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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缺角铜钱 ...

  •   第二天早上,褚湛还在睡梦中就被师兄掀了被子。南方的秋,清晨露重,冷风嗖嗖地钻进来,他一个激灵醒了瞌睡。

      吃过斋饭,他跟着委托人一家三口进了江宁城,贴身保护罗旺。

      出发前师兄了尘特意把他叫到偏僻的地方,问他昨夜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起夜上茅厕啊!”

      “你别给我打岔,说正经的。”了尘虽然得了自家师父一点真传,但他知道自己斤两,也就只能干点中介的活。小妖小鬼他勉强能应付一二,还是很吃力的那种。

      昨晚褚湛回到禅房没过多久就睡了,半夜他被热醒,发现褚湛的被子盖在他被子上面,而旁边的位置早就已经冰凉。

      人不见了。

      想到之前他通过赏金组织分给褚湛的案子也是血煞,褚湛消失半夜,没过几天就血淋淋地倒在他禅房门口,要不是寺里有个得道道士相助,恐怕褚湛的命都要交代了。

      打那以后,凡是遇到血煞的案子他都会转给其他赏金中介,褚湛可是他师父的宝贝疙瘩,做师兄的自然是要暗里护上一护。

      谁曾想,走江宁这一遭竟然叫他们遇上了。

      刚开始他还抱着侥幸,许是自己看错了,加之财迷心窍,被委托人的酬劳冲昏了头脑,着急忙慌地签了合同。直到褚湛见到当事人,悄悄地给他递了个眼色,他才意识到这次有点棘手。

      若是为了保护褚湛不出手相救,那罗峰他们一家三口何其无辜。

      出家人慈悲为怀,钱都拿了,收人钱财,替 ren 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褚湛夜里又一次失踪,怎么能叫人不后怕!

      “你昨晚到底去哪了?这是江宁,可不比临城,在临城,别人多多少少会给咱东山寺一些面子。”

      “昨儿你磨牙太吵了,我又困,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睡了。”

      褚湛这人,不想说的事,严刑逼供都不管用。

      他自是晓得江宁水深,初入档案局时候,与江宁有关的案子全部是特殊渠道处理,那办事效率,那保密级别,都快要赶上首都了。

      后来沈修筠上位成了档案局的一把手,以雷霆手段收回各地特殊处理权,江宁的特权才被撤下。就这,还是拉扯了一年多的结果。

      所以,现在江宁的民间组织对这位沈局长有诸多不满,甚至鬼市都不待见。听说有一年沈局长到江宁视察工作,鬼市的地界还没踩上去就被丢了出去。

      江宁鬼市是四大鬼市之一,向来热闹,里面鱼龙混杂,什么新鲜玩意都有。南市有家茶馆叫三只耳,专门打探消息。大大小小,家长里短,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昨夜他特意去三只耳买消息,血煞这玩意成因复杂,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但茶馆关门,整个鬼市零星开着几家店,路上连孤魂野鬼都没遇到,一片落败之色。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褚湛收回思绪,视线落在对面的一家三口,不言不语,丈夫和妻子各自拿着平板在看最新的资讯,儿子戴着耳机玩游戏。

      沉闷的气氛配上暖洋洋的暖气让人睡意盎然,他也不客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闭眼睡了过去。睡醒车还在路上,窗外的景已经从人烟稀少到城市的车水马龙。

      江宁地处江南,长江穿城而过,旧时称之为水龙串珠,故而叫做龙珠,乃昆仑山龙脉南下所在,先后曾有六朝在此建都。

      现在的江宁城是发展要塞,早年政策的扶持和人才的聚集让它一跃成为一线城市。是以江宁城吸引着各式各样的人,老年人喜欢它的气候宜人,年轻人喜欢它的朝气和时尚。

      极具包容的城市可以容纳脚踏实地的奋斗,也能接受天马行空的创意,只要愿意努力,在这里总会有立足之地。

      加长的豪车驶进高档住宅区,最后停在一栋别墅前。门口站着五个佣人,为首的是管家,见车子停稳立刻领着人过来。

      开门,撑伞,递擦手毛巾,一看知道训练有素。

      “夫人,少爷房间旁边的屋子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收拾好了。”

