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陷落进爱情线》虾写

26、“我们”

　　小超市里浮有一股陈旧纸箱的味道，大爷坐在摇摇椅上公放视频，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下一个人进来。

　　许信看着顾何朗的眼睛，一时间忘记转开。
　　从前她很奇怪电视剧中对视慢放的镜头，但现在她看见顾何朗的担忧，下意识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你有危险。”顾何朗却先撇开眼睛，寻找清洗用品。
　　许信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总算从漩涡中站起。

　　“和你没关系。”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顾何朗旁边的货架，拎起一同橄榄油就去找老板结账。

　　小超市的货架摆得乱七八糟，她绕过餐巾纸区，顾何朗竟直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你干嘛？”她挣了一下，顾何朗力气极大，没睁开。

　　左手打了石膏，许信觉得自己的战斗力被削弱了。

　　顾何朗的脸微皱，“你并不惊讶。”
　　心咚地惊了一声，她脸上不显，强行压着眼皮直直盯着顾何朗，“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顾何朗下意识松开。

　　“彩票，你买了吗？”许信问。
　　顾何朗却没回答。
　　她自嘲地笑了声，“我还是不该指望你相信我。”

　　说完，她走到收银台前的，眼睛却时不时回头瞟顾何朗的手，已经沾了一片红油漆。
　　“诶哟！小姑娘！你是做了什么哦！”大爷说。
　　许信讪笑，只说，“麻烦结账，谢谢。”

　　大爷抖着手，嘴里嘟嘟囔囔地结账。
　　顾何朗没有太在意手上的油漆，而是从货架上拿了两块肥皂，朝她走来。

　　她现在是左手残疾，还满身的红油漆，脸红得渗人，余留两个卸妆水擦出来的洞，睁着眼睛。
　　深夜走出去，怕是不小心就会成为怪谈。

　　但她现在想的，不是在顾何朗面前丢人的事。
　　而是绝对，绝对不能在明面上将这个人牵扯进来。

　　今天虽然没感觉被跟踪，但出了小超市，两人就必须当不认识。

　　见顾何朗朝她走来，她站在收银柜旁的脚朝前收了收，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你用橄榄油洗完之后，再用肥皂搓会更好。”
　　一块肥皂放在橄榄油旁。

　　“小姑娘，要不要的？”大爷问。
　　许信摸了摸脸上快干的油漆，“一起要了，拿个袋子。”
　　她抬了抬打着石膏的左手，“不方便拎。”

　　结账完，她右手拎着橄榄油和购物袋走到门口。
　　顾何朗突然问，“许信，我们之前见过吗？”

　　她愣了下，又反应过来。
　　顾何朗从安导口中听说自己，但咖啡厅的事应该不记得。

　　她没有回头，只说，“如果你不准备买下那张彩票。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
　　转身就走。

　　顾何朗想拉住她，再度伸出手。却突然想到尚未处理的油漆，没有出声，收回了手。
　　他眺望许信逐渐远去的背影，打开手机想发点消息。

　　左手千万不要沾水，容易....
　　碱性物质适合.....
　　如果橄榄油没办法清洗干净，汽油....

　　他最终什么都没发。

　　许信回到家，先将外套扔进垃圾袋，打包放到门口。然后拎着橄榄油、肥皂、浴巾进了浴室。

　　因为左手打了石膏，她花了两个小时才清理干净。

　　裹着浴巾，许信撩了撩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地站到被水汽模糊的镜子前，用餐巾纸一点点将雾气擦掉。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通红。

　　顾何朗给的肥皂就搁在浴缸一角，是薄荷味的。
　　她觉得自己现在一身都是顾何朗的气味，仿佛坠入他的怀抱，脸颊的红润究竟因为温暖还是什么。
　　不知道啊。

　　出了浴室，许信将刚才自己在街上拍下的视频、照片，全部发给路雯雯。

　　换上宽松的睡衣躺上沙发，许信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右手摸着左手石膏，脑海中不自觉回想顾何朗说的梦。

　　这是全新的线索，她不可能真的放弃。
　　得找个别的办法。

　　半小时后，路雯雯的电话打进来。

　　-

　　五天前。

　　许信将自己曾经被抄袭小说的所有灵感本、材料、码字记录、存稿等拷贝文件递给路雯雯。

　　路雯雯翻了翻，“既然你已经有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打官司？”
　　“官司的输赢和舆论是不一样的。”许信笑笑，“一旦在大众心里打下口碑，我们这个不是刑事案，即使板上钉钉的法律裁决，她赔钱了事，照样能继续写。”

　　“那你想怎么做？”
　　“资本，跟钱走。舆论，遵循人性的二极管。”许信抿了抿嘴，“我们不需要自证，泼脏水就足够了。”
　　“而且得从最容易的人下手。”

　　路雯雯了然，“明星，还得是炒cp的黑红明星——江丽。你想借以往那些男明星的粉丝，是不是太狠了？”

