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从精神病院出来后》筱斓

2、第二章

　　心电图机的声音稳定地响着，仿佛又沉睡了多年的周缇猛地睁开了眼睛。

　　所有的意识回归，周缇静静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好一会她才缓慢地把视线移向了自己的心脏处。

　　身上的病号服换了新的，青眠精神病院六个字很显眼地绣在胸口处。

　　周缇视线穿透它们，看到了自己被绿光缝补起来的心脏，以及心脏中间那株输出千丝万缕绿光，只余顶端一处有点点碧绿之色的菩提树苗。

　　不是幻觉，也不是假象，因为她的思维和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内心从未有的平静祥和。

　　她的心脏中真的有一株菩提树苗。

　　她的一缕魂魄真的附身在那株遮天蔽日的菩提树上，日日听着佛子的梵呗之音。

　　真神奇，原来真的有三千世界，人真的有魂魄，真的有佛子。

　　看着四处雪白之色的墙壁，安静地只闻滴答声的房间，周缇有些怀念佛子悠然宁静的声音。

　　以后，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应该不可能了。

　　视线再次看向那株带给她熟悉祥和气息的菩提树苗，良久，周缇坐起来，转向心电图机。

　　跳动着线条和数字的心电图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

　　20XX年。

　　浑浑噩噩之间，她在青眠精神病院过了五年。

　　意识清醒，所有记忆回归，曾经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可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痛苦的波澜了。

　　右手摸了摸心脏，周缇站了起来，起身的动作扯到了左胸的伤口，疼。可周缇并不在意它的疼痛，缓慢走进了病房一侧的卫生间。

　　正对着卫生间大门的镜子清晰地呈现出她枯槁的面容。

　　摸了摸自己瘦骨嶙峋的脸，周缇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回想自己曾经的模样。

　　只是努力无果，她想不起自己长什么模样了，被菩提树苗缝补好的心脏却因为她对自己的注视剧烈一抽。

　　激烈的疼痛让周缇面色一白，身体蜷缩。头昏目眩后，眼前开始闪烁无数画面，无数让她原本宁静平和的心再次起了些波澜的画面。

　　她从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也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原本的将来！以及与自己原本将来相关的一切！

　　所有一切如今日发生，柳云徽会来青眠精神病院观察精神病人，那个精神病人会发病，他掰断的椅子腿依旧会插入她心脏的同一个地方。

　　原本的将来中她没有活下来，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当场死亡，血染了整个活动室，凄惨恐怖至极。

　　她的死让柳云徽对精神病人有了阴影，心理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因此柳云徽需要心理疏导，也因此柳云徽不得不放弃路平远导演的女主一角。最后，角色落到了许若清手中。

　　因为生活中有她周缇这个精神分裂病人的存在，许若清很真实且精彩地演绎出了路平远心目中的女主角。电影拍摄完成一年后票房大卖，许若清凭借这一角色成功晋升大花，成为娱乐圈超一线大咖，她原本顺风顺水的星途更加璀璨。

　　她的死，是许若清璀璨星途的一道助力，也是她该有的命运走向。

　　她的命运注定了她在青眠精神病院第五年被精神病人杀死，就在今天。

　　只是，今天她没有死。

　　看着心脏中心原本还有一点点碧绿之色的菩提树苗彻底变得透明，变得蔫吧，周缇明白是菩提树苗让她有了能看清自己原本命运的能力，也明白了佛子说的一线生机是什么。

　　让她千疮百孔的心脏依旧跳动着，让她依旧能活着，改了她既定命运的菩提树苗就是那一线生机。

　　只是这线生机，好像并不能长长久久。它会消耗，如今也正在消耗。等它消耗完了，她那颗继续跳动的心脏会再次四分五裂，她会再次走向死亡。

　　生机只是给了她一个改变既定命运的机会，她能继续活多久，怎样才能正常的活下去，她不知道。

　　【需要更多……】

　　明悟间，周缇突然感应到了菩提树苗给予她的信息，她愣怔了一下。

　　低头看向心脏处，蔫吧的菩提树苗没有任何动静，周缇却确信她刚刚没有幻听，它真的能跟她沟通，它是有思想的。

　　“需要更多什么？”周缇轻轻地问。

　　菩提树苗一动不动，周缇再没有听到它的回应，只听到了病房门被快速打开的声音。

　　身着粉色制服的护士右手举着一个装满药物的托盘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名身穿条纹护工服的高大男人。

　　看到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周缇，护士眯了下眼睛，没有什么感情地喊道，“周缇，过来擦药吃药。”

　　周缇看了一眼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菩提树苗，转身走到了病床边。

　　“把这些药吃了。”看到她走过来，护士从托盘上拿起一个白色药瓶，往手掌上倒了一大把药递给周缇。

　　那药又粗又长，吃了五年药的周缇一眼就看出她手中是什么药。吃了它，她会重新变成那个浑浑噩噩的周缇。

　　她不能再吃了。

　　周缇没接护士手里的药，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杨护士三人心中正常人的模样。“杨护士，我的病好像好很多了。麻烦你请医生重新给我进行精神状态测评。在新测评结果出来之前，这个药我想先暂停服用。”

