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四章：史蒂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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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娜塔莎一起跳伞的时候，史蒂夫蓦地回忆起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真正以美国队长的身份去执行的任务：霍华德打扮得像个不着四六的技师，玩世不恭、漫不经心，嘴里冒出的话十句有八句史蒂夫都拿不准其真实含义，而佩吉还把这小子称作“最好的平民驾驶员。”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那晚的狂风，还有坠落时激烈的心跳。但没有恐惧，也没有忐忑。巴基生死未卜，哪怕是从更高的地方往下跳，史蒂夫也不会犹豫。何况走这一趟，结果好得出人意料：他不再是跳舞的滑稽猴子，而是能够参与真正有价值的任务，并且有了自己的队伍。从此生活不再是日复一日同社会名流握手合影，举起坐满姑娘的摩托车，以及白白消耗会把史蒂夫的妈妈吓个半死的食物配给。
体面的任务，体面地活着。
听到他用“体面”这个词，巴克多半会哈哈大笑，毫无疑问。
“战场上可没有体面的任务，伙计。”他会说，嘴里斜斜叼着好彩香烟，脏兮兮的军装裹在身上，那把被他骂了无数遍又清理过无数遍的狙击枪随意地挎在肩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有时候，史蒂夫会被突然升起的愧疚与罪恶纠缠住，仿佛更怀念过去的巴基，是对眼前仍旧活着、呼吸着的兄弟不忠。他知道，巴基仍是巴基。在不同寻常的沉默之下，史蒂夫偶尔仍能窥见过去巴基的身影，仿佛模糊的影子闪现一般：犀利的幽默，仗义、可靠、坚韧不拔。
萨姆会说，史蒂夫频繁回忆起过去的事是因为巴基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生活中。这就好比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的门。但史蒂夫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
“我们不能直接穿过奥创的包围圈。”娜塔莎的声音将史蒂夫从回忆的沼泽中拉了出来，“而且他们的包围圈还在不断扩张，海伍德的动作很快，最好在他搞砸一切之前开始行动。”
仿佛应和一般，托尼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们脚下应该有一条维修管道，通往监狱的地下室，或者后门。二选一，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我看你还是废话少说。”娜塔莎跺了跺冻得坚实的土地，“这里曾是州政府的地盘，托尼，你能找到原始地图吗？”
“是啊、是啊。”托尼没好气地说，一扯到任何跟纸质档案相关的事，他就会带上这种小辣椒戏称为“怨妇口吻”的腔调，“我什么都能找到，只要那帮穿白衬衫、打领带的废物真的按照州里的规定完善过该死的电子档案。”
飓风使得通讯有些失真，声音夹杂在滋滋啦啦的反馈干扰中。尽管复仇者的设备都是经过加强的，但此时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风变得越来越强烈，呼哨着的风声凄厉尖锐，仿佛科罗拉多的山谷是个大茶壶，而无论壶里煮的是什么，此刻都已快开了。
诚然，这里和冰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脉其实并无相似之处，但史蒂夫能从冰冷的空气中嗅到熟悉的味道。他站在这片斜斜向下蔓延的森林里，放眼望去，夜幕中不是黑色便是灰色，不见一点鲜明色彩。
“这是个任务，”史蒂夫心想，“只是称不上体面。”
但他才毫不在乎体面与否呢。何况跟天剑局对着干，玩几套偷偷摸摸的把戏，在史蒂夫的字典里还真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菲利普上校曾说他是个“刺儿头”，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多半是被他那金发蓝眼的典型“美国大男孩”长相轻而易举给骗了。巴基则认为菲力普上校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压根没在布鲁克林见过还未成为美国队长的史蒂夫·罗杰斯。
如果不是杰西卡·莫兰，巴基此时此刻是否还会坐着昆式战机盘旋于他们上空？
史蒂夫并不过多思考这类缺乏实际价值的问题，但他认为自己的确欠杰西卡·莫兰一个人情，并且在杰西卡告诉自己真相的时候表现得缺乏风度。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杰西卡·莫兰不该落得如此下场，而史蒂夫无法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所以这本该是个营救任务，就像他当年为了巴基一头冲进交火区，穿着劣质的演出服装、戴着巡回团女孩儿的仿造钢盔，把那群纳粹九头蛇揍得满地找牙。
