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从精神病院出来后》筱斓

3、第三章

　　周缇快速掩藏眼神里的清明，让自己像以往一样呆滞起来。

　　“哎，看她眼睛都转不灵了，这是药效起了？”中年护工突然低头盯着周缇的眼睛看了几秒，还伸手在她脸上拍了几下，“真是起效了，我拍她都没反应，呆得跟木头似的，药量加大了效果就是不一样。”

　　“医生新配给她的药是之前的两倍，起效快是一定的，所以我才说了她吃药后是没有什么威胁的。”杨护士把记录本塞回衣兜里，“都让你们不要给她捆那么紧，解开费劲。你们还没走，赶紧帮我把她解开了，我还得去给下一个病人送药。”

　　“我们咋知道药效会这么快。解，解，解，我们现在就给你解。杨护士您的手是用来扎针的，可不是用来干这解绳子种粗活的。”中年护工笑眯眯地说着，顺手就把捆着周缇手脚的绳子解开。

　　杨护士笑着撇了中年护工一眼，仔细看了看木木地躺在病床上的周缇，确定药效真的在她身上起效且效果显著后，便把托盘重新端起出了病房。

　　中年护工和另一个护工迅速把捆绑周缇手脚的绳子解开后，也迅速跟着她离开了病房。

　　瞬间，病房里再次安静地只有检测器的滴答声。

　　确定杨护士三人走远，病床上如木头人般的周缇眼神迅速清明起来，她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朝卫生间走去。

　　关紧卫生间的门，周缇立即张大嘴巴，用手指刺激喉咙。呕吐感快速袭来，刺鼻的味道从喉咙离窜出，大大小小的药物掉落在洗手盆里。

　　怕胃里还有药物残留，周缇多次刺激喉咙，直到自己只有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为止。

　　浑噩感没有了，胃部却依旧刺拉拉地疼。长久的不进食让她浑身无力，刚刚呕吐的动作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和能量。

　　她有些眩晕，却不敢在卫生间里多停留。因为按照青眠医院病人作息安排，吃了药后的所有病人会被统一带到活动区域。

　　周缇清理掉洗手盆里的药物，扶着墙缓过眩晕后，立即打开卫生间门回到了病床上。

　　虽然她昨天受了伤，但她依旧被带到了活动区域。

　　来带她去活动区域的不是杨护士，而是另一个看起来入职不久的护士小梁。

　　青眠精神病院病人活动区域分为零到五级六个部分，周缇被安排在‘五级’这个区域。

　　五级，代表着患者持续针对人出现各种暴力行为，是精神疾病分级最高级别的，也代表着最危险。

　　五级区域里每个病人的眼神都是呆滞的。无论他们是站着，坐着，趴着，还是走着……都如行尸走肉般。

　　周缇曾经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如今她努力把自己表现为依旧是他们的一员。

　　把她带到五级活动区域后，护士就不管她了。所有的护士都跑到了活动区中央的监视台那里做起自己的事，时不时才往活动区域看上两眼。

　　到点了，她们才会重新走到活动区域，分批带病人去吃饭。

　　尽管周缇饿得全身冒冷汗且浑身发抖，但坐在餐桌上时，周缇连半碗饭都吃不下去。

　　这五年来，她原本就不好的胃已经被各种药物侵蚀得半碗饭都承受不了了。

　　吃完饭后所有病人再一次被带回活动区域，重复着早上的动作。

　　这一期间，周缇见不到一个医生。

　　直到晚饭时间，她才看到医生的身影。

　　然而医生只出现在零到三级的活动区域，眼神都没有朝五级活动区域看过一眼。

　　周缇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医生，她不敢喊叫，因为在精神病院里，任何喊叫都不能证明你是正常人，只能证明你的不正常，换来的只会是更多的药物。

　　晚上八点是第二次吃药时间。

　　为了防止自己再次被强制灌药，周缇一整天都让自己处于呆滞中，不敢表现出一丝异常。

　　杨护士带着药过来看到她依旧木愣愣地，直接把要塞到了她手里，指示着她把药吃下去。

　　周缇模仿着自己以往被药物控制的模样，麻木地把药塞进嘴里，当着杨护士等人的面吞了下去。

　　等到杨护士等人轻松且满意地离开，她立即跑进卫生间把压在舌下的药全部吐了出去并且快速漱口。

　　虽然她没有吞下药，但杨护士为了确保她没有把药吐出来，在病房里停留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含在舌头下的药物有部分与唾液接触发生了化学反应，开始攻击她所有的神经。

