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乱入》皮下有狼

37、闹剧

　　甫泽位于寒朝版图以东的楼国，说起楼国，那些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名号，除了刚刚打响的“傀儡之都”，还有就是一直以来在各国勋贵间流转的“凝脂美人”。
　　小天灵就是随着一队刚刚完成美人生意的商队折返楼国，商队里都是些走南闯北的汉子，却对它难得的尊敬，观察几天才发现这是它身边金花傀儡的功劳。
　　傀儡额头上的金花纹样是尹相思的独家标识，虽然它手中这个傀儡不过是个逗人高兴小家伙，可也足以昭示主人的来历不凡。商人重利也怕事，自然对它毕恭毕敬。
　　小天灵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对它来说，这只是一件携带了一丝它爱人气息的谢礼。
　　它想，石诫文是个敏锐的孩子。自己救下了他哥哥，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投其所好了。
　　又想到这傀儡在它身边确实给它带来了些便利，就觉得它应该祈祷自己开的方子再有用些，让石诫书多活几年。似乎唯有如此，才对得起这件谢礼。
　　楼国人将使用傀儡当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任何事，只要能够让他们省时省力，都乐意交给傀儡来做。
　　傀儡的材质也不局限于木质，铁器，金器，玉器。功能上确实没有多大建树，后者的主要附加功用在于炫富。
　　街道上多有傀儡抬的轿子，招呼客人的傀儡机械的重复“欢迎光临”。“傀儡之都”名不虚传。
　　小天灵也是乐了。它从没见过有人将点灵之术作用得如此广泛。
　　冥府活物不能久留，它小时候府君也曾拿这些个小玩意儿来哄它玩。但当时它并不怎么喜欢，总觉得是死物，现在看着烂大街的傀儡，却觉得壮观极了。
　　或许是因为尹相思是个做傀儡的，所以小天灵看它们顺眼了不少。
　　说实话，它其实不太能想到那个人和一堆零件打交道的样子。
　　它缺失了太多关于尹相思的岁月，对于楼国风物不免多看几眼，想象着他踏过青石板的轻快步伐，或者沿着路边摊贩挑挑拣拣走走停停的模样，再不然是在酒楼里同友人推杯换盏的情态。
　　只能这样一边想象一边靠近他。
　　独独没有想到再见之时，他已另有所爱。
　　尹相思的模样和它想的一样俊朗，年近不惑，岁月让眼前这个男人更加沉稳，眉心蹙起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自上而下的视线和低垂的眼睑，又透露出他此刻的不耐烦。
　　小天灵加快了步伐想要挤开人群凑过去，却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怎么傀仙家财万贯还担心给不了我们娘俩一口饭吃吗？今儿明明白白告诉你，妾身腹中的骨肉你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真以为我平五娘是好欺负的吗？还是说三月十七那晚与妾身春风一度的是先生全然不记得了？”
　　尹相思面色铁青，他的声音又冷又沉。
　　“你要如何？”
　　自称平五娘的女人娇笑一声，“很简单。娶我进门。”
　　尹相思不应她。
　　平五娘也不意外，攻势上退了一步，缓声到：“我知道你已有正室，妾身要的也不多，只愿入您府上为妾。再则世人皆知您与夫人伉俪情深，可夫人却不能给您一个孩子。不如就让妾身加入，好与大人享尽天伦。”
　　尹相思冷嗤一声，招来四个护院就要动粗。平五娘活像个泼妇，还带了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眼见着推搡不过，便开始破口大骂。什么负心汉，薄情郎开口就来。
　　原本看热闹的倒是退离战场，小天灵确实迎难而上。原因无他，丢人。
　　太丢人了。
　　云辞实在是一次比一次没有下限，小天灵近乎是手比脑子快，一把将她提溜出来。
　　平五娘感觉到有人在扯她后脖领，立刻甩了脸子，“那个不长眼的？敢往你姑奶奶身上招呼？”
　　刚准备破口大骂却在转头一瞬哑了火，任由那人将她带离了主战场。
　　姑娘们打着打着就发现平五娘不在了，纷纷觉得她们是为平五娘打抱不平，而现在她们打抱不平的对象都不在了，这架也没必要继续打了。叽叽喳喳一阵过后，她们一窝蜂的来，又一窝蜂的走了。
　　唯独剩下尹家的四个护院面面相觑，四个脑袋齐齐回头向上看，却没找到方才闲闲站定在门前的主人。
　　直到视线下移方才发现他们家脸色不太好的主子。一个高挑的傀儡人正扶着尹相思。而尹相思一手捂着太阳穴，一手颤抖的抓着傀儡人的臂膀。
　　护院们一唱一和地叫道：“哎！大人怎么了？”
　　“大人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脸色不好，大人昨晚一定受寒了。”
　　“一定是夫人没有照顾好大人。”
　　“小的照顾大人肯定不会这么马马虎虎。”
　　尹相思斜了那个护院一眼，几个护院齐齐一哆嗦，闭了嘴。尹相思面色稍霁，脑海中依旧反反复复回荡着刚刚出现在人流中的影子。像是中邪了一样，不过一眼他就再也忘不掉了。
　　他吸了一口气，命令道：“去将今天平五娘身边的人带来见我。”
　　四个护院立刻兴奋起来，瞳孔深处闪烁着奇异的光，其中一个问：“全部吗？”
