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幸》浅风浓墨

6、第六章

　　次日清晨六点萧晴川就将我带到了夏氏集团的子公司，展厅的后台各个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忙碌了。他指着一个高挑的男人说：“行之，这个是安然，我的助理兼模特。”
　　我对着那个已经化好妆男人问了一声好，他也礼貌性地点点头。这个叫安然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是高傲，当然也确实有高傲的资本。他的个头和我差不多，浑身散发出一种惑人的魅力。他的妆容很雅致，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无比鲜明，他看起来就是天生应该站在舞台上的人，熠熠闪光。
　　“晴川，你找到了顶替的模特了吗？”安然问萧晴川，显然他是没有把我当成那个顶替的模特，兴许是我的模样真的不能和那种舞台上的风光无限的模特联系在一起。
　　萧晴川指着我，“就是行之啊。”这时候安然才正视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的眼里有惊讶和不信。
　　“晴川，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可是他不太适合……”他目光闪烁着说。我猜想他心里的想法也许是——让这个人来顶替还不如干脆就缺一个呢。
　　我看见萧晴川的脸色变了，声音沉沉，“我相信他。”安然怔怔地看着他，垂下头不再说话了。于是我便被萧晴川拉到椅子上做造型、化妆。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邋遢丑陋的自己，那老土的眼镜扭曲了眼睛，脸上胡渣密布，头发乱得可以几乎要遮住大半张脸庞。我看着镜子，微微笑起来，“晴川，我定然不叫你失望。”
　　萧晴川将手搭在我肩上说：“我期待这一刻很久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镜中的我。
　　这时候，专业的理发师化妆师已经准备就绪了，他们大刀阔斧地在我头上脸上折腾着，我一直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剪子嚓嚓的声音与剃须刀嗡嗡的声音。我那副沉重的眼镜被拿了下来，我睁开了眼睛。镜中那张阔别数年的脸，退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变得有一点沧桑。此时，它与我静静对望，它告诉我：行之，我们终于再见了。我对着它说：你回来了，可是我变了。
　　我看着身边的那两个工作人员，问：“你们怎么不动了？”
　　他们回过神，神色极为古怪地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被你藏起来了？”我笑着不说话，转头看向萧晴川，他镇静地与我对视，然后说：“行之，你原来长这样。”
　　“是啊，我原来长这样，你怪不怪我欺骗你？”我将头转回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听见萧晴川声音轻柔悦耳的进入耳朵，“怎会？你有你的苦衷，我自然能谅解你。你的外貌如何我一开始本就不在意。”
　　是啊，他连那个丑陋的胖子都不嫌弃，他是真的待你好呢，行之。
　　安然出现在镜子里，我知道他站在我身后，用极其激动地目光看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行之。”我回答他。哎，果然换一张脸，他的态度就变了。
　　安然盯着我的脸：“黄金比例！你的脸真好看！”他就差要贴在我脸上了，我不置可否地微笑。
　　“行之，从今以后，你看见安然就躲。”萧晴川也站到了我身边。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安然对人的长相身形极其痴迷，喜欢研究，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他只对美好的东西感兴趣，对其他的不屑一顾。我怕他天天缠着你……”萧晴川说着靠近我的耳朵，降低了音量，“你别看他以貌取人，其实很单纯，性子直来直往的，很好相处。”
　　我看着他，用同样小声的声音说：“好相处？怕是好欺负吧？他在你手上肯定吃了亏还帮你数钱。”说让你那么像狐狸呢？
　　萧晴川无辜的眨眼，“我是那种人么？”
　　“从严宁希往日吃瘪的表情来看，我确信你是那种人。”我很认真诚实地回答他。他突然认真地问我：
　　“行之，你说我有没有什么法子也让你在我手上吃亏？”
　　我错愕地看着他，接着说：“有啊，你慢慢想，我坚信你能想出来呢。”
　　萧晴川蹙着眉头，“但愿如此。”
