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之歌》咸菜翻身

1、第 1 章

　　凯恩移栽的时候，天气正好，两条袖子被他高高地撸到臂膀上，他不敢让管家罗伯特看见，因为这一定会被他斥责失了克格特庄园的体面，即使他是个根本见不到贵族老爷太太小姐少爷的花匠。
　　他正抱着一盆郁金香，眼角撇到两名女仆走进，是露西和安娜。
　　“听说布维尔男爵将会在三天后到来。”
　　“是么，他就是要继承克格特庄园的老爷吗，我听说他在肯特郡拥有一大片土地，还有工厂，每年收入至少有十万磅。”
　　“噢，那可太好了！”露西惊喜地说道，“那他应该会娶一位子爵的女儿为妻，贵族们都是这样做的。”
　　“你猜是凯瑟琳小姐，还是玛丽格特小姐？”安娜向左右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他仆人靠近，悄悄地问道。
　　露西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我更希望是凯瑟琳小姐，她一定会成为一个温柔的夫人。”
　　安娜没有回答，但是眼里的笑意也同意了露西的看法，忽然她看见了在前面花坛里劳作的凯恩，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凯恩只穿着一件薄麻衣，两只裸露出来的手臂微微用力，肌肉结实流畅，脖子上的纽扣也扭开了几节，那里肌肤在太阳的照射下变成微微的棕褐色，一层像雾一样的汗水包裹在这副身躯上，那张端正的平平无奇的脸此时正露着八颗牙齿，连安娜都忍不住晕眩一下，更别说年龄还小的露西，已经满脸通红了。
　　凯恩向他们打招呼。
　　“露西，安娜！早上好！”
　　“早上好，凯恩！”安娜回答，一旁的露西也说：“早、早上好……”
　　“你们这是去哪？”
　　“我和露西准备去把这些被子洗洗，你知道的，为了迎接男爵的到来。”
　　“噢，我了解了，这是……”凯恩看向露西抱着的一箩筐衣服，已经盖过了露西的头，让她有些吃力，看到那小脸都已经用力憋得通红。
　　丝绸布料，花色款式，一看就是小姐们的衣服，凯恩有点想不明白，庄园里总共就有两位小姐，虽说他们是花儿，需要绿叶的衬托，但也不至于用一整个花坛的绿叶供着这中间小小的两朵花吧。
　　露西似乎看出了凯恩的疑惑，她又小声地说道：“这些都是玛格丽特小姐的。”说完，她便不敢说话了，毕竟玛格丽特小姐的脾气不是好惹的。
　　凯恩摸摸头，不再计较这件事，他对着露西说道：“给我吧，我帮你抱过去，我力气大。”
　　安娜笑了两声，露西的脸更红了，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凯恩一手拿过箩筐，一手又揽过安娜手里的被子，“被子也给我。是送到格林那里去吗？”
　　“是的。”凯恩点点头，抱着东西便走了，脚步飞快，丝毫没有发现露西努力追上来的脚步，等到露西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却被告知凯恩被管家罗伯特叫走了。
　　“凯恩。”罗伯特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凯恩一跳，他看见自己光溜溜的手臂，急忙将袖子捋下来，将领子扣好，这才转过身来，怯懦地说：“是，罗伯特管家。”
　　罗伯特管家是克格特庄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管理庄园有三十年了，今年是第三十一个年头，说实话，他在仆人眼里是个严厉冷酷的老头，深得仆人们的敬重和畏惧，他们说罗伯特管家的西装永远不会有一丝褶皱，甚至每一根头发都会一直服服帖帖地安顺在他的头皮上，从头到尾，绝不会离开一毫米，他永远是罗尔子爵的好帮手，永远忠诚的罗伯特。
　　可现在，罗伯特看着他的养子，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