　　尹相思：“一个。一个男人。”
　　“好耶！主人说要找人。”
　　“一个男人。”
　　“主人想要一个男人。”
　　另一边，小天灵刚刚带着平五娘跑出来，还未发落她，平五娘倒是先发制人将它按在了墙上。因为她这具身体矮小，小天灵只能缩着脖子瞧她。
　　云辞几乎嘶吼出声：“你竟然回来了？你也还知道回来？”
　　扣在小天灵胸前的手抑制不住的发抖，青筋暴起，云辞的气息也是，急促得像撕裂的风。
　　小天灵理亏，也不能出声辩解。
　　看得云辞一股恼意窜上灵台，也顾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拉拢了，举起拳头就往小天灵脸上怼。
　　小天灵猝不及防地受了一拳方才想起躲闪格挡。
　　交手几轮，云辞虽寄居于女子身躯，身量上占尽劣势，却凭着狠劲不落下风。
　　小天灵修行十年虽是尽心，拳脚功夫然则不济。挨了好几下，实在招架不住，不得已将云辞的魂灵摄进识海。
　　小天灵连忙解释：“我不能说话。”
　　便是到了识海，云辞仍是不打算善罢甘休。又纠缠了几个来回，方才反应过来小天灵说了什么。施施然收了手，道：“对不住。”
　　小天灵惊慌甫定，问到：“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要嫁给尹相思做外室？”
　　“我？”云辞出了气，恢复了一惯油滑的模样，叹了口气，“我能怎么样？贱命一条。”
　　小天灵忍不住看相他的腹部，即便识海之中云辞的形象是个男人。
　　云辞笑了，摸摸肚子，一脸玩味地看着它。
　　“在意这个？”
　　小天灵确实在意。但又并不如何在意。它想既然自己晚了一步，尹相思此生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和他相伴一生的人。那么此生他和尹相思便再不能有那方面的想法。
　　即便是情难自禁也万万不可逾越。
　　这不是神族的婚恋观。慕强的神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从弱势的一方那里抢来自己心仪的伴侣。
　　只是小天灵认为不能够。
　　因为身为人族的尹相思不能接受。人族须得克己复礼，否则不以为仁义。
　　它此生托生为人，自然是要做一个好人的。它想，它可以见到尹相思与他人相携白首，余生美满。
　　云辞听完它的心声，嘲笑起来，“还是个情种。怎么他共旁人耳鬓厮磨交颈而卧的样子你见过吗？就能这么爽快的放下了？”
　　小天灵的思路被云辞一拨，想到那些画面，心中便又涌起一阵酸涩。
　　它小声辩驳：“我原谅他。这样他也会原谅我。”
　　云辞恨不得挖个坑将它埋了。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呀。放弃了各种迂回话术，直接了当道：“我肚里揣的不是尹相思的。我只是想给孩子找个便宜爹，给自己下半辈子找张饭票。你能理解吧？”
　　小天灵茫然抬头看他。
　　“啊？”
　　看来云辞这一世实在过得太不容易了。考虑到以后的长期合作关系，小天灵提议道：“要不我给你赎身吧。”
　　同谢曲阑一起的时候也有给严洄淓赎身的经历。即便那一次没有把钱花出去，但是小天灵还是弄明白了大概流程。
　　谁知云辞并不领情。
　　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必。我现在过得挺好。不劳挂心。”
　　小天灵还要在劝，却想到这是命数的问题。远不是花一次钱能解决的了的，一旦脱离了这条轨迹就会接上另一条轨迹。说不定一次差过一次。
　　反正说白了就是无福消受。
　　云辞见小天灵一副了悟的样子，心情也很复杂。这些命格里的阴私苦楚他向来不愿露给旁人看，可现在却想被扒光了一般。
　　不过云辞很快收起了那些不适，再次发起提议：“现在说开了。你可以继续好好和尹相思谈情说爱了吧？”
　　小天灵摇摇头。
　　云辞却开始喋喋不休：“尹相思一代傀仙，一不沾花惹草流连花街柳巷，而不粘惹烟酒洁身自好。你怎么就看不上了？这样好的男人，你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你可洗把凉水脸清醒清醒脑子吧！”
　　小天灵：“老鸨也是这么给你说的？”
　　云辞听了脸色难看，开始摆烂：“还不是你家那口子看不上我！否则何捞您大驾，我自己就能给他掏空了。”
　　小天灵红了脸，“你自重！”
　　或许是这一世云辞入了秦楼楚馆所以讲话特别下三路。但小天灵觉得他这是真正地找到了自我，挣脱了人格束缚。
　　反正无论这胎投到哪里，他都学习得很认真。
　　云辞瘪瘪嘴，到底不再念叨那些。只是像冒泡似的冒出一个又一个不成体统的想法。
　　比如直接把小天灵系上彩带打包送到尹府。再不然就是将尹相思的游船凿个洞出来，让小天灵去英雄救美。还是不保险，再上点迷药算了……
　　实在不堪入耳。
　　小天灵立刻将他的魂灵送还回去。断了两人联系。
　　魂灵刚刚复位，平五娘身形微微不稳，小天灵扶了一把。待她缓过神，小天灵方才问：“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平五娘甩开它的手，理直气壮的说：“来来往往客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
　　小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