　　“好了？”杨护士听了周缇的话，眼睛眨都不眨地应道，“行，那你先把药吃了，我待会就请医生过来给你测评。”

　　她的正常表现在杨护士眼中就是一种病态的表现，杨护士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不仅不相信她的话，看出周缇抵抗吃药的心里状态后，当即没了哄骗她吃药的耐心，转头示意了下身后的两名护工。

　　两名护工得到她的指示，立即快步走到了周缇的身边，直接一左一右地辖制住周缇的双手，把她压坐到病床上。

　　周缇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她想挣脱开他们的束缚，但以她如今枯瘦如柴，被药物长期侵蚀的破烂身体，她根本没有力气挣开他们的束缚。她想要开口，下巴却迅速地被杨护士捏住。

　　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直接被杨护士塞到了她的嘴里，接着她的嘴里再被灌进了大量的水。

　　水把药物强劲地冲进她的胃里。

　　粗.大且多的药丸刮得周缇喉咙发痛，这种感觉，五年如一日。

　　她难受地咳嗽着，伴随着被喉咙疼痛刺激出的泪水。

　　然而没有给周缇更多的反应时间，看到药物成功塞入她的胃里，两名男护工很是熟练地把周缇按到床上，接着抽出放在床底的绳子，利落地把她的手脚捆绑在床上，阻止她呕吐出药物。

　　“杨护士，她都会说自己病好了，看来她的病确实更重了。还以为她昨天受了伤今天会老实点，不用给她塞药了，没想到还是得我们上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觉得我应该帮你给她多捆几圈。”床右边的中年男护工笑着对杨护士说道，对于周缇的挣扎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给她捆那么多圈待会不是累死我？行了，跟之前一样就可以，她现在药量加大了，药效一会就起了，没什么威胁。”杨护士说着把托盘上的药整理好，拿出本子勾画了两下。接着她扯开周缇的衣服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看到没有出血，不打算给她重新上药，直接又把她的衣服扯了回去。

　　中年男护工顺着她的手看了一眼还在不停咳嗽的周缇，若无其事地继续闲话。“她可真命大，昨天流了那么多血竟然只受了这么点小伤。不过命再大也没什么用，天天吃这么多药，命再大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人啊可不能作，这不把自己作成了真神经病，还快把自己作死了。”

　　中年男护工在青眠精神病院工作了十几年，他就没见过吃这么大量药的病人能活几年的。

　　“这怎么说？”另一个护工显然新来的，很好奇中年男护工的话。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中年护工闻言有些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八卦的得意，“周缇你知道吧？”

　　另一个护工点头。

　　“当年周家不是公告把她赶出周家了吗？她不甘心，不知从哪拿了份精神鉴定书说自己是精神病，装可怜装病想要周家原谅她。

　　哪知周家人决断，一点都不心软，不仅没有撤销公告重新把她认回去，还直接把她送我们医院来了，说她既然有了精神病就给她好好治。这不她装精神病没达到目的，在我们精神病院没待两天就真变成精神病了，还一日比一日疯。”

　　“真的？这不自作孽？”另一个护工一听周缇当即想起她做过的事，给她捆绳子的动作都大力了点。

　　“可不是。老话说得好，恶有恶报，人还是善良点好，毕竟有因必有果，自作孽不可活哦。”中年护工感叹一句，把手上的绳子也捆紧点。

　　两人说话一点都不避讳周缇，声音很大，一字一句传进周缇的耳中。

　　大量的药物在周缇的胃里开始与胃液发生化学反应，热辣辣地疼，她开始反胃。

　　周缇闭了闭眼睛忍受胃部比以为更甚的疼痛与恶心，以及努力抵抗着正在迅速冲击着她的神经，试图把她变成之前那个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的周缇的药力。

　　只是在大量的药物面前，她的抵抗起不了任何作用。她整个人的意识以极快的速度向呆滞浑噩靠拢。

　　不能变得浑噩，一旦变浑噩，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清醒过来了。

　　【更多……】

　　她等了好久的回应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伴随着心脏再一次猛烈抽痛。

　　激烈的疼痛像是抵抗药物的神兵，让她迅速从浑噩状态中脱离。

　　“更多什么？”心中问着，清醒过来的周缇第一时间看向了心脏处。

　　透明的菩提树苗变得更加淡了，仿佛是个虚影。与它连接的某根绿色丝线也有些地方的颜色开始变淡。

　　菩提树苗为了救她，又在损耗自己。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吃药了，再吃下去她只有一个结果，死。

　　她不怕死，只是，菩提树苗不应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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