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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春夜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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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小天灵龇牙:“选项呢。”
这一次,石寒年的梦依然很宽容地给了它选项。像刚刚一样,临空浮现出金色的文字。
果然是个梦呀,就连文字都带着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第一个,无。
第二个,有。
第三个:不想有。
第四个:不能有。
小天灵懵了。这可比刚刚的曲折太多了,人间真是一个大染缸,就连石寒年只能通铁杵的脑袋也生出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小天灵想着石寒年担着此间兴复剑道的气运,一颗心都在剑上,如果连平昔颜不能近水楼台,那其他人就更没可能了。又默默叉掉了几个脑子里浮现出的侍女名字。
最终还是选了第一个。
不是他对好兄弟的心里状况有所质疑,毕竟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多多少少会有一个或几个心怡的配偶。而小天灵跟着石寒年去了那么多地方,除了前一段时间昏昏欲睡之外,其余都能称得上是如影随形。确实没见到值得怀疑的对象。
石夫人看女人就跟看白菜一样,品质挑完挑外表,外表看完看产地。而石寒年这个人呢,看女人都跟看木头一样。心如止水,小天灵甚至觉得他连最基本的美丑都看不到。
在小天灵的手指碰到第一个选项的时候,一圈金色的光晕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像在亲昵地舔舐小天灵的手指。
梦境的时间静止了几秒,小天灵静静等待结果。忽然不知从哪里刮来的羊角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把梦境卷成一片一片的,暴力得不像话。
平地起波澜。
恼了?
真真的不符合少堡主的风度。小天灵如是想。
但,这才是真正的石寒年。冷漠自持的外表下是热烈到几乎暴躁的灵魂。
小天灵也不慌,石寒年对它没有歹心甚至称得上是放纵。石寒年就是个纸老虎,雷声大,雨点小。而且它现在变厉害了一些,个子都高了。小风小浪,吓不倒它了。
它这具在忘川里泡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再长大的身体,在石寒年的识海里却二次发育了,真是没想到呀。
小天灵瘪瘪嘴,都没来得及和石寒年分享这个好消息,他们就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了。
石寒年这人,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它又什么都没做,就把他惹炸了。
小天灵用灵力包裹住自己,从一个裂开的缝隙里滚进了去。睁眼就看见了一片桃花源。
里面出乎意料的暖和。草如茵,落英纷。
小天灵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
它来到一条小溪前,水汽氤氲,小天灵把手伸进去,是热的。剩下的路就是沿着这条小溪了,石寒年莫约就在温泉泉眼里泡着。
小天灵不爽快了,它在外面幸幸苦苦地往里面摸索。石寒年却在舒舒服服泡温泉!
小天灵正要闯进去蹭温泉,梦境似乎察觉了它这个不速之客。忽然脚下生变,路越来越长,简直是在把小天灵往外怼,它也不是个服输的,不让它进,它偏要!
可惜,跑地速度还跟不上路长长的速度,被撑出去老远。
没有直接把它丢出去。
说明石寒年不是恼怒,而是心虚。
小天灵更生气了,大喊:“石寒年!你在干嘛?”小天灵蹬地一脚,踏着飞花,故技重施,像刚才进到这里一样纵身扑过去。
却是扑进一团云里,软绵绵的云载着小天灵慢悠悠地飘了一会儿。小天灵就在云层里扒出一个洞,趴在云上往下看。
小天灵现在耳聪目明,氤氲的水汽里看不清,只隐约看见一个影子,不,是两个人的身影。可传出来娇得人心尖发颤的低低抽泣,小天灵听得一清二楚。
“嗯,喜欢……石头哥哥。”
小天灵顿住了。它想再听清楚些,却是扑了个空。梦境却碎掉了。这一次碎的彻底,小天灵直接掉到了现实世界,落地点还是石寒年的识海。
石寒年醒了。
小天灵有点心虚。可想起一句人族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觉得自己没做错,石寒年也没道理和它生气。
石寒年又不理它了。他去练剑了,练剑的时候是石寒年最心无旁骛的时候,所以石寒年并没有把那扇门关上。
小天灵听着霜降贯彻北风的声音,心里一阵泛酸,大过年的别人都在言笑晏晏,而唯一能和它说话的石寒年却冷着它。乐景衬哀情说的便是如此吧。
小天灵示弱了:“石寒年。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你看看我,我长大了,你知道吗?”
有时候就算自己没有错也要学会认错不是吗?石寒年不是府君,不会一味宽容它。见好就收吧。没有必要让两个人都那么难看。
反正它迟早是要离开他的,最晚也不过等到石寒年寿终正寝。人族的寿命不过百八十年,它与石寒年的缘分不过一个甲子。而小天灵在忘川里光是孕育出灵识就花了无数甲子。
寄居在这个人族识海里入世,于它而言,不过只是一段旅程罢了。
小天灵没头没脑地想着这些,想着眼前人族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以后。石寒年有以后,可它和石寒年没有以后。
石寒年舞剑的手停下了,退后两步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夜太黑,铁骨铮铮的男儿借着浓稠的夜色藏起了所有脆弱,红了眼眶。
小天灵慌了:“你哭什么?”