可如果要营救的人很可能已经死了呢？
当年，史蒂夫虽不能确定巴基的生死，但至少他怀有希望。可希望在如今却成了奢侈品，限量供应、真假半掺。
他保证过杰西卡·莫兰会安然无恙，然而随着任务推进，史蒂夫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是为了寻找女孩的尸体。
“史蒂夫，”娜塔莎望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
她低语道:“别担心，我们会找到她的。”
“我知道。”史蒂夫撒谎，因为如果找不到女孩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有时，娜塔莎会让史蒂夫想起佩吉。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多，但也足够多了。
两个心怀秘密、负重前行的女人，一个让他又敬又怕，一个让他又爱又恨。
史蒂夫仍记得娜塔莎撞破他的房门，丢下科罗拉多爆炸事件的消息时，脸上的神情。她仿佛在担心，担心史蒂夫在听完她过分简单且缺乏关键信息的陈述之后，会一脚把她踢出去。
“五分钟后集合。”史蒂夫在她说完之后开口，“你去找托尼，我来通知巴基和萨姆。我们立刻出发。”
他没有告诉娜塔莎，她永远不必担心史蒂夫会因为任何理由而放弃自己的队友。
但当然，在这件事上，史蒂夫也曾不止一次做出过猜测。最大的可能是:娜塔莎努力保守的秘密，与克林特有关。
在索科维亚，克林特突然失踪让娜塔莎惊慌失措了一阵子——当然不是那种十二岁小女孩的惊慌失措。黑寡妇惊慌失措的样子，与正常人坐在长椅上等待公交车到来的样子看上去其实相去无几。
但这种惊慌失措很快就消失了，犹如冬日突然吹过的一阵冷风。
史蒂夫当然问过娜塔莎，开门见山的，因为他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更何况娜塔莎是朋友，是值得性命交付的生死搭档。
然而娜塔莎却避而不谈。
她似乎不愿意对史蒂夫撒谎，可史蒂夫也没蠢到看不出一个人想要转移话题是什么样子，即便那个人是黑寡妇也一样。
“克林特和我，”娜塔莎曾对史蒂夫解释，“我们的确有着更为深远的羁绊。”
结果在缅因州，她又放走了杰西卡·莫兰，然后不出几天，就带来了杰西卡生死未卜的消息，以及更多无法揭露的秘密。
史蒂夫一直想弄明白，克林特与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如果说他们这群人里有谁与杰西卡的关系最亲密的话，那一定就是克林特。
“但如果克林特真的在暗处活动，”他心想，“又怎么会眼看杰西卡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
也许娜塔莎正是为了克林特放走了杰西卡，也许，他们并不赞同史蒂夫在处理杰西卡归属问题上的解决方案，于是便自行其是。
史蒂夫很清楚身为首领的权威是如何动摇、崩塌的，而最近发生的事显然完全无助于他的决策不被队友质疑。
他仿佛又重新变回了那个莽撞的布鲁克林少年。当史蒂夫看着巴基，感觉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抓着芦苇。他从未考虑过这种感觉也许是双向的，但从他挡在巴基身前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有回头路了。
娜塔莎仍在低声与托尼交谈，密码般的晦涩词语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犹如不带确切含义的钢琴符号。史蒂夫负责着警戒，同时在脑海里反复回顾接下来的任务计划。
狂风像是铁了心要把他们和这座森林从地上连根拔起那般呼啸着。天幕漆黑，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尘土和水气的味道。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跳伞前，托尼分别给娜塔莎和史蒂夫配备好了反侦察设备：豆子大小的屏蔽器，还有两套应对紧急情况的触发式联络器。
“一旦你们启动屏蔽器，就连我也无法检测到你们的位置，更别提奥创了。”托尼听起来介于自鸣得意与无限唏嘘之间，“它们就像两个小小的保护伞，刚好够把你们周围六尺之内的信号屏蔽掉。”
娜塔莎皱着眉，问道：“所以我们无法通讯，除非启动应急联络器，是这样吗？”
“对头。”托尼用一把螺丝刀指了指他们两人，“友情提示，从那玩意儿启动开始，奥创找到你们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根据托尼千辛万苦找来的地图确定了地下管道的方位，并且炸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入口。
“祝你好运，杜苏拉。”娜塔莎在史蒂夫低头看着入口叹气的时候这么来了一句，“希望你能挤进去。”
史蒂夫没有抬头，但嘴角挂上一抹苦笑。他喃喃说道：“我知道这个典故。”
