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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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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未雨,午后的蝉鸣声有些噪。
街边酒肆里,平日的喧嚣吵闹也因为闷热而低落下来。忽听门外路上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近,纱帘一动,四位英武少年走了进来。虽是刚刚从外面大太阳地儿行来,这四人却无丝毫委顿神情,依然吵闹说笑,惹得堂中客人侧目,连远远在里面柜台后小憩养神的掌柜也不由得睁目观瞧。店内奴仆早小心的陪着笑脸迎过来,行礼道:“如此天气,大王与张明府一路行来可莫要受了暑。”边说着客套话儿边引一行四人入了他们常坐的位置,掌柜也忙过来招呼行礼。
走在中间的两人,便是临淄王武玄隆和本地县令张暐。在这小小县城内自然是身份最为高贵的人了,可他们偏偏不爱那些阳春白雪诗情画意的雅致店家,唯独钟情于这满满江湖气的小小酒肆,常来常往中也从不拿腔作势,并不需店家过施礼,只要与平常客人一般对待便可。老板掌柜和仆役们慢慢的与他们熟识了,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那么多讲究,全不似皇族、官府之人,倒更像极了纨绔子弟、江湖游侠。
几人坐定,酒食未上,仆役先端来解暑汤,武玄隆忙忙的接过来要饮,却被贴身亲随李宜德拦下。他们从早上出门打猎玩耍,到了此时滴水未进,加之天气如此闷热、人人大汗淋漓,玄隆早已口渴难忍,此时便是真有毒药只怕也一饮而尽了,可那宜德却丝毫不肯马虎,硬是拦住那一碗汤自己先尝了一口。咂摸了片刻,确无任何杂味,清甜可口,这才又递给了他的临淄王。桌边另一随从毛仲也不住的点头道:“大王还是小心些为上。”
玄隆不住的摇头,哪里就那么小心了?如今自己不过做这么个小小郡王,哪里会有人要害他?虽说父亲本是太子,却被伯父夺了帝位,自家这一脉确实会被猜忌,可他自己非长非嫡,只是父亲第三个儿子,伯父再如何气量狭窄,也只是把他贬谪到潞州也就罢了,断不会再过分为难,免得让天下人说他薄恩寡义。况且玄隆在此地整日斗鸡走狗,打马球、围猎、结识的都是些少年游侠,从不去相与那些地方官吏,一年多来日日如此,皇帝伯父即便曾有过那么一丝提防之意,怕是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可这宜德与毛仲自幼跟随玄隆,见惯了大周核心政治圈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即便如今日子安稳闲适了些,心中绷紧的那根弦也从不敢有一刻放松。
酒菜上桌,几个人正在饮酒闲谈,忽听得纱帘声动,又有人进店来了。
玄隆坐的位置只一抬头便可望见门口,一位身穿竹青色素纱交领长衫的公子走了进来,那为他打起帘子的随从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堂中。公子侧颜映入玄隆眼中,只见他肤白如玉,身材高挑,在宽松的纱衫下也看得出那流畅的轮廓。
玄隆饶有兴味的看了几眼,低声说:“那位小郎君虽穿着打扮是个文生公子,可却瞒不过我去,显见得是个习武之人!”他此来可并不是真心斗鸡走狗来的,专要结识些少年豪侠也绝不是为了好玩,只是这潞州境内稍有些能耐的一年多来也认识得差不多,却并没见过这一位。
张暐循着他目光看了一眼道:“衣衫虽可随意穿着,可他那样白净纤瘦,如何像个武夫?”这位县令虽然也爱打猎骑马,可他自幼家中巨富,连这官儿也是父亲花钱买来的,从小娇生惯养不曾习武,自然是不懂得。
宜德瞥了一眼笑道:“明府这话差了,那位郎君白净确是白净,纤瘦可算不得,只是匀称合度,才看上去如此悦目。”
虽然离得远、听不大清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可林仙芃毕竟习武多年,耳聪目明,感觉到了那个方向投射过来的目光,本不想理会,却被断续钻进耳朵的什么“白净”、“纤瘦”惹得有些恼,忍不住乜斜着眼睛向那边瞟了一眼。
这一个小小的侧头斜眼,却不知为何,使玄隆心中一动。
那细长的眉眼、微嗔含怒的目光,使得他挪不开眼睛,甚至也忘了自己正要说的话,只是那么有点讶异的无礼的直盯着这张好看的脸。
仙芃怎么一瞥之间,也微微愣了一下。那个正位坐着的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大热的天儿穿着一领天青色绣团花纹缺袴袍,想必刚刚是打马球去了——院侧马厩旁放着的那些精致的马球用具多半是他们的了。用得起那样东西的人定然有些身份,不是寻常商贾富家的子弟,自己随父亲驻扎此处刚刚落脚,还是莫要惹麻烦的好。只是那无礼盯视着自己的少年,目若朗星,清澈似水,不知怎的就想多看两眼。
想是想的,可仙芃的目光并未在玄隆脸上停留,而是马上转过脸去好似无事般向相反方向最远的一桌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