　　“晴川，你们两个嘀咕什么？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安然眉毛一竖，怀疑地看着萧晴川，萧晴川摇摇头，安然冷哼一声。然后对着我眉开眼笑，“行之，你别听他瞎说。我其实不坏的，我只是垂涎于你的美貌。”
　　我顿时瞪大双眼，什么叫“垂涎于你的美貌”？！我怀疑的脸处于抽搐边缘，倒是在我身边忙活的两个造型师见怪不怪。据本人猜测，这个叫安然的帅气小男生，时常语出惊人。
　　“安然，等行之做好造型，你教他练习台步。到时候他只要穿一套衣服上台展示一下，并且在最后我携所有模特致谢的时候再亮一次相就行了。”萧晴川对着安然嘱咐。
　　“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好看，应该让他多穿几套衣服展示，这样能更吸引评论家的眼球啊。”安然说。
　　“你不懂，他不是专业模特，上台次数多了容易出纰漏。”
　　“你要相信我的教学技术，我教他一会儿他肯定能表现得很好。”
　　“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不想他被太多人注意到。”萧晴川说。我一听到他这句话便知道他是为了我的安全作考虑。既然我露面是肯定的了，他就想着把风险降到最低，这人做事真的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了。
　　安然却面色古怪地说：“为什么？你怕他被别人抢走？”这话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吃惊地看着他。这，这又是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这个安然，我真的是服了他了，心直口快，不经大脑，没有逻辑可言！
　　萧晴川的嘴角隐约在抽搐，好不容易他才沉静下来，解释道：“不是，安然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怕别人注意到他，是因为行之想要平平凡凡地过日子，不想被人注意引来困扰。”
　　安然用说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噢，是这样啊。那好吧，等等就让行之稍稍露一下脸就是了。”
　　萧晴川松了一口气，摇着头表示自己对安然这种组神经的人毫无办法。也许我猜错了？不是安然在萧晴川手上吃亏，而是萧晴川在安然的手上吃亏？
　　呵呵，这个还真是不好说。我幸灾乐祸地望着萧晴川，心里想着：严宁希啊严宁希，你要扳倒萧晴川就得找安然联手呢！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七点四十五分。我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安然果然是一个行家，他把我这种门外汉教得像模像样。只要出场的机会一减少，众人也就不会知道我是抓过来凑数的。毕竟当模特是要下苦功夫，我这一个多小时的学习自然是不能和那些练了几年的人相比，所以要是有人细心看的话，就会发现我的动作小心翼翼，肢体僵硬不够自然，步伐不流畅，表情不够魅力等问题了。时间越是接近，我的心里就越是紧张，深怕出了什么差错把这事弄砸了。萧晴川此时已经去展厅内招待一些服装界的名人，倒是安然一直陪着我——实际上是“盯着”我。我身上穿的是一款束腰的灰色风衣，长至膝盖。原本敞开来的衣服因为腰间腰带的束缚，露出内里的黑色高领毛线衣，再配上我脸上魅惑的彩妆，整个人变得完全不同。此时如果我不说，谁会知道我是赵行之？
　　这是我第一次化妆，那个化妆师将我妆容化成隐晦神秘的模样，眼线勾勒得极浓重。说实话，当我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双眸时，感觉到那样一双眼睛未免太媚了。其实我不是非常喜欢透着妖娆气息的自己，有点像妖精。你要知道，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一个没有势力的男人。不自觉之间我露出一丝苦笑，我这张脸得以重见天日，可是它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沧桑岁月。
　　“想什么呢？回神啦！”安然伸出双手在我眼前晃悠。我回神看向安然。他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皮衣，衣领向外翻，内里穿着一件白色低领毛衣，锁骨尽现，尤其地性感。再配上眼睛上的淡绿色眼影，说不出的风情。
　　我再借机打量了其他六个模特，每一个人都十分枪眼。这一次Ocean Wind的秋季服装件件都很出色，不愧是萧晴川。
　　我再看向安然，心想即使这些模特都很出众，但唯有安然是最完美的。他的气质很好，散发着一种高傲的气息，我相信有了他，这次的服装发布会很值得期待。我笑着调侃他：“安然，这场发布会有你在，肯定会出彩。”
　　安然扬眉，“行之，你是在夸奖我？”
　　“当然。”
　　“今天你的存在，会抢去我一半的光芒。”安然说。我很讶异，奇怪地问他为什么。
