就急匆匆跑进来，把三个阿尔卑斯棒棒糖和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她手里，“呐，许文清给你的。”
　　何湘月脑子有点宕机了。
　　陈秋意刚要走，何湘月一把拽住她，“你说谁给我的？”
　　这一问倒是把陈秋意整不会了，“许文清啊，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搬凳子了。”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何湘月的世界里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是看着手里的糖出神，直到林晓茹晃了晃她，“你咋了？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何湘月把手里的糖给她看，笑的像个三岁小孩，“许文清给我的。”
　　林晓茹顿了一下，紧接着低下头说，“很久没在学校看见你这么开心过了。”
　　何湘月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僵住，说出来可能有些奇怪，但是她这一刻感到了真正的欢喜。
　　手里是喜欢的人送的糖，眼前是最好的朋友。
　　“哎呀走啦走啦，打扫卫生去。”林晓茹勾住何湘月的脖子，拖着她往教室外面走。
　　“哎哎哎，你先让我把糖放下呀！”
　　三天后，月考成绩出炉。
　　不出意外的，何湘月又是第五。
　　上初中的时候，拿个第一对何湘月来说不是什么难题，但三中人才如云，现在再拿个第一，实属不易。
　　不过好在她的父母对她的成绩并没有什么特别严格的要求，彼时的何湘月对成绩也并没有很强的执念。
　　“请告诉我，在这个排名随时翻天覆地的时代，你是如何把老五的位置一路坐到底的？”回宿舍的路上，林晓茹问她。
　　何湘月伸出三根手指，“三个字。”
　　“大哥请说，小弟洗耳恭听。”
　　“运气好。”
　　“......何湘月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此言差矣，晓茹，你舍不得的。”
　　“服了你了真是。后天搬校区啊，你怎么搬？”
　　“啊？用手搬啊。”何湘月很疑惑她怎么能问出这么个问题来的。
　　林晓茹无语了。
　　“我的意思是，搬几趟，和谁搬，哪些东西装行李箱，哪些直接搬。。”
　　“这样啊，我感觉我应该要三四趟，当然和你一起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什么时候搬呢？”
　　“等这一届高三搬走吧。”
　　有风吹过，小路两旁的树叶哗哗作响，何湘月在十七岁那年只觉得十分钟似乎很长，长到她们可以在回宿舍的路上聊好多话题，也可以规划很久很久的未来。
　　几天过后，林晓茹跑来气呼呼的和何湘月吐槽，“我靠，阿月，你猜学校打算让我们什么时候搬校区？”
　　“嗯？猜是猜不到了，但是看你这样，不像是什么好日子。”
　　坐在何湘月后面的时竹跟着附和了一句，“这破学校什么时候干过一件人事。”
　　“小道消息说，成人礼的早上先搬教室，等成人礼结束放完假回来再搬宿舍。哦对，还是小道消息，咱们好像要在放假周的周六，也就是本周六，办成人礼，我服了。”
　　何湘月也服了。
　　时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有病吧？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何湘月从桌肚里拿出两颗糖，一人分了一块，“目前呢，咱们就只有这一个版本，再等等，看看还会不会有其他版本。”
　　可惜，他们没等到第二个版本，只在当天晚自习的末尾等到了这个版本是真的的消息。
　　“咳咳，同学们啊……”
　　广播响起时，班里一阵躁动。
　　何湘月就着睡意听了半小时广播之后，大概弄明白了整套流程，和林晓茹说的基本符合。
　　时竹用笔戳了戳何湘月的后背，何湘月从半趴的姿势起来，靠着椅背听时竹说话。
　　“听说你在儿童节的时候给一个别的班的女生送了糖，是不是是不是！”
　　何湘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冲的摸不着头脑，“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那天去找陈秋意的时候我看到了，然后我就顺便问了一下林晓茹，就顺便知道了一下。”
　　“哦，然后呢？”
　　“我就是好奇你为啥突然给一个女生送糖呢。”
　　“想送就送了呗。”其实说到最后几个字，何湘月也渐渐有点心虚。
　　“你最近不太对劲啊阿月。”
　　时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晚自习下课铃终止了一切，何湘月几乎是在铃响完的一瞬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包，看的时竹一愣一愣的。
　　“走了啊，晚安，睡个好觉。”
　　“噢噢，晚安。”
　　“什么嘛，明明上一秒还在和我聊天，下一秒就拎包走人了，真的有这么快吗……”时竹在心里嘀咕着，却也不得不因为紧迫的洗漱时间而往回赶。
　　许文清又在熄灯前才匆匆跑回宿舍，躺到床上之后，舍友们都在小声讨论着搬校区的事，她从不怎么参与宿舍里的睡前小会。
　　于是她莫名其妙的又想到了何湘月，想到了她给自己送的糖。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呢？是要自己帮她提高成绩吗？
　　但她看过级部的成绩墙，何湘月的成绩并不是很差，甚至可以说很好。
　　她又为什么要让陈秋意来送糖？为什么不自己来送？许文清真的想不通。
　　或许何湘月真的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吧。
　　想来想去，许文清脑袋逐渐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