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伊德雪丽

8、第八章 相思成疾

　　顾十一把刘北宸扶上车，开始仔细给他号脉，突然他手一抖，看向刘北宸震惊地发现刘北宸竟然哭了，顾十一跟在他身边伺候了许多年，这是第一次看到刘北宸流泪，他没有表情地靠在马车上，眼眶的晶莹顺着脸颊滑落，双眼空洞无神，身子微微地发抖，顾十一顿时就慌了，不知道该不该给刘北宸递一块帕子，或者说两句劝慰的话，可是这个男人此刻脆弱得像马上就要粉碎一样，有些事有些人只能靠时间慢慢淡忘，刘北宸从小就顺风顺水，想要的东西很难得不到，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真是到了伤心处，顾十一只能假装没看见，并装模作样地给开了一些养气补血的药让刘北宸喝着，反正有益无害，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华佗再世也爱莫能助。

　　马车一路驶向京城，刘北宸一直都昏昏沉沉的，看着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毫无精神，甚至连食欲也没有了，就一直让自己睡着，睡梦里重复着这段日子与聂玖歌的一切，那张脸，那个人，那个吻，就这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又再也无法触及的疼痛让刘北宸蜷缩成一团，他就这样蜷缩在马车里逼自己去忘记。来时这条路，回时也是这条路，一路走一路忘，回到京城是不是就好了？可是他这一路就几乎没有清醒过多久，迷迷糊糊地就回到了京城，他的魂好像丢在了那个荔枝飘香，气候湿热的地方。

　　“王爷，我等就护送到此，即可要回相府复命。”肖凌将他们送至城门下，便下马告辞，带着其他人马回了相府。

　　“王爷，我们回京了，先回王府还是先进宫？”肖锋将车赶进城门。

　　“王爷这个样子进不了宫，派人回禀皇上和娘娘，就说王爷舟车劳顿有些不适，暂不宜面圣。”顾十一看刘北宸这还昏睡着跟肖锋商量着先回王府。

　　“王爷这病了一路……”肖锋还第一次看到顾十一束手无策，也奇怪到底什么病能折腾成这样。

　　“这病我没法治，去回禀娘娘请太医来看吧。”顾十一担不起这个责任，必须向上禀报，这种病不用药能好，但有时候用什么药都好不了，这个主子要有点不测，他的脑袋就不保了，回到京城也不敢有什么隐瞒，自己担不起就拉太医院下水一起担着。

　　马车驶回了燕王府，刘北宸真的就卧床不起，茶不思饭不想，精神萎靡，玉贵妃听闻大惊，请旨带着太医就赶到了燕王府，看到塌上的刘北宸面色苍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本因他擅自离京的怒气，也顿时心疼得烟消云散。

　　“都是一群废物！”她气得开始责骂身旁伺候的人，燕王府上上下下这下都逃不过责罚。

　　“微臣该死！”顾十一跪下不敢有任何辩解。

　　“珩儿要是有任何差池，本宫要整个王府的人陪葬，顾十一你伺候不周，本宫第一个摘了你的脑袋。”玉贵妃矛头直指顾十一。

　　顾十一一听到脑袋要搬家，吓得哆嗦：“微臣该死，自知医术不济，请张大人为王爷诊治。”

　　太医院院首张太医跪坐在床边给刘北宸诊脉，他紧促眉头，小心地回禀道：“回娘娘，王爷郁结难舒故气血不畅，臣开一些补气养血的药，再替燕王辅以针灸。”

　　顾十一低着头不屑地一撇嘴，这种药他都开了一路，针灸也扎过了，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他真是束手无策，还以为太医院有什么妙招呢，竟还是这些，指望不上了。