　　他看着我，想了一会，然后说：“你才是那种天生应该站在闪光灯下的人。我第一眼看到你，感觉很糟糕，你知道我的眼里容不得不美好的东西。第二眼看到你，我发觉你的脸真是好看极了，说不出得招人喜欢。第三眼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公司总裁和晴川的脸再也不能吸引我了。”
　　“你们公司总裁？夏枫？”我的脑海中闪过夏枫冷峻的脸庞与锋芒的眼神。
　　安然点点头，接着说：“总裁的脸也很完美，五官无论是单一地看，还是合起来看都是完美无缺的，再加上他的冷冽气质。啧啧，真的是一个有钱有势的美男子，就是性子不怎么好相处。至于晴川，整张脸和他的性格一样，很柔和，是那种很舒服的美。嘿嘿，至于你嘛……”他轻佻地看着我，竟然还伸出他的魔爪挑起我的下巴，说：“你呀，妖媚的男人。但是又不女气，也不是阴柔，明明是一个阳刚的男子，浑身就是散发着这样的妩媚。就像是，在情欲中的脸庞……”他越说越离谱，直到看见我的脸色不善，才愣愣地住了口。安然，你这人的嘴巴还真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出手，拉开了他的手，紧紧抿着唇。
　　终于，他蹙着眉，试探地问：“行之，你生气了？”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
　　“安然，我不喜欢我的脸。”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所以你把它藏起来？”安然问。我点头，漫不经心地笑起来，这时的气氛又恢复如初。我想，他只是无心的，是我太在意，是我在逃避。
　　安然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没有再问什么，我看见他的眼睛伸出有一丝悲伤。我不明所以，但是我没有开口询问，我没有心力去抚慰别人，我自顾不暇。我也只是沉默，我的脸上保持着微笑，他转过头看着某个角落出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墙，墙上有一扇门与一扇窗。那扇门不会轻易地打开，而那扇窗却是永远不会关上，因为心需要光亮。如果另一人礼貌地敲门，也许那一扇唯一的窗也会关上，那么他的心里就再也不会有光亮。所以，我从不敲别人的门，我甚至不想透过一扇窗户去窥视里面有着什么。我想，假如有一天，那一扇门自己打开了，我才会进去。只要你肯开门，无论里面是什么，有多黑暗，我也愿意进去。
　　终于到了八点整，一切即将开始了。所有的模特都在后台排好队。我站在倒数第二个，安然站在正数第三个。整个后台此时都是安静的，每一个模特的表情都很平静，我也是这样，但是我的心里很忐忑，毕竟我没有丝毫经验，而他们都是多少年的老手了，走这一次台步就和上街一样平常。直到第一个模特正式登台以后，我完完全全得冷静了下来，人有时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那一时刻，即将面临的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很快就轮到安然上去了，他临走前还转过来向我眨了眨眼睛，我对着他挥了挥手，祝他顺利。走上台阶的安然，表情又变回高傲的模样，他的侧脸像是被利刀削过的雕像，带着一些迷幻的色彩，渐渐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
　　过了几分钟，前面几个模特都已经下来了，他们正抓紧时间换衣服。轮到我了……我走上台阶，没有看任何人，我需要平静。直到我看见了舞台，与外围密布的人群。我看见镁光灯四处闪烁，几乎要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感到很恍惚，甚至快要迷醉了。但是我的心里是清醒的——我明白自己。
　　看着这样的场面，我全身舒展，从容地向前走去。我没有那样刻意得注意自己的步伐，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二十多米的T台上，越来越短，我的余光看见有一个模特向回走，最终他错过我的身边。此时，我的前面已经是众多的摄像头，与众人的脸。我照着安然的嘱咐，摆了一个很自然的POSS，我的头颅微微扬起，对着人群里的萧晴川微微一笑，他向着我举杯，满脸的赞赏。我的目光还扫过两个人——满脸惊艳的严宁希与蹙眉注视着我的夏枫。
　　最终，我潇洒地转身，大步流星般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下。不用转头，我知道有很多人的目光一直伴随着我，只为了这张脸，是的，只是这张脸而已啊。