“我知道你知道。”娜塔莎微微笑了。
通讯频道里，托尼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史蒂夫想象得出他翻白眼的样子。
然后他们便启动了屏蔽器。
当频道内陷入寂静时，飓风来袭便也显得更加具有威慑力。史蒂夫率先从洞里挤了进去，并且成功避免了把自己卡在半中间的不幸结局。几秒钟后，他的双脚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细小的尘土和碎石随着他一起落下来，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好似窃窃私语。
脚下，两道铁轨分别朝前后两个方向蜿蜒而去，大概是供某种特殊的运输车辆通行的。然而史蒂夫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任何带轮子的东西，只有一口口散发着霉味的麻袋毫无生气地堆放在墙角。
“这边走。”
娜塔莎猫一样落在他身旁，轻盈而又优雅。她打开了手电筒，苍白的光线立刻照亮两人身处的维修管道。
四四方方的通道由石砖砌成，长着苔藓与霉菌的潮湿墙面似乎能够吸收光亮，即便打着手电，这里仍旧昏暗得跟坟墓似的。
史蒂夫走在娜塔莎前面，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布有轨道的地面与肮脏的墙壁之间摇晃，听着两人空洞的脚步声。他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作为队长——尽管小队目前只有两个人——在黑暗、封闭的环境内长时间行军的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以避免队员出现幽闭恐惧或陷入注意力无法集中的糟糕境地。
这在以前是巴基的责任，而他从来不需要像史蒂夫那样绞尽脑汁，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让咆哮突击队活跃起来，但又不至于太过兴奋而影响到行军或者任务。
“你在思考。”娜塔莎冷不丁地说，几乎吓了史蒂夫一跳，“我都能听到你脑袋里的齿轮在转动了，队长。你知道，你不用为了说什么而特意说什么。我可不是初来乍到的菜鸟，还需要人照顾。”
“我知道。”然而史蒂夫同样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照顾队友，哪怕是像娜塔莎这样优秀的特工兼杀手，或者别的什么她秘密掌握的技术职业。
他并不指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的这种需求，就像鱼不需要鸟来告诉它天是蓝的一样。
“第二天性。”巴基曾经这么说过。在战争期间，史蒂夫养成了这种习惯，为每一个队员操心，以至于几乎成了本能。
责任是可怕的，但同样给人以动力与满足感。过去他是巴基的责任，或者不如说是负担。史蒂夫对此很是清楚，尽管巴基无数次矢口否认。而成为美国队长之后，史蒂夫才真正体会到这种责任意味着什么。
几乎就像婚姻。
“你在担心巴恩斯。”娜塔莎又吓了史蒂夫一跳。他早就排除了她是个会读心术的女巫这个可能，但仍时不时怀疑自己搞错了。
“我没有。”他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因为照顾巴基是另一桩史蒂夫不必向他人解释，也不奢求别人能够理解的事。
娜塔莎摇摇头，像是一眼看穿史蒂夫的谎言，但又好心地决定放他一马似的。
“他是冬日战士。”她说，而这个词，一如既往地刺痛史蒂夫的心，“我觉得有时候你会忘记他有多厉害。”
“他是巴基，对我来说始终如此，永远如此。”史蒂夫回答。
娜塔莎耸了耸肩。
“我知道发生在缅因州的事情让你害怕了。”她颇有洞察力地评价，“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恐惧会成为弱点。”
“我没有。”史蒂夫有点生硬地反驳。
娜塔莎很平静，但话一阵见血：“你让他留在昆式战机上。”
“你也同意，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活。”
“我只是在随声附和。”
史蒂夫摇摇头，有点愤怒，但他说不上来这究竟是因为娜塔莎戳穿了真相，还是他的确为巴基而担忧这个事实。
“我不能失去他。”他对娜塔莎说，这坦诚来得连他都觉得意外，“我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巴基的痛苦了，我真的不能……”
他闭上嘴，等待突然萦绕周身的寒气散去。片刻后，娜塔莎走近了些，肩膀轻轻挨着他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史蒂夫。”她说。
而这，当然就是一切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第四章：史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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