石寒年:“你闭嘴。”
小天灵感慨,石寒年这么比小姑娘还要难哄?
“你究竟是什么?是妖是仙?”
小天灵能灿莲花的舌僵硬了,以他们的关系所有的谎言都是枉然。它是什么呢?其实它也不是很清楚,直接照搬了府君的答案:“我是小天灵。”
石寒年似乎是放过了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上仙,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小天灵回答道:“XX”没有意外,忘川两个字还是被屏蔽了。
石寒年苦笑:“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我能知道的。上仙,你就像一个长在我脑子里,只有我知道的怪物。无时无刻不看着我,监视着我。我有时候也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存在。”
小天灵:“石寒年,你听听我的声音,我是真正存在的呀。我们刚刚在梦里还。”
“嘘,”石寒年打断,“不要提刚刚的事。算我求你了。浊臭的凡胎又怎么能玷污神明的眼底呢?”
小天灵顿住了。
神明。原来在这个人眼里它是遥不可及的神明,是长在脑子里的怪物。它现在才明白,他从来没有把它当做人类来看待。
小天灵很难过。因为自己再那样长的时间里认为石寒年把它当做朋友。真是自作多情。
但这也说明石寒年真的是个好人,他的宽容善意不仅局限于人族,更及众生。若非此间天道规则限制,他说不定真的能得大道飞升呢。
将来他的身侧有一个贤良的妻子,无论她姓平还是姓严。也会有让他倾尽心血教养的儿女。会有把酒言欢的知己,也会有甘愿为他赴汤蹈火的手下。这些人会陪他走完这一生。
而小天灵,是过客,不是归人。
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它确实应该避讳的。即便它的自我认知里它不是人族,可是在石寒年看来它确实是个活物。而人族对一些隐私是相当保守的,并不喜欢他人观摩。
这一夜的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努力地维系表面的平静,似乎只要两个人都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的样子。
可是两个人都觉得别扭。
一连几日,石寒年白天都带着严家小姐茴淓逛江临,看起来正在积极地接受正常人族的生活。占用了小天灵看话本的时间,小天灵也是敢怒不敢言。好像它一开口就会将它和石寒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打破。
一边想着,这次这位严小姐很有戏。可谓砌墙的石头后来居上。忽然心疼平昔颜,她和石寒年可是整整相处了九年之久,都没能混进石寒年的配偶候选名单。
可见人这种复杂的生灵,有着更加复杂的感情纠葛。
幸而这个状态也没有持续多久。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开始了。让小天灵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在石寒年心目中连姓名没不配拥有的严姓世交,居然就是现任的武林盟主。
而在与严茴淓单独见面屏蔽掉它的时候。
两人做出了一个交易。
小天灵困在识海之中,对日月更替只能从石寒年的起居判断。而四季的概念却从未明悉过。
事实上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梨花动人的时节。
石寒年站在一颗梨花树下停住了脚步:“严小姐什么想说的就这在里说吧。没有必要再往前走了。”
严茴淓掐着自己的手指,两叶黛眉皱得紧紧。
石寒年正纳闷却见前面的人猛然回身跪下,“请您答应这桩婚事。”
石寒年难得的愣住了:“严小姐不必如此。以你的身份,大可不必屈尊于一个无意于你的人。”
接下来严洄芳却给出了她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如果嫁不了你,我将入宫为妃。可我已经心有所属。”
石寒年怒斥:“糊涂。你这样做又把你心爱之人置于何地?”
严茴淓吓了个哆嗦,可这看似柔弱的女子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我看的出少堡主也有了心上人。”
石寒年的脸沉了下来,更加得不近人情。
严洄芳却缓缓道:“少堡主年少成名,青衣客之名更是如雷贯耳。石家堡也实力雄厚。这样的底气,那人便是大内皇帝的掌中明珠也未尝不可一探。”
“小女子思前想后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少堡主的心上人已经许了他人。既然如此,你今日助我脱困,他日待她重获自由身,我再将堡主夫人之位相让便是。”
石寒年拧着眉:“如何相让?”
“三年后,我便剃发修行。”
石寒年闭上了眼,问她:“你所钟者,是我石家堡人?”
严茴淓说:“那人手持双锤救过我。可惜我们今生必无善果。”
“你倒是坦诚。”石寒年冷硬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嘲色。
石家堡内,手持双锤,石寒年只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严茴淓苦笑,这世俗确实容不下这样的情。
石寒年最后还是没有答应下来,不过许诺到:“这门亲事我会先拖着,拖到选秀之后吧。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