　　我已经到了后台，我不需要再那样忙碌，因为我只要展示一件衣服。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后台安静地等待，等待最后的谢幕。晴川，这是我第一次走上众人的舞台。这种感觉很微妙，在上面的时候，感觉不到害怕，倒是很平静，心无杂念地走下去。站在高处看着台下的人，我不否认，在那一刹那的我——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错觉，那种错觉极其浓烈。其实刚才我看到了夏枫的眼睛，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不可思议，他的眼睛终于不只是冷意，但是我也不可否认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他具有好眼神。他的眼神真的让人忘不了，就像记忆里那双眸子，对我而言——深入骨髓。它会纠缠着我，一辈子，或许比一辈子还要漫长。
　　我坐在沙发里，看着人们的忙碌，仿佛置身事外。再一次露面的时候到了，萧晴川已经走到了后台，所有的模特也准备好了，我依旧站在倒数第二的位置。我只能看见萧晴川的背影，我们九个人依次上台。我们按照一定的队形，站在萧晴川的两侧，我距离他最遥远。此时我的眼睛盯着几个摄像头
　　，心中一颤，仿佛有几双眼睛一直窥视着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摄像头，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萧晴川的致辞都没有听到。最后，一阵掌声铺天盖地地响起，我才真正回到了现实。嘴角微微扬起，自嘲地笑笑，赵行之，你最近是怎么了？——难道你还是在害怕，你还是在不安？原来你走不出去啊，你以为你放下了，其实是你陷在里面，却依旧不死心地奔跑呢。假如，一切回到最初，你会怎样？
　　展示会结束以后，夏氏集团决定办一个庆功会，是为了庆祝近日展示会的成功。设计师、工作人员与模特都须到场，于是我也得去。今晚的庆功会来得肯定是社会名流，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参与这样的生活。一个个人，演戏演得以假乱真，一个劲地换着不同面具，真不知道这是何必。我虽然心里这般想，但是却不打算驳了夏氏集团的面子，那种事情我没资格，我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名不经转的模特儿，实际上连模特也算不上。
　　十点半左右，我离开了夏氏集团的总公司。萧晴川自从致辞结束之后就忙着和其他有名的设计师开研讨会，而严宁希先我一步离开了。他貌似在和我闹脾气，沉着一张扑克脸，对我不理不睬的。我一个劲和他说话，他要么就是“嗯”，要么就是“哼”，最后接了他哥的电话要离去的时候，才语气冷冷地对我说：“再见。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不要又突然变瘦或者换一张脸出现。”这显然已经是冷嘲热讽了，我尴尬地和他说了再见。心里十分无奈，和严宁希的相处是最最辛苦了，他永远无法像萧晴川那样处事圆滑，温柔包容，也不能像简絮那样淡淡微笑，目光宁静。他永远那么咄咄逼人，字字珠玑。不过，我会让着他，因为他的脾气没一会儿就会消散，然后又很好相处，这绝对是严宁希，独一无二。同时，我想到了安然，假如这两个人碰上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一个口无遮拦，说话不用经过大脑，一个脾气火爆，动不动就龇牙咧嘴。呵呵，走在路上想着想着，我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赵行之。”一声沉沉的呼喊。我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他是谁了。我微笑着转头，礼貌地向着他点头。
　　“夏先生，上午好。”他听到我的问候皱起了眉，似乎不满意我对他的称谓。也许是嫌我把他喊得老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喊他。夏枫？不，我和他之间完全不熟，甚至没有互相自我介绍。
　　“原来你把自己的一切都藏起来了。”夏枫的目光停驻在我脸上。我脸上的妆容已经完全洗掉了，这是展示会结束后，我做得第一件事情。之后我回到后台想要寻回自己的眼镜，结果安然告诉我他已经把那副丑陋的眼镜弄烂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不能容忍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更不能容忍不堪入目的东西毁了美好的东西。他当时的表情很正经，我却是哭笑不得。
　　“你总是这么喜欢走神么？”夏枫语气淡淡，看不出任何心思。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抱歉地说：“对不住，最近总是这样。”然后我们两个人站在街头，气氛沉闷，我正想着我什么时候能走。路人甲乙丙一直注意着我们，两个高个头长得又俊的男人，引来的回头率超过百分之百。终于，还是我先按耐不住，“那个，你不打算收门票么？”
