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花怜子》电子猫

3、第3章

　　荆州城不仅是淳山附近最大的城池，同样因为地处数条大渎的交汇处，得地利之便，所以漕运兴旺，又经过数任荆州府衙主官能吏的辛勤治理，已经极为繁华。

　　两人踏入荆州城内之时，日头正巧将将还有两指距离才落下，便按照花城的提议，去往荆州集市闲逛。

　　一番转悠下来，谢怜发现，荆州百姓其实对现如今那位在淳山高高在上的东岳山君挺尊崇的。

　　更离谱的是，夜市中的商家，几近一半的货物都会打着淳山君的名头进行售卖。

　　倒不是因为这都是东岳山神庙的产业，只是逐眼看去，画摊上打上招牌的《淳山君望江图》，书肆前横放的《山水两相望》，面具摊位上挂满的东岳正神怒目相，就连旁边售卖糖葫芦的幌子上，都歪歪斜斜写着：淳山君说了都好吃……

　　“不应该是吃了都说好吗？”谢怜用手捏出来一颗山楂，递给了坐在肩头的小花怜，瞧着小家伙咬了一口，仿若酸到了，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接着还是忙不迭下嘴，连忙示意他慢些。

　　花城瞧见谢怜也咬了一口糖葫芦，打趣道：“不这样说的话，哥哥会买么？”

　　“如此也算是商家的营业手段了。”谢怜叹道，“倘若我先前也能有这般头脑，也不至于成为破烂仙人被取笑了。”

　　花城道：“即使是破烂仙人，也是世上最好的破烂仙人。”

　　谢怜摇头道：“三郎就知道寻我开心。”

　　又瞧着花城一本正经的模样，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便把咬了一半的糖葫芦伸了过去：“只准咬一口……”

　　话音未落，花城便张开嘴，轻轻咬下刚才谢怜吃了一半的山楂，笑道：“真甜……”

　　谢怜无奈摊手，作势要打，便看到花城身形打了一个旋，如同一团红色焰火，湮灭在人群中。

　　待到再次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便是这位堂堂鬼王带着淳山君的面具出现在谢怜眼前。

　　然后又从背后拿出来另外一张阴柔的君江水主面具，戴在了谢怜的面上。

　　“我带着的是淳山君的，哥哥这张是君江水主的，这两副在这夜市中卖得最火，还好我下手快，否则就要被那些城中小娘抢完了。”

　　谢怜待到花城帮他带好，笑问：“合适么？”

　　花城点头道：“合适，可惜遮住了太子殿下的绝世容颜，不过也好，被路上不相干的人看去了，总觉得是我吃亏了。”

　　还没等谢怜发作，花城便牵着谢怜的手，向前方一个摊位走去。

　　等到走近，谢怜才注意到，这是一个专门售卖首饰的摊位。

　　花城挑挑拣拣，觉得都不合适。

　　谢怜倒是一眼就看中了一条银色蝴蝶吊坠，用红丝缠绕，倒是十分搭配自己心仪之人。

　　于是询问老板价钱，老板按照套路，先是吹捧了一番：“您真是有眼光，这条项链，可是被东岳山君庙中的副持开过光的。荆州人都知道，东岳庙求愿最诚，解签最灵，这吊坠……”

　　谢怜不待老板说完，指着那副吊坠，摆手道：“老板，我只是想问一下价格而已。”

　　老板语气一顿，原本准备好的说词一股脑儿地咽了回去：“三两银子。”

　　“这么贵？”谢怜神情尴尬，摸了摸袖中，才明白这次出来的匆忙，现如今真的算是囊中羞涩了。

　　老板瞧见谢怜这副模样，不清楚他是根本没带够钱，还以为谢怜只是在纠结，便要再加砝码说辞。

　　却看到花城直接丢过去一锭银子，拿着手上的两件挂饰，说道：“一起买了。”

　　老板瞬间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谢怜这时候更觉得不好意思了，本意送人的东西，怎么好让花城自个儿买了过去，急道：“我有钱的……”然后内心一虚，不过若是砍砍价，或许还真能买下来。

　　花城如何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实情，气笑道：“心意到了就行，更何况，我和哥哥，还用分彼此么？”

　　瞧见谢怜还要言语，隔着面具点了一下谢怜的鼻尖，说道：“这样好了，到时候便要太子殿下亲自为我戴上这条银色蝴蝶项链作为补偿，如何？”

　　谢怜知道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两人便接着逛着，大多是买些新奇的小玩意交替着给小花怜玩。