      时海霞点点头,转脸对上褚湛和颜悦色,“您请。”

      手臂吃痛,是罗旺从他旁边撞过,少年还沉浸在游戏里,径直进屋。

      时海霞十分歉意,“不好意思……”

      “无事。”

      对付熊孩子不急于一时。

      拾阶而上,褚湛跟着时海霞进了别墅。他的房间在二楼,朝东南,采光极好。

      “屋子连夜打扫过,东西都是新的。不知道大师喜欢什么样的衣服,着人采买了一些当下年轻人喜欢的款式,都已经洗过了。”时海霞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按照颜色深浅整齐挂着。

      她知道这位大师不是出家人,既然不是六根清净之人,所处凡尘,自然要入俗。而且大师要时刻保护罗旺,穿着僧袍行走难免引人注目。

      “如果这些不符合您心意,您直接给我说喜欢谁家的衣服,我让他们送货上门,随您挑选。”

      褚湛看着那满满衣柜,不仅有衣物,还有袜子皮带手表,鞋子更是放了一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罗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今朝找回,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

      以后请给他多安排点这种有钱的活菩萨好吗!

      那是驴家今年的秋冬新款吧?老佛爷刚上的新货也有!还有那块黑色的机械表,是他垂涎很久的牌子!

      “大师,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

      褚湛掩唇假咳,一副老成的做派,“费心了。”

      “罗夫人往后不必叫我大师,唤我褚湛就好。”

      “直呼姓名不妥,我还是叫您褚先生吧。”

      简单熟悉别墅,褚湛回房间洗澡,换上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枚缺角铜钱。

      开元通宝,镇宅通四方。可缺了角那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缺南角的。

      南方位又称后鬼门,而罗家的院内有巨树蔽日,是大凶之象。

      这枚铜钱放在书房的玉貔貅下面,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红绳缠绕铜钱,把铜钱包得严严实实,又裹上一层符纸。

      缺角铜钱是大忌,须得谨慎。

      褚湛在罗家住了两天,一天都没有出门,因为罗旺不出门。一天到晚就呆在房间里,课业是家庭老师上门指导,三餐是佣人送到他的房间。

      他的房门也不关,有一次褚湛路过,他在房间里看恐怖片,好像很无趣的样子。

      “我昨天回家听我家亲戚说,前段时间老城区那边有个人被扒了皮,全身的皮都被扒了下来,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没断气。”

      “你才知道啊,上个星期就传开了。听说皮最后找到了,在西城。那人皮铺在天花板,跟活人似的,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第五个?!”

      下楼取水,褚湛听到厨房的窃窃私语,惊叹出声的人被捂住了嘴。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别说,罗家客厅的这个水晶灯还挺好看。

      不过人皮要怎么剥?全须全尾的剥下来,人能做到吗?

      他突然有点想看看那张被剥下来的人皮,兴许能找到些血煞的线索。

      老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有钱赚,但总不能把一辈子耗在这里吧。天天只能在别墅范围内活动,也没人说话,是个正常人都要被逼疯。

      “我要去剪头发。”

      房门被敲响,褚湛抬头,是罗旺。

      认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说话。

      小屁孩穿着棒球服,棒球帽压在眉骨,些许碎发搭在眼睛上。表情很别扭,就像被父母要求做某件事,很不情愿,又不得不做。

      褚湛才不管罗旺情不情愿,他收钱办事,就算罗旺出门不告诉他,他也会偷偷跟在后面。

      不过这小孩坦诚,倒是方便许多。

      理发店离别墅区有点远,轿车七绕八绕,进入市区褚湛还以为是在市中心的私人订制,没想到只是街边的普通小店。

      “您好,几位?”
      “两位。”

      两位?这小屁孩难道还约了朋友?