　　“呃？”夏枫一愣。
　　我笑，“去动物园看动物是要收门票的呀，你打算让他们白白看？”
　　终于，夏枫明白过来了，脸色不善，“赵行之，陪我去喝一杯。”说完也没有等着我同意就自顾自走在我前面。
　　我明白了我没有否决权，我开口：“酒钱是您出么？”也许我显然是一个不知死活，脸皮又厚的男人。
　　夏枫倒是没有计较，欣然同意，俨然一副“知道你是这种人”的模样。
　　这一次走进沉迷，我不是以一个门卫的身份，而是一个顾客，所以我有幸进了进了久闻不曾一见的贵宾包厢。昨天我请严宁希与萧晴川喝酒去的是一间小酒吧，像沉迷这种地方不是我可以负得起酒钱的地方。
　　进了包厢，夏枫做得第一件事情是将包厢里的灯全部关了。我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黑暗，不敢向前走。
　　“怎么？你怕黑？”夏枫传来低沉的笑声。我一咬牙，心一横就踏了进去，并且关上了门。这个包厢没有一丝光亮，我靠着门边，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站在那里。我的心里有恐惧，其实夏枫真的说对了，我怕黑，我很难在黑暗里前行，这里就像是走不出的阴影。因为夏枫也在黑暗里，他看不见我的举动，其实我的身体在颤抖。整个空间里安静得只有呼吸的声响。
　　“赵行之，知道我为什么关灯么？”夏枫发话了。
　　我摇了摇头，然后意识到在黑暗里他根本看不见，于是开口，“我不知道。”哎，这个夏枫太古怪了，想必这顿酒肯定喝得很不自在，首先这样的黑暗空间就让我想要立刻离开。“请恕小人愚钝，不明白您的用意。”我真的不知道这人葫芦卖的是什么药。
　　“我只是听听你的声音，感受一下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解释。
　　“不关灯也能听见我的声音。”我回应他。
　　“不一样，开了灯，我就会看到你的模样，就会受到迷惑，不能够客观地感受你。”
　　“呵呵，您抬举我了，我的模样迷惑不了什么人，尤其是您这种人。”我装作谦逊地说，实际上我在心里已经在咒骂他的无聊了。
　　“哼，你倒是了解我。”
　　“不敢。”
　　“怎么？你和晴川他们相处也这样拘束？”现在我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能看见夏枫的影子，他正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沙发上。
　　“不是。”怎么可能，我和晴川他们之间这么相处的话我不就折寿了吗？
　　“那你怎么到我这里这般模样？”夏枫不依不饶地问。
　　那是因为你们不一样。但是我嘴上不会这样说，我可不是安然那种人，“是因为您给人的感觉太具有威严了，我十分敬畏。”连我自己都恶心了，这话真是太做作了。我保证，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无心的。
　　夏枫那边没了声响，大概有一分钟，他再度开口：“我看未必。上一次我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姿态啊。”
　　我深吸一口气，“昨天是我不知分寸，您见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能向他服软，以解决此时被逼压的情境。
　　突然，整个包厢的灯光亮了起来，我眯了眯双眼，顷刻迷茫地望向夏枫。他在那里犹如高贵的帝王，无法躲开他探究的目光。我不知道，我是何时惹上这个危险的男人的，但是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赵行之，在我这里，你最好不要变成那个趋炎附势的模样。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在这么装下去有什么意思？”他的唇一张一合，语气冷冷。
　　因为有了灯光，我的心顿时安了下来，我直视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那您想要怎么样？如果你要的是真正的我，那么我便不肯能来这里陪你喝酒，我会高傲地转身就走。那样的话，您不生气？”
　　夏枫用手扯了扯自己的领结，悠悠地说：“你坐过来，和我喝酒。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我们第一次相处，想必你也不想彼此不愉快。”
　　他既然如此直白，我便也不小家子气，大步流星地像他走去，坐了下来。想想也是，这是我第一次与这个男人这般相处，希望能够平静，不然以后大家都不好做人，这点我懂。只不过，这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测，根本让人想不通他的意图。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