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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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帝王的爱对高高在上的神女来说，也不过尔尔。只不过这一世柏麟的执念好似比从前任何一世都要深，自尽欢离开后，他遍寻修仙秘籍，倒还真修出了些门道。只不过到底时候未到，依旧没能跳出轮回。
尽欢饶有兴致地瞧着山门处的的“少阳”二字，心里嘁了一声，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要回到这里。就是不知道这一世的柏麟，会做出什么选择了。
她熟门熟路，很快就当上了柏麟此世师傅的关门弟子。换言之，她也就是柏麟的小师妹了，倒是和当初那时候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柏麟不修无情诀吧。毕竟少阳秘境已经不需要人看守，旭阳峰一脉也早已消失。
柏麟师兄天资粹美，行事稳重，敬上怜下，真不愧是师门的骄傲。只不过他的尽欢师妹对他似乎有什么意见，柏麟总觉得师妹瞧他的眼神很奇特，就像在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人一样。
他知道师妹是正儿八经的神仙，毕竟尽欢在他面前从来没掩饰这一点。他心里对此暗暗高兴，更加期盼着能早日得道。尽欢有时候在想，当初这家伙强行化为人身下凡渡战神的时候，难道也有这么好的脾气吗？恐怕不是吧，否则那战神转世就不会选择对她百依百顺的禹司凤了。
她心里有些微微的烦躁，这么多世纠缠下来，原先不那么在意的事反倒隐隐让她困扰起来。
凡心凡情，果真不适合神仙。
柏麟今日将将校考完新入门弟子的咒法，来找尽欢，远远便瞧见几个男弟子围着她，其中一个面容最俊的，把一盏莲花状的灯塞到了他平日最关心的师妹手上。那灯光华大绽，围观的纷纷起哄，而他的好师妹面上难得露出些好奇的神色，居然开始观察把玩这盏灯来。
尽欢当然知道这是用昆仑木碎片种出的心灯，看来千年前的爱情传说被后辈当成了榜样。只不过说起来，还是头一次有人送给她这玩意，即便没什么用处，也能瞧个稀奇。毕竟在天上，她私下收到的良缘花都能装满一个大箱子了，实在有些乏味。
柏麟的神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平日里管着他们的大师兄骤然沉下脸，表白的起哄的得到了尽欢拒绝的答案后便迅速如鸟兽般散去了。
他板起一张脸，看向尽欢眼神里有些委屈和不高兴，仿佛在质问她。尽欢笑了笑，心想这家伙最近几世好像越来越会乱吃飞醋了，她看等柏麟重回仙班，说不定别当什么天帝，帝君了，当个醋神才是最合适他的。
“师妹既然无意，就不该胡乱收下旁人的东西，以免有些人自作多情。”她手上这盏心灯俨然成了他的眼中钉。尽欢毫不在意地把灯交给他，刚放到他手上，这灯便化作一道流光散去。
尽欢有些微微的失神，落在柏麟眼里变成了不舍。他心里那股难以抑制的酸涩不断蒸发沸腾，促使着他一把把师妹拉到怀里，别让她继续为了不相干的人费心。尽欢起了逗弄的心思，索性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亲昵道：“可是我想要一盏这样的灯啊。师兄愿意不愿意，为我种一盏？”
她的要求，柏麟哪会不听，就是面红耳赤的时候手脚有些不大听使唤，险些闹出笑话。拿着柏麟重新种给她的心灯，尽欢垂下眼眸，开始思索，也不知道眼前这一盏和千年前那一盏相比，哪一盏灯的心意更重？她有些好奇。
良辰吉日，凤冠霞帔，又一场婚事。尽欢游刃有余地走完了流程，和紧张无措的新郎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二日清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边的被子余温犹在，只是人影不见了。
哎，此刻混沌的头脑只有些微微的感慨，昨日洞房花烛，今日立地成仙，柏麟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运道。算了，他也不至于立马下凡来找自己，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再睡会吧。昨夜真是累得慌。
果然等她补好觉，梳洗完毕，出去吃了点东西顺便散了个步，柏麟才姗姗来迟。他自半空中俯视着眼前的神女，如鹰般锐利的眼神连她那几层衣物遮掩下若有若无的红痕都瞧得一清二楚。心中高涨的怒火不知怎的消下去大半，脱口而出的话也柔和了许多：“你好歹是南天圣尊，流连凡间成何体统？还不快随本尊回天界。”
他有心将尽欢私自插手凡间事的错处一笔带过，只可惜尽欢不大想领他的心意。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神情之中没有半点尊敬，把藐视天帝这事落了个十成十的实：“有劳天帝费心了。”
她这不合作的态度又勾起了柏麟凡尘中那些求而不得，痛不欲生的惨烈回忆，言辞也就不客气起来。但不论他如何劝诫，尽欢都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敷衍状态。柏麟的耐心终于告罄，索性直接将她掳回了天界。