　　“张太医快请用针吧。”玉贵妃指示道。

　　“是！”张太医应下后，随从马上就递上药箱，他拿出银针朝着刘北宸几个穴位扎去，接着开药方递给顾十一，他一看，果然，跟自己开的相差无几，只是用药更加奢侈华丽而已。

　　“你们几个给我小心伺候着，真是一群废物！”贵妃忍不住一再呵斥，又是担心又压着火气，出一趟门回来，她那风姿俊逸的儿子就成了病榻上的这副样子，虽说在外不比在府里这般照料，但能折腾成这副样子，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身边伺候的不周了。

　　南苑跪着一屋子，个个都不敢抬头，任凭玉贵妃撒气教训了一通。

　　好不容易送走了贵妃，王府里煎药的煎药发愁的发愁。

　　“你说王爷这病怎么办呀？回来也不见好，好像还愈发严重了，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肖锋第一次看见刘北宸病成这样，一路过来这么多天都不见任何起色，这要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整个王府绝对要陪葬的，玉贵妃的话可不是吓唬他们。

　　“我想啦，所以禀报贵妃娘娘把张太医请来了。”顾十一自认已经尽力了。

　　“请来挨顿骂，然后呢？也不见王爷有任何起色。”肖锋看这国手太医看过之后也没起色就更着急了。

　　“都说了王爷这病不是吃药扎针就能好的。得王爷自己想好才能好。”两人正愁眉苦脸讨论着，身后走来一人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

　　二人发现起身很恭敬地请安道：“娘娘！”

　　“你们辛苦了，夜里我来守吧！”女子说话非常温柔，像春风拂面一般。

　　“是！那微臣退下了！”

　　“等等！”女子犹豫了一下才下了决定问道：“玖歌是谁？你们这一路可是遇上什么人？”

　　“娘娘为何有此问？”顾十一心想除了他跟肖锋这府里还有谁能知道聂玖歌？

　　“夜里我守着王爷，他嘴里念叨的都是玖歌，这位玖歌是何人？怎么让王爷如此惦记？”

　　“他是个江湖人，我们路上遇到相互照应了一路，他与王爷颇为……投契。”顾十一解释道。

　　“哦，一个江湖人，看来王爷十分在乎，有种生死之交的感觉，梦里都一直念叨着。我还以为你们在南边遇上什么美人，让王爷如此挂怀的，不过听着名字又不像女子闺名。”女子温柔地说着。

　　“如是这般还就好办了，直接娶回来就好。”肖锋脱口而出。

　　“如是女子，王爷会直接娶回来？”女子惊讶地问道。

　　肖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话有所不妥，面前之人正是燕王侧妃李婉儿，他怎么能随便跟她说这种话。

　　“王爷不会轻易倾心于人，若是他执意要娶的，定是他一生都要爱护之人。若遇上我也会替王爷开心的。”没想到李婉儿甚是通情达理，并未与肖锋计较，反而顺着他的话说。

　　“娘娘真是贴心，王爷就托付给娘娘照顾了。”顾十一立刻解围道。

　　“嗯，你们下去歇息吧。”

　　肖锋和顾十一一并告退离开了南苑，深夜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南苑的厨房里还冒着点烟火气，药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李婉儿端着汤药进了房，小心翼翼地将汤药一点点喂给塌上的刘北宸，回来后他们都还未好好说句话，刘北宸一直就在塌上昏睡着，不知道为何得知他口中之人不是某个女子，竟然心安了不少，差点以为胡国公主就要进府成为正妃了，没想到他们家王爷竟然能做出逃跑这么叛逆之事，如是他不愿意，真是无法逼迫的，想到这里，刘北宸既然给了自己名分，也算是心甘情愿，自己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安安分分照顾着他就好。

　　深夜，刘北宸忽然从梦中惊醒“玖歌……”他睁开眼，眼前只有李婉儿担忧地望着他。

　　“哦，是婉儿啊，你怎么在这里？”

　　“妾身来照顾王爷。”李婉儿说话非常温柔又带着一些奴气。

　　“我……我头疼得厉害，你让十一过来给我扎几针。”刘北宸敲了敲自己那快炸裂的脑袋。

　　“白日里张太医已经施过针了。”

