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百日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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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思语气淡淡。
“涅槃秘术发作五次后，我就会死。”
“昨日是第三次。”
“下一次大约就在两日后。”
“只有精气能延缓发作，我原本已做好了向你索要的准备，但你的动作比我快得多。你说，我该说那药膳味道好，还是不好呢？”
听完这些，殷寒萧久久没有言语。
药膳究竟好不好吃，最终也没得出答案。
只是随后两日，晏思每餐的桌上都少不了一顿药膳。
晏昱盛大的百日宴当天，殷寒萧注视着晏思喝下最后一碗药汤。
少年为他的师尊穿上了最华丽的衣裳。
“师尊真好看。”
清瘦的美人不像穿着衣裳，像是被宽袍大袖包裹，仿佛连衣料上的花纹都对他可怜有加。
“不用送了，师兄会来接我。”
被殷寒萧背着走完了最崎岖的山路，晏思摆摆手，上了平念的马车。
殷寒萧站在原地，灼灼目光仿佛要将轿子烧出两个洞。
马车一路行过青山。
“师弟……师弟气色不错。”平念脸上洋溢着喜色，“我还以为你会伤心。”
美人盯着外面的景物发呆，平念说了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晏思总觉得殷寒萧这两日对他有点过于周到，却又不得其法。
良久，晏思喃喃：“师兄。”
“怎么了，师弟？”
晏思垂眸，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今日是晏昱的百日宴，为了下一任仙尊的排场，瀛山所有重要的人都会去。”
平念面露同情：“师弟……”
“那么平常守备森严的机密要地，都会相应放松警惕。”晏思轻啧一声，“如果我是个混入瀛山的叛徒，今日就是我得手的最好时机。”
殷寒萧这两天勤于给他上眼药，应当就是为了让他忘记此事。或许连那碗要命的药膳，以及关于杀人的争吵，也是出于类似的考量。
马车再掉头回去，也已经为时已晚。
耍了殷寒萧那么多次，临了临了，竟然被毛头小子给算计。
只希望殷寒萧还有点良心，不要一击得手就跑得无影无踪。
身旁传来平念担忧的言语：“师弟没事吧？忧虑伤身，你现在不宜想太多。”
晏思轻轻一笑，眉眼中透露出棋逢对手的愉悦。
“不多，只是在想我们还有几天好活罢了。”
被算计的滋味让人心头火起，更何况……
即便没有殷寒萧在暗中蠢蠢欲动，今天也不是一个能让人安心下来的好日子。
晏思掀开马车的帘子，外面金碧辉煌的建筑，很难想象和他居住的小木屋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一身华服的威严男人站在远处，慈爱地朝晏思招手。
“思儿，到父亲这来。”
平念伸手过来，搀扶晏思下马车。
“不用了。”
晏思单薄的身影被青色拐杖支撑着，踉跄着接近自己血缘意义上的家人。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带你去看看你弟弟。”瀛山宗主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洋溢着喜气。
晏思继承了他的几分英气，气息却由坚冰化为了流水。
闻言，晏思神色动也不动：“小娘呢？”
他指的是晏昱的生母。
瀛山宗主的笑容淡了几分：“她身子弱，还在修养。”
晏思哦了一声，颇为阴阳怪气，听着便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瀛山宗主这才正眼去看自己一事无成的这个大儿子。
眉眼像极了他母亲，连苍白的脸色与满身的伤痕，也愈发接近。只是看一眼，便让人想起故人。
晏思抬眸，与宗主对视。
棕黑色的眼眸仿佛藏着波光，平静而神秘。
瀛山宗主无意识移开视线，淡淡道：“听云溪说，你新收了个徒弟。”
晏思修长的指节微微扯开衣领，在锁骨上打了个转。
遍布前胸的斑驳咬痕还未消退，微微泛出青紫，仿佛被狠狠凌.虐过。
瀛山宗主投去一瞥：“不错。”
晏思：“……”
美人忽然挥起拐杖，狠狠打在自己父亲的腰间。
拐杖被轻易震碎，余波顺着残余的竹屑无情鞭笞晏思的身体。
“你还是如此不服管教。”宗主叹息。
晏思擦去唇角的血迹，语气平淡地反驳：“父亲生养我百年，除了用仙尊的名号为你操持一些肮脏勾当以外，对我的第一句夸赞，是因为我找了个好用的男人。究竟是我不服管教，还是你瀛山太过荒谬？”
瀛山宗主缓缓摇头：“以你的见识，理解不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等父亲死后，整个瀛山都将归属于瀛山仙尊。”
“可惜父亲心中的瀛山仙尊不是我。”
“不，你不服管教这一点，非常好。”瀛山宗主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奇怪的光芒，“虽然除此以外一无是处，但时间还长，这些都可以补足。”
养蛊。
抑或只是怀柔之计。
晏思拄着只剩一半的拐杖，一瘸一拐地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跟上宗主的步伐。
帷幕重重的摇篮里，一个圆润的婴儿吮吸着手指。
察觉到有人靠近，晏昱傻笑起来。
晏思伸手将他抱起。
婴儿在美人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响吻。
晏思嫌弃地把他放下。
“等他能走路以后，将他放在你那里养。”宗主淡淡道。
晏思的指尖搭在摇篮上，眸光落在白皙的指尖。
“合欢秘术已经发作过三次。”
瀛山宗主的眉宇间终于浮现出几分惊愕，他很快命令：“今晚便再收十个徒弟，瀛山的弟子你随便挑。”