前天帝失道陨落，柏麟成为新天帝一事没有超出尽欢的预料，整个天界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就是柏麟对她出乎寻常的纠结态度让她有些心烦。眼下她被柏麟囚在他的麟德殿，和话本子里那些弱小无助的女主角处境有几分相似。
简单来说，就是柏麟似乎还想和她继续做夫妻，但尽欢一点也不乐意。他们达不成一致，柏麟就把她软禁在自己的寝宫里了。尽欢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司命给她送来解闷的杂书，深觉柏麟真是病得不清。
从前人家战神对他唯命是从的时候不珍惜，后来等她投入了羲玄的怀抱才巴巴下凡挽回。她以前不反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半点表示也没有，现在她不愿意了他又来强求。真以为自己长得好就没人会拒绝他了？
柏麟正透过法宝关注着尽欢的一举一动，见她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握成拳的手忍不住往桌上重重一砸。他重回仙班那一刻，所有凡世轮回的记忆接踵而至，无一不是与她在凡间的种种……种种牵扯。
每一世……每一世她都不肯放过自己，搅乱了他的心之后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徒留他一个人抱着冰冷的回忆度过余生。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那种痛楚和无助，他一点也不想再体会了！
他乃天界之尊，尽欢如此玩弄他的感情，叫他如何能忍！不过他也舍不得伤她，心中也知晓从前许多事他都对不住她。也罢，她既要报复，那凡间之事他可以揭过不论。只是，他决不允许她再次离开他！
他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凡间世世也都是琴瑟和鸣，既然如此，尽欢成为他的天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柏麟眼眸里闪过一抹厉色，天帝可不是能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司命大着胆子问尽欢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柏麟，尽欢挑了挑眉，露出个带着些许恶意的甜美微笑，说出的话格外残忍：“当然是因为，我心中对他没有半点爱意。你还是回去告诉天帝，尘世缘尘世尽，别再纠缠我了。”
司命犯了难，这话他可万万不敢对他们帝君，哦不，天帝转述。毕竟天帝回归仙身之时，连听闻和褚璇玑有血契的腾蛇去了都没有几分在意，只对眼前这位像着了魔一样，事事上心，屡屡失态。
他们凡间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可惜眼下绝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司命的心就跟猫抓似的，痒的不得了。其实不用他转述，故事里的另一位主人公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方才那话想必一字不落地被他听了去。
司命立马遁走，把场合交给两位。尽欢冷冷瞧着柏麟，说出的话半点也不客气：“你发疯发够了没有，发够了就快放我回南天去！”柏麟强行压制住怒意过来攥住她的手腕，和她对视：“你屡屡下凡干涉本尊历劫这笔账还没算清呢，还想回哪里去！我已拟好旨意，封你为天后，往后你就安心呆在此处，其余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
尽欢怒极反笑：“好得很，真应该让天界都来看看，你这疯魔的模样。天帝居然对凡间之事如此介怀，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无情道是怎么修的了！”她面露讥讽，毫无半分怯意：“先是战神，又是本尊，难不成天帝在凡间只要遇到姿色尚可的女子，便会春心荡漾，不可自拔？说到底不过是你的凡身贪恋情爱，与本尊有什么干系！”
柏麟被气的一口气都差点没提上来，索性直接将她压在案上，低头就要吻上去。尽欢有些厌恶地偏过头避开了这一吻，只让它落在唇角。柏麟保持着这暧昧的姿势，不忘用手护着她的腰，声音有些沙哑：“何必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事实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尽欢对柏麟的示弱不为所动，依旧冷淡道：“人世间的情不过沧海一粟，何等渺小。大道为真，其余皆为虚无，不该动念的，当守本心。情之一字向来虚伪脆弱，凡事勿要用情判断，理智为先。这些你自己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她用柏麟的话去赌柏麟的嘴，可柏麟却并不与她争辩，他眼里闪烁着脆弱的光，很有楚楚可怜的韵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是有婚约在身的，倘若你心中对我当真没有半分情谊，又何必世世都来招惹我，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干脆？”
实际上柏麟心中的确委屈，他们还在凡间的时候，尽欢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但自从他重回仙班，她连个笑脸都不肯给他……