　　小家伙初入凡尘，玩心吃心也大，不消一会儿，便累了。

　　谢怜感觉到小花怜睡熟之后，便施了一个法术，朵朵荷花从他脚底生起，进而包裹住小家伙的周身，彻底隐去了他的身形。

　　此时，刚好听到夜市前面传过来一阵喝彩声。

　　花城觉得有趣，便又带着谢怜穿过人群，走上前去。

　　直到走进，方才发现，那是一座装潢精致的表演台子，上面正有一位衣着素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翩翩起舞。

　　那男子姿容极美，头上别了一条青玉簪子，却带着一张鬼怪面具，谢怜注视着他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些许欣喜，和隐藏在底下的层层悲伤。

　　他的眸子，好似北方隆冬大雪下，却不曾冻结的溪中流水，静谧却饱含力量。

　　“很可惜呢……”谢怜叹道。

　　“真可怜啊……”花城也叹道。

　　两人相视，而后宛然一笑，目光再回到台上，却发现那人一手持着一只白玉瓷碗，一手拿着一双青玉筷子，随着台子上慢慢飘落的白雪，轻声吟唱：

　　“他背着他，如初见赴归途……”

　　“大雪之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声音戛然而止，一片白纱从上而下，覆盖住了那男子的身形，再回首，却已经没了踪迹。

　　台前人群先是寂静无声，而后有人接着喝彩，接下来便是久久不能平息的掌声。

　　台下有人问询：“这位大家是谁，怎么好似之前没有见过？”

　　有人回道：“不知，今日集会，这台子按照规矩是谁都可以上的，便没有登记在册。”

　　有人叹道：“偶然看见，想必便是途径荆州的旅客了。可惜了，怕是以后再也不会看到此番绝世姿容了。”

　　接着便是众人惋惜。

　　花城白眼道：“跳得倒也还行，但听他们说的，如同天下无双一般。”

　　谢怜道：“确实很好啊，不过故事便凄婉了些。”

　　花城点头：“这话说的没错，世上良辰美眷数不胜数，但如我和哥哥这般幸运人，确实不多……”

　　谢怜嗯了一声，而后微微转身，发现之前在台上表演的男子并没有离去，正在台子围挡一侧，和另外一人说着话。

　　花城也发现了那人的踪迹，双眸转动，伸手抓住谢怜的手腕：“既然这台子谁都可以上，那我和哥哥也来一舞吧。”

　　还不待谢怜反应，两人便身形飘落，落在台子正中间。

　　“三郎，我没准备的。”谢怜急道。

　　“无妨，此时你是君江水主，我是淳山君。”花城安慰道，“刚闲着无事，我大致翻略过那本《山水两相望》，哥哥尽管放心，跟着我的步子就行。”

　　“传闻中淳山君和君江水主是百年相交的好友，山君困守一隅，水主终年护佑水中生灵奔赴入海。”

　　花城挽着谢怜，步履轻盈，衣袂飘飘，好似一只从火焰中飞出来的血色蝴蝶，轻轻点缀在丛林之中，而后涟漪溅起，最终染红了山中枫林。

　　谢怜脱手，身形凌空，围绕着花城缓慢转动，如同水中游鱼，带着灵动的江水，沿着那只蝴蝶不断徘徊。

　　“两人最欣喜的片刻，便是年年晓春解冻时分，他站在淳山顶端，他站在江面水中，相视一笑。”

　　枫叶落下，轻轻依偎在江面上，溅起层层涟漪。

　　两人十指紧扣，花城看着眼前的谢怜，痴道：“哥哥，其实我有私心的。”

　　私心么？花城自然是有的，一切都是源于那一场舞，那一场盛宴，他从天而降，宛如只属于自己的神明。

　　可是，花城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属于太子殿下，可当时的太子殿下，却属于他所有的臣民。

　　这是不公平的，至少在花城的心中，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但现在，花城便悄然有了心思，此刻两人同样万众瞩目，但又有不同的是，这一刻，在众人的见证下。

　　三郎同样只属于哥哥，可哥哥也只属于三郎。

　　花城轻笑一声，有肩上银蝶飞起，落于谢怜的面具上。

　　在银蝶停驻的瞬间，君江水主的面具从落脚之处流光变换，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变成了那一张记忆中的鎏金假面。

　　而花城的脸上，此时也更换成了一张银色蝴蝶面具。

　　谢怜轻问：“三郎，这是？”

　　花城笑而不语，松开手，一把油纸伞从身后打开。

　　花城便一手持伞，一手挽着谢怜，从空中飘落。

　　宛若仙人美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