晏思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的待遇，奇怪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让我去死。”
“瀛山风水为造就仙尊而生，你与弟弟同气相连，在他成年前，你们同生共死。”
晏思：“……”
他又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
接触下来，宗主倒不像是会刻意让他去死的样子，毕竟他“还有用”。
宗主只是不在乎。
原以为在剧情中自己是被恶意磋磨才会死去，如今看来，只是因为没有人记得他。于是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此时，一只晶亮的传讯蝶飞到两人面前。
“宗主，瀛山藏经阁爆炸，半数藏书被毁！”
焦急的声音做不了假，晏思抬眸去看瀛山宗主的表情。
宗主沉吟片刻：“慌什么？抓到人了吗？”
“还没有！但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那人修炼的应该是……涅槃秘术。”
片刻后，晏思独自坐在摇篮旁。
宗主听到涅槃秘术，扔下一句“看好你弟弟”就离开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虎。
晏思颇为无语，懒得管这个糟心的弟弟，但他腿上的伤口隐隐有开裂的迹象，只能坐在一旁休息。
照顾晏昱的侍女拿上来一个奶瓶：“仙尊……小公子他该喝奶了。”
晏思打量着那侍女，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有穿裙子的癖好。”
侍女羞涩一笑，将奶瓶递到晏思手中，便迅速离开。
晏思掀开帷帐，轻轻摇晃着奶瓶。
晏昱肥嘟嘟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一股痛楚忽然从心脏处传来，晏思脸上每个孔洞都流出血。鲜血滴落在摇篮中，婴儿死寂的面容上。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哭泣，婴儿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没有了呼吸。
真的……同气相连。
晏思脊背颤抖地跪在地上，指尖颤抖着捏碎了衣袖夹层里的一样物事。
很快，一道声音在晏思背后响起。
“尊上，千机阁弟子拾叁在此待命。”
晏思顶着头晕目眩，勉强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而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谁杀了晏昱？
用什么方法杀的？
藏经阁出了什么事？
每个问题都得不到答案，答案却又都昭然若揭。
如今的瀛山像是一个臭气熏天的泥潭，偶尔冒出的恶臭泡沫，只是内里潜藏的黑暗的万分之一。
有利的结果尽数指向某位修炼涅槃秘术的瀛山叛徒，无论是瀛山受损，还是仙尊重伤垂死。
被算计至此，晏思对殷寒萧也生不起恨意。他只遗憾自己的心软，无论是对殷寒萧还是对瀛山。
如果还有机会，他会在殷寒萧永远也来不及算计自己。
他会毁了瀛山。
“唔——”
自从晏昱出事以后，晏思胸口的痛楚就没有停止过。
苦涩的药汁被灌进口中，又被顺着唇角吐了出来。
美人艰难地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瞳孔中倒映出精致而陌生的房梁。
对了，百日宴出事后，他就被父亲锁在了这个精致陌生的殿宇。衣不解带照顾他的显然并非殷寒萧，而是……
“云长老……”
见他吃不下药，云溪表情淡淡，擦干晏思唇角的药液，而后将药碗收走。
云溪回来时，又拿出一碗散发着腥味的液体，捏住晏思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晏思挣扎的动作骤然停止，轻轻勾唇，发出丝丝气音：“仙尊赏你的。”
云溪皱眉：“什么？”
温热的血吐了云溪一脸，连鬓边的白发也被染上晏思的颜色。
晏思呛咳着抬手，打翻散发着浓郁雄性气味的药碗。
“云长老，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下咽的吧？”晏思冷冷道。
云溪皱着眉擦干脸上的血迹：“这是附近能找到质量最好的精气，你不要不识好歹。”
虚弱的美人气息平和地躺在床上，一副云溪不配与他交谈的模样。
“饭也不吃，精气也不喝，你想要什么？”云溪问。
晏思闭目养神，沉默不语。
云溪几乎想要伸手掐死他，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那敢问小思仙尊，有什么见解？”
晏思终于轻轻抬眸。
美人眸光流转，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对徒弟情根深种，身体更是无比契合。要是吃不到他的精气，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还希望云长老转告父亲，晏昱已死，瀛山却不可一日无仙尊。为了瀛山的未来……还请他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地，将我的好徒弟殷寒萧请回来。”
晏思哂笑一声，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抓痕：“我现在，已经想念他的味道，到了要疯掉的程度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百日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