　　许信盯着桌上的笔架，目光发散。

　　当年自己与“她说”抄袭的争论其实算五五开，最终盖棺定论，是因为江丽说自己与“她说”交好，为其背书。

　　于是“她说”的形象与自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都说此人专注披着言情皮，写现实题材。关注女性成长、社会困境，同时出书、宣传，成为女性的标杆。
　　甚至传闻近期即将进入作协。

　　如此想想，与自己这位专写师徒养成虐恋、霸总爱上丑小鸭、影帝追妻火葬场的“言情厕纸”倒是大相径庭。

　　“其实我现在或许也挺好。”许信突然话锋一转，“虽然是些没逻辑没道理的东西，但让人开心，想看下去。”

　　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许信，你清醒一点。”路雯雯的思维一直在重点上，“你以为一曲‘耍大牌’的戏就能拉一个女明星下马吗？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被骂得体无完肤。”

　　许信摇摇头，将奇怪的思绪甩出大脑。
　　“男明星或许难，但女明星易如反掌。”她声音沉了下去，有一瞬间的心软。

　　深呼吸，许信说，“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将‘她说’一起拉进来。我被骂骂不要紧，双刃剑，捅我越深，反噬越骇人。”
　　“但舆论确实是个难以掌握的东西，只能祈祷了。”

　　-

　　此刻，许信和路雯雯通电话的时间。
　　江丽的经纪人坐在方总面前。

　　“方总，我说明了只是粉丝，但江丽粉头里有个极端粉，一直....”
　　“咳。”方总没抬头，轻咳。

　　经纪人闭嘴低头盯着桌子，眼观鼻鼻观心。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方总终于抬头看她。

　　“方总，我可以和那个粉丝再沟通，让她转换说法....或者跟记者沟通，先将消息压下去....还有，我手里还有一些料，可以发出去转移大众注意力....”
　　经纪人快速且不间断地说明自己可以采取的一切办法。

　　铛-
　　方总手中的钢笔尾敲在桌面。
　　经纪人立刻噤声。

　　“江丽接档的剧是‘她说’的翻拍。”

　　“是，我....”经纪人接不下去，“我会在三天内将舆论控制住，不会影响公司接下去的战略布局。”

　　方总不笑也不生气，只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经纪人大气也不敢出。

　　“许信是这部剧的初稿编剧，以及小说原著作者。”

　　经纪人脸色瞬间煞白。

　　“看来我们公司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经纪人大脑完全成了一滩浆糊。
　　她习惯疏通关系用精美物料引导粉丝洗地，习惯和记者通气即刻定义涉事人，因为江丽是顶流，是公司的财神。
　　无论是谁，都会为钱弯腰。

　　但此刻已经不是许信会不会为她们发声的事情。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会让江丽‘傻白甜’的人设，变成刁蛮的恶毒女二。

　　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

　　“方总，我记得许信不是我们公司的作者。”经纪人盯着方总的表情，试探道。
　　“我会和那位粉丝谈妥，让她自愿与江丽分割。然后加大江丽‘天生女主’的营销，和原著做出差别。”

　　IP同原作者切割。
　　说来荒唐，却正中方总想打压许信的想法。

　　见他脸色好转，经纪人暗暗呼出一口气。
　　“您是不知道，‘她说’的粉丝都说她写出来的，不过是厕纸。我们可以朝这方面做，削弱她的可信度。”

　　方总沉默片刻。
　　“我明天会和许信见一面，谈妥之后，你再开始做。”

　　经纪人点点头，“明白。”

　　-

　　这些，许信尚不知晓。
　　路雯雯说，“方总跟你约的明天，要小心。”

　　许信笑笑，感叹连上天都在帮自己。

　　“若非有人将我说成‘私生’，事情还不至于闹得这么大。估计没几个小时就会被压下去。”

　　她突然想到顾何朗。
　　上天好像在帮所有人，除了他，除了自己。

　　正给锅里下调料包，没直觉的左手不小心擦过锅边，“嘶——”顿时被烫红起泡。

　　“怎么了？”路雯雯关心道。
　　“没事儿。”

　　“许信。”路雯雯看着这些照片，办公桌上正在阅览许信的私人微博，温馨的生活见闻下污言秽语一片。
　　“真没事，路总。”许信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把微博删了，我又不是受虐狂，不看不就完事儿了。”

　　两人沉默稍晌。

　　“我说实话吧，舆论这种事，我也没把握。”许信说。

　　上次在家门前报警，警方发现门口的监控早早被毁。
　　即使暂时和那个小偷并案调查，也没有进展。

　　自己抄袭的事把握八十，但能不能说服王晓两说。
　　而那位司机会病亡的儿子，自己已然没有精力关心。

　　到底是谁想杀她？

　　怀揣着这些重担，许信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顾何朗跟在自己身后十米，不近也不远。他不上前，也不离开，任何时候回头都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