　　“张太医？母妃也来了吗？我好像听到她声音了。”刘北宸隐约想起似乎听到了玉贵妃斥责的声音。

　　“是的，娘娘亲自带着张太医来探望您。”

　　“你们可有被她训斥？”刘北宸用脚趾都能想到。

　　“这……娘娘训斥是应该的，是我们没有照顾好王爷。”

　　“这与你们何干，是本王……罢了，不说了。”刘北宸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又倒了下去，躲进被窝里，他感觉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他想见的人，他不想醒来。

　　就这么昏昏沉沉过了几天，补气血的药一直吃着，张太医每日都上门针灸，还絮絮叨叨地跟刘北宸说了一堆玉贵妃如何担心的话，烦得他更加头疼欲裂，最后干脆把人赶走了，勉强打起精神进宫请安，这是他回来这么多天第一次穿戴整齐，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连衣服都显得松垮了。

　　“本王很憔悴吗？”刘北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问道。

　　李婉儿正给她整理衣冠，仔细看了一下，就是瘦了许多，但依然英俊有余：“王爷好好休养过些日子就好了。”

　　虽然没什么精神，刘北宸还是勉强自己进宫了，皇帝已经派人问了一遍又一遍，玉贵妃也天天派太医烦他，再不进宫实在说不过去，毕竟他把胡国公主丢下就跑了，也惹了一些麻烦，总要去请罪的。

　　摇摇晃晃地来到勤政殿前：“儿臣求见父皇！”

　　“王爷快请，陛下和娘娘都等着您一起用午膳呢。”皇帝身边的胡公公在殿外亲自迎接刘北宸。

　　“谢公公！”

　　“燕王殿下憔悴不少，贵妃娘娘甚是担忧呢，陛下也不责怪您逃婚的事情，请宽心！”胡公公低声地在他耳边说道，一粒定心丸吃下了。这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公公，一直也是很关照他。

　　走进殿中，食案上已经摆好了碗筷，皇帝和玉贵妃已经在净手准备用膳。

　　“儿臣参见父皇母妃，儿臣来迟了，请父皇母妃恕罪！”刘北宸跪下行了大礼。

　　“珩儿快起来，怎么瘦成这样了？你的病可有好些？”皇帝瞧见刘北宸这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架势，也心疼了起来，从前意气风发的儿子竟然熬成了这副模样，什么责怪的词也都不忍心再说了。

　　“谢父皇，张太医医术高明，儿臣已经好多了，故特进宫给父皇请罪！”刘北宸知道亲王不得擅自离京，自己是抛下胡国公主跑掉的，罪加一等。

　　“好了好了，先坐下吃饭。”皇帝看他这副样子也懒得再责怪他，婚姻大事本就要你情我愿，能被逼到出走，可见有多厌恶，他这个做父皇的，总不能逼着自己儿子娶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当王妃，至于规矩什么的，不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刘北宸谢恩后就位坐下，一桌子都是他往日喜欢的菜式，显然是玉贵妃精心安排好的，可是他能坐在这里就不错了，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口中无味，吃什么都不香。

　　“怎么？珩儿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吗？”贵妃看他几乎不怎么动筷。

　　“让母妃担忧了，儿臣今早用得比较多，所以现在没有那么饿。”刘北宸不想让她担心，找了个说辞掩饰着，其实他啥也没吃过。

　　“你母妃担忧的可不仅仅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婚事，这次这个胡国公主你不喜欢，就罢了，你自己可有中意的女子？已经老大不小，该娶王妃了。”皇帝说道。

　　中意的……刘北宸眼里晃过一个高挑的身影，墨发飘逸，身姿挺拔：“父皇，儿臣……没有中意的女子，也不想娶正妃，王府里有婉儿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玉贵妃脸一黑：“李婉儿只是个草场婢女，你纳她为妾本宫已经容你胡闹了，你不会还要立她为正妃吧，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做燕王妃？”玉贵妃始终看不上李婉儿的出生。