　　药效轻，但她的心脏依旧刺痛着，与菩提树苗相连的另一根碧绿色丝线的某些地方也开始变淡。

　　药物还是伤害到菩提树苗了，她被菩提树苗缝补好的心脏再一次出现裂痕。

　　“菩提树苗，你还好吗？”

　　安静，不管周缇这一整天怎么呼唤菩提树苗，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周缇垂头看着心脏中间如虚影般的菩提树苗，再次轻轻的询问着。

　　“你需要什么呢？”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你要好好的，不要死。”周缇垂眸。

　　一天又一天重复着呆滞和麻木，看着菩提树苗周边缝补着她心脏的碧绿丝线一天比一天淡，她心脏一天比一天闷痛，周缇依旧无法接触到任何医生。

　　不过她的‘听话’让杨护士和其他的护士都放松了对她的监护，在用餐的间隙，她终于寻找到了去找其他医生的机会。

　　方青，是青眠精神病院的院长，也是青眠精神病院最有权威的精神疾病医生。只要他答应给她重新做精神状态测评，她就能摆脱那些药物，摆脱青眠精神病院。

　　方青的办公室离病人的住宿点最近，周缇呆滞着不让其他护士发现她的异常，脚步不动声色地快步朝方青的办公室走去。

　　快速的步伐让周缇原本闷痛的心脏有些刺痛起来，她的脸色变得蜡黄蜡黄。

　　只是没有人发现周缇身体的异常，也没有人发现周缇脱离了其他护士的监视，是擅自过来的。

　　然而周缇也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

　　方青的办公室是锁着的，他没有来。

　　他是没来，还是来了又走了呢？好不容易才有了来找方青的机会，周缇不想就这样离开。或许她等等，方青就回来了。

　　“周缇，你在这里干什么？”周缇站在门口等着，没等来方青，等来了方青办公室对面的两个后勤人员刘燕和罗青。

　　刘燕奇怪问着，“你找方院长啊？别找院长了。院长今天出门见周璟墨先生去了，不回来了。周璟墨先生你还记得不？他是你二哥呀。你二哥又给我们医院捐了一大笔钱，以后你想在我们医院住多久就住多久，开心吗？”

　　周缇木愣愣地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一动不动。

　　“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一个呆子能听得懂你的话才怪。”罗青听了刘燕的话，撇了周缇一眼，一副‘你跟傻子讲话有毛病的表情’。

　　“她前几天不是对杨护士说自己好了吗？我这不是试试她？”刘燕说着作势盯向周缇，一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不同来的模样。

　　罗青嗤了声，“疯子的话你也信？她能好，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刘燕收回视线，耸肩笑道。“或许有医学奇迹呢？”

　　罗青人翻了下眼珠子，“真有医学奇迹也不能出现在她身上，真出现在她身上了她也只能是个精神病人。”

　　刘燕疑惑，“怎么说？”

　　“周璟墨先生又给我们医院捐一大笔钱目的是什么你不知道？”

　　刘燕摇头。

　　罗青看了周缇一眼，根本不把她的存在当一回事，说话毫不避讳。“周璟墨先生的目的几乎全院的人都知道。他给我们医院捐这么多钱就是明示我们，周缇就该一直是个精神病，就该一直关在精神病院里。”

　　“啊，原来如此。难怪全市那么多家精神病院，周璟墨先生只给我们医院捐钱。” 年轻女人闻言恍然大悟地同时又很是八卦，“刘姐，周璟墨先生不让周缇出去，是不是为了许若清？”

　　“是不是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周璟墨和许若清的感情是真的好，不是亲兄妹甚是亲兄妹呢。”

　　“那肯定是了！周二少什么都紧着许若清先，肯定是不想许若清再受到伤害。话说，许若清可真幸运，有这样一个护着她的哥哥。好羡慕，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有钱有势又帅的哥哥就好了。”刘燕很是羡慕地说着，看到木愣愣待在一旁，仿佛不知道她们再说什么的周缇，感叹了一句。“真可惜。”

　　“可惜啥？还不是她自己作死。人啊，就要懂得知足，千万别有什么恶毒心思。心思一恶，你就什么都得不到！”罗青撇了周缇一眼，顺手打开了办公室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便不再理门口的周缇，进了办公室。

　　周缇依旧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只是‘周璟墨’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十五岁那年回到周家时周璟墨看她的眼神。

　　哪怕她已经想不起自己的面貌，周璟墨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眼神她依旧清晰地记得。

　　嫌弃，不屑，鄙夷……如同天上高高的云彩俯视着地上肮脏的烂泥。

　　回到周家的周缇心中是忐忑的，然而更多的是期待和欣喜。只是所有的期待和欣喜在他的直视下都变得冰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