      褚湛左顾右盼,旁边递过来一件衣服,对上罗旺的目光,他指着自己,“我?”

      “你的头发也长了。”

      “我不剪。”

      他好不容易养长的头发和胡子,胡子喝醉酒自己刮了就算了,现下清醒着,断不可能把头发剪了。

      只要形象够邋遢,做任何事他都没有负罪感。要是剪了头发,露出脸,他怎么混?做点混蛋事都觉得对不住他这张脸!

      罗旺没和褚湛争论,伸出五个手指。

      见状,褚湛挑眉,“五百?”

      这点钱就想收买他,看不起谁呢!

      罗旺摇头,褚湛往上加价,“五千?”

      又摇头。

      不会是五万吧?

      你说呢?

      罗旺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下颌骄傲地抬起,像是在说,报五百五千瞧不起谁呢!

      “剪!”

      褚湛一把拿过衣服套上。不就是剪个头发嘛,多大点事,不花钱还能拿钱,有钱不赚他傻啊!

      收款码的钱一到账,他直接让托尼老师给他推了个寸头。

      褚湛剪完头发的时候罗旺还在和发型师商量发型,十多岁的少年正是臭美的年纪,发型师每剪几下他都要确认好看才会同意继续。

      等这位少爷心满意足的从理发店出来已经快要到饭点,他挂断家里的电话,扭头看向褚湛,“你想不想吃盐水鸭?”

      想啊!

      “我请客。”
      “走!”

      “跑!”

      褚湛还没反应过来,罗旺已经转身跑进旁边的街道。在车内等着的司机根本来不及反应,自家少爷早就跑得没影。

      褚湛急忙追过去,只能看到少年快速移动的后脑勺。途中人影幢幢,他一路避让,衣袖还被油漆刮花了。

      幸好少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跑过两条街,他站在小卖部旁边等着,手里还拿着两只冰淇淋。

      褚湛气喘吁吁地拿过冰淇淋啃了一大口,就这小屁孩上蹿下跳的劲儿,血煞不找他找谁。真的是什么地方都敢去。

      想避开家里眼线,办法多了去,偏偏选这种最累人的。

      “走这边。”

      罗旺示意跟上,带着人沿围墙走了一段,然后推开一扇铁门进去,显然是要穿过这个小区。

      天色渐暗,小区的灯还没有打开,经过一处花坛时,里面透出闪动的火光,随着走近,闪动的火光是两只燃烧的白蜡烛,花台上摆着一束新鲜的菊花。

      罗旺看到了,舔着冰淇淋,“花挺好看的。”

      好看你妈的鬼啊!

      褚湛一巴掌拍在罗旺的后脑勺。花坛旁边坐着的白裙小女鬼没看到?丫的被血煞缠上了还不收敛,人家祭祀的地方也敢随便看。

      小女鬼一看就是死于非命,小心看对眼,把你拉到地府去!

      “好好吃你东西,不要乱说话。”

      褚湛拎起罗旺的领子往前走,直到再也看不到花坛,他才放开。

      罗旺请褚湛吃盐水鸭的餐馆在小区出来的马路对面,是个二层小楼,人不多,二楼不开放,一楼的空座随便坐。

      菜是罗旺点的,点好少年戴上耳机又开始玩游戏。褚湛不想看手机,这些天呆在别墅,他睁眼拿起手机,闭眼放下,实在是不想看。

      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看店家墙上的烤鸭赋都比手机有意思。

      “你家房子卖出去了吗?”

