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乱入》皮下有狼

50、入梦

　　子夜。

　　惊梦复醒，夜依旧，却已是换了人间。

　　入睡之前，黎烛抽空为两人写下一些符箓，主要功用当然是防御。

　　至于有没有用黎烛也说不清楚，聊甚于无吧。只希望在另外一方世界里，对他们而言，只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夜漏三声，凉意透过薄衾漫上来，黎烛忍不住蜷成一团。

　　抬眼看窗，不见光亮。

　　也不知今世何世。

　　闭上眼，鼻间似乎流转着雪松的气息，让人莫名安心，黎烛的意识渐渐模糊。

　　尚未陷入沉眠，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黎烛不欲搭理，那敲门声是越来越急。不得已，黎烛披了件外袍便去开门。

　　清早露水气重沾湿衣摆，天色欲明未明，还有几点星子。

　　落了门栓，刚想叱上两句，却没想到，做出如此鲁莽举动的，会是一位打扮得体的宫装女子。

　　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衣裳微乱，鬓角的头发沾湿汗水贴在额头，脸上还带着微微红润，气息起伏。

　　看那样子，如果黎烛不开门，她还会继续敲下去。

　　黎烛敛去将要出口的话，面色却依旧不善，睨着那女子。

　　这个扰他清梦的不速之客固然能帮助黎烛了解现下的情形，但她来得如此不合时宜，跟更像是会给黎烛带来麻烦。

　　女子却像是无所觉一般，亲热地唤他，“阿弟。”

　　原来，是这个身份的姐姐。

　　黎烛点点头，将她引进屋里。屋里陈设简朴，到处都是草药，蒸煮的，晾晒的，有些还是半成的。

　　黎烛当过游医，略略看了眼就知晓了主人的所从何业。屋中情形平心而论已经算是收拾得较为妥帖的了，他自己并不觉得杂乱，但用来待客确实不大合适。

　　两人没有落座的地方，黎烛点上一盏油灯，朝女人歉意地笑笑，大致挪腾出容纳两人的地方。

　　还不等黎烛问女人为何来得如此匆忙，女人就跪了下来。

　　黎烛惊了一跳，要扶她起来，女人却声泪俱下，“我知道阿弟性子淡薄，更喜欢闲云野鹤。入朝为官对你来说也是折磨，院正几次引荐都被你推据了。”女人声音几度哽咽。

　　“可是，现在唯有你能入宫才救得了你外甥的命。”

　　“你若不答应，我便不再起来。”女人态度坚决。

　　黎烛不知道如何安抚住她，思及这毕竟是涉及一位皇子的大事，委婉道：“就算别人想要加害他，你且秉明皇帝，他定会为你们母子做主。你大可不必如此多思多忧。保重身体才是。”

　　听了黎烛的话女人没有觉得宽慰，反而惶恐起来。女人轻咬嘴唇，眉宇间流露出挣扎之色，最后不得不缓缓道来：“阿弟怕是不知，妖后惑乱君心，竟让陛下承诺，永无异腹之子。欮儿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永无异腹之子，对于皇帝来说，这样的承诺，也仅仅是没有儿子而已。并不影响他继续履行生为皇帝的义务，召幸妃嫔。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皇权的牺牲品。也是皇帝用以牺牲来向心爱女子表达忠贞的符号。

　　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要掉脑袋的事。就算这个身份是这个女人的弟弟，就算女人蒙受天大的委屈，黎烛也不愿意为这对母子冒这样大的风险。

　　因为，这只是个梦而已。他要做的只是等梦境结束，在外界天光大亮之前醒来。

　　黎烛刚想拒绝，却听到那女人还在说话。

　　“幸亏我生产的时候收买了文太医，让他谎报孩子的性别。又请了长门僧面圣，有了僧人的进言才让皇上将我的皇儿送去了敬亭山。否则，我的孩子可能就和那些皇子一样，莫名其妙摔死，溺亡。”

　　黎烛忽然心里一惊，声音也颤抖起来，“送去哪里？”

　　女人被他急转的态度吓了一跳，小心回答：“敬……敬亭山。”

　　这天底下不该有如此巧合的事。

　　黎烛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沉闷闷的。

　　最终，黎烛答应了女人的请求，去太医院挂了人头。除了日常的钻研药理，还要不定时地给各种特权阶级诊脉。尽管他们大多数病根在于不加运动，少食粗粮，但是黎烛不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只能煞有介事地开方子。

　　至于和同僚的关系，大抵是因为文院正积威太深，作为亲传弟子的黎烛在一众太医里很吃得开。

　　日子过得容易，唯有在见到文守清和琼玉的时候，黎烛的脑子里会蹦出一些荒唐的想法。

　　似乎那个人正在敬亭山等他。

　　可现在的凤阙分明应该正随着流民的队伍迁往国都。

　　这真真是一个荒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