　　“母妃息怒，儿臣没有要她做正妃的意思，儿臣是不想再纳妃了。”

　　“简直胡闹，你堂堂一个燕王，怎么能只有一个侍妾，将来如何开枝散叶？再说了这个李婉儿看着就没有福相，嫁给你这么多年一无所出，你看看你其他兄弟，个个都有儿有女了，连你六弟刚刚成亲一年都已经有了个儿子，你再看看你，你让母妃怎么能不替你着急。如今你还说出这种话，你诚心要气死我吗？”玉贵妃越说越激动。皇帝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爱妃莫急，婚姻大事着急是无用的，珩儿的缘分可能还没有遇到。”

　　“陛下一点都不上心，珩儿的大事就妾身一个人干着急了。”玉贵妃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惹得皇帝心疼道：“好了爱妃，朕怎么能不操心呢，你说怎么样朕不是都依着你吗？胡国公主地位尊贵，样貌出众珩儿都看不上，朕也没办法呀。”皇帝也是无奈。

　　“胡国公主不行，那王公大臣的千金们总要替珩儿好好看看吧？”玉贵妃心里有了盘算，还需皇帝允可。

　　“母妃，此事能不着急吗？儿臣真的还不想……”刘北宸很快就听出了意思，想阻止一番，可是……

　　“此事不用商量了，母妃替你安排，择日替你选妃。”

　　“什么……”

　　贵妃当机立断，不给刘北宸任何考虑反驳的机会“你就好好休养身体，选妃的事情本宫替你安排。”玉贵妃就不信了，京城里这么多贵族女子能没有一个让他心动的。

　　刘北宸实在没有力气跟玉贵妃争辩，隐隐又觉得头有些晕眩便随她去了。这时宫人端来一盘饭后甜点，一盘晶莹的红枣糕，枣红色的糕体被巧手雕刻成玫瑰模样，像一朵朵鲜花摆放在盘中，刘北宸夹了一个放入口中，冰凉爽口，酸甜度刚刚好，心里不禁想起那个人，他会喜欢的吧，那样一个舞刀弄剑的人，竟然喜欢这些小点心，越是精致漂亮的越是得他青睐，先是看品相再是品味道，忍不住盯着那盘枣糕思绪就飞走了。

　　“珩儿喜欢这盘枣糕？你不是一向不喜这些吗？无肉不欢的珩儿转性了？”贵妃见到本没有什么胃口的刘北宸，竟然吃了半盘的枣糕，颇为意外。

　　“哦，儿臣本是没什么胃口，但这枣糕酸酸甜甜挺可口的，在南边认识了一个朋友，颇为喜欢这些，儿臣也渐渐觉得点心挺好吃的。”

　　“你这一趟还能交到朋友？他知你是燕王，故意奉承你的吧？”玉贵妃说。

　　“他至今都不知道儿臣的身份，何来奉承一说，我还巴不得他来奉承一把，他在未知儿臣身份的情况，萍水相逢以命相护，不然儿臣可能都回不来了。”刘北宸多希望像玉贵妃说的那样，那人能来巴结他一下。

　　“此事朕也听说了，竟然有大批人马沿路追杀你，还支开了肖丞相派去的人，珩儿这一路还颇为惊险啊。”皇帝说。

　　玉贵妃知道后不淡定了：“陛下，此事一定要彻查，不然臣妾心里总是不安，竟然有人这么想要了珩儿的性命，想想都心惊。”

　　“那此事，珩儿你想自己查还是朕让人去查？”皇帝问道。

　　“此事就儿臣自己查吧，不必惊动太多人，容易打草惊蛇。此人在暗处，定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就算有证据都可能是嫁祸栽赃的，岂不是让他如意。”刘北宸心里并无头绪，能派出这样一批与朝廷无关的高手，沿途追杀的人并不会太多，除了太子他想不到别人，如果还有别人，着实是让他忐忑，除了太子，还有哪个谁朝着那个至尊之位谋划着要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