      旁桌的中年男人叹气,“别提了,就这小区谁敢买,要不是我闺女学校的重要文件邮寄回了这里,我都不想来。好不容易文件拿着了,你嫂子又说落了别的东西,让我一会回去再拿一趟。今年点太背了,干啥啥不顺,哪天得去寺里拜拜。”

      去寺里多麻烦,只要施主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转运。

      “一样。我那房子打折都卖不出去。”瘦高男人推了推眼镜,“我和我老婆花了全部积蓄,又贷款才勉强买了个小户型,谁想小区里连着发生两起命案,搁谁谁受得了。”

      “兄弟,你比我好点,那房子在我家楼上。那天我按错电梯按到十五层,走到家门口发现不对,一屋子警察,客厅挂了一个人。”

      “我听说客厅挂着的不是人,是一张人皮。”

      胖男人立刻打住,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瘦眼镜不要在公共场合提到这个事情。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晦气事,喝酒喝酒。”

      瘦眼镜倒满酒,端起酒杯碰了碰好友的杯子,仰头一口饮尽。

      褚湛这些天正琢磨着怎么找缠上罗旺的血煞,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不动声色地画了个符贴在胖男人脚底,只要知道一会他进了哪栋楼,自然就找到案发现场。

      可是,他要用什么理由把罗旺拐去案发现场呢?

      血煞神出鬼没,罗旺是断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这要是有个靠得住的人就好了,和他换个班,真要这么二十四小时盯着,他恐怕会神经衰弱。

      主要他腾不出另一只手查事情,这就很烦。

      “哎哟。”

      回去路上,褚湛突然捂住肚子,“好像吃坏东西了。”

      符文留下的痕迹进入了九号楼,在他们原路返回穿过小区的路上。好巧不巧,褚湛就在九号楼门口闹起了肚子。

      “我家有套房子在这个小区。”

      “不用……”他只想上九号楼的“厕所”。

      “就在这个楼上。”

      顺着罗旺的手指望过去,他所指的方向是他想去的九号楼,“那快点快点,我快要憋不住了。”

      罗旺拿出手机打开楼门的门禁,轻车熟路地走到电梯间,按了十五楼。

      兴许是楼里大部分居民都搬了出去,物业不上心,电梯的顶灯有些接触不良,闪了几次。

      褚湛瞥了眼身边的少年,平常小孩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不行,他倒好,扑克脸上还是臭臭的表情。

      莫非青春期的小男孩在佯装镇定?

      这么一想,他那点坏心思就冒出来了。

      电梯直达十五层,右转,他抬起手正要恶作剧,黄色的警戒带闯入视野,走道尽头的防盗门上贴着封条。

      而罗旺走到封条前面的密码门,指纹按在门把手,开了门。

      好家伙,和命案现场是隔壁邻居。

      难怪这个小屁孩会被恶鬼缠身。

      天选倒霉蛋啊!

      进屋,罗旺指了个方向,褚湛夹起屁股急吼吼地跑过去,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很快里面就传来不可言说的声音。

      解决了生理需求,褚湛心满意足地出来,客厅的灯被罗旺关了,他坐在沙发上看恐怖片,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凶宅旁边看恐怖片,是个不错的体验。

      褚湛坐过去,每每看到恐怖的地方他都故意吓罗旺,把恐怖的氛围拉满。

      但除了刚开始的尖叫让少年受到了一点惊吓,往后的恶作剧不仅没有吓着人,还让他收到无语的眼神,仿佛大人看熊孩子,里面的嫌弃毫不遮掩。

      “你一点都不怕?”

      “不怕,都是假的。”

      从家里出来,等电梯的时候,褚湛又问,“你家旁边死过人你也不怕?”

      “不怕,我杀过人。”罗旺看向褚湛,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

      “楼下花坛死的那个人,我杀的。”

      走道灯灭的瞬间,绿幽幽的光从下往上打在他脸上。

      那是一双锋利的眼睛,布满阴鸷。

      而在他的身后,花坛的白裙小女鬼诡异地笑着,血从眼眶流下,手朝他们伸过来。

      同时,旁边的电梯打开,惨白的灯光中有一团黑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缺角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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