尽欢不耐烦道：“原来你也知道我们有婚约啊，那当初和战神的那些风流韵事满天飞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还有我这个未婚妻呢？你下凡去渡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脸面该往哪放？反正这婚约不过是口头的，连婚书都没有，我看不如今日就解除了吧。”
战神……柏麟心里一沉，当初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尽欢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我可不是你造出来的玩意，可以被你随意糊弄。柏麟，你要是还有天界之尊的气度，就立刻放我回去，否则南天不介意叛出天界！”
柏麟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尽欢用南天来威胁他……趁着他慌神的功夫，尽欢成功把他从身上推开，大力往他脸上扇了一耳光：“当初我父与你定下婚约，结果如何？他死在战神手下，即便天帝出面保她，你仍可以据理力争，只要你不松口，她就算不死也该脱层皮。但你呢？你默认了天帝的处置，说到底不过是私心作祟，你也想让她活着不是吗！”
她越说越气，看柏麟的目光也逐渐变得阴鸷：“下凡和她厮混的时候快活吧？当初你的私情在她身上，便处处袒护她；眼下你移情别恋，倒是开始承认错误了。柏麟啊柏麟，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贪心了吗？你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爱’！”
她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看柏麟的目光满是怜悯和嘲弄：“爱？你懂得什么是爱？别以为你的凡身知晓，你就知晓了！谁会爱上一个不懂得爱的怪物！别痴心妄想了！”
柏麟的半张脸此刻已经肿了起来，但仍然无损他的俊美。他忍了又忍，但听到尽欢将他的情贬得一文不值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懂爱，那么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父亲的本性我一清二楚，现在看来你是青出于蓝。”
他一甩手，地上多了道深深的裂口：“是，当初之事的确是我的错，我那时也的确舍不得战神这个战力，所以失了公允。你若真的像你所说的那般在乎你父亲之死，战神下凡那么多世为何不动手？你能神鬼不察地干预我的历劫，哪里不能干预战神的！说到底，你不过是记恨我背着和你的婚约却没有和战神保持距离，让你丢了面子，落了下风罢了。你只顾惜你自己。眼下你对着我头头是道，也不过是仗着我心里有你，有恃无恐罢了！”
说罢，他的两只手像铁钳一样钳住了尽欢的双臂，深深吻了下去。尽欢挣脱不得，又因被柏麟毫不客气地说中心思而颇为恼怒，直接咬破了柏麟的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流转，柏麟却仿若不觉，又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技巧经过凡间那么多世的精进已然炉火纯青，很快尽欢的双眼便迷离起来。她很爱这种呼吸不畅而掠夺对方口中空气的游戏，凡间柏麟每每使出这招，她都会缴械投降。
但这吻一结束，她便又立刻甩了柏麟一耳光：“无耻！”柏麟摸了摸唇边的血渍，居然还笑了笑：“我说中了你的心思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失态。”
尽欢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无稽之谈！照天帝这么说，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那何必将我囚于此处！你如此折辱我，休想要我低头！”柏麟静静地盯着她，目光令人不寒而栗，尽欢丝毫不惧，从袖中掏出那盏凡间柏麟为她种出的心灯往地上一砸：“你我之间，有如此灯！”
心灯碎裂，光华尽失，满地残渣，格外萧索。
尽欢冷笑道：“你以为凡间之时我不想杀你吗？我和战神，明眼人都知道除了蛮力，我胜过她千倍百倍不止。可偏偏你瞎了眼，把我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我巴不得你在凡间越苦越好！”
柏麟咬牙问道，眼里隐隐有湿润闪过：“那为何不动手？”尽欢漠然道：“因为凡人柏麟和帝君柏麟不同。他是无辜的。即便我真的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那也是对不起我的凡人丈夫们，和你无关。毕竟，他们都是代你受过！”
柏麟定了定神，急切的语气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我成功挽回了你的颜面，那么我们之间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是吗？”
尽欢转过身，只留给柏麟一个背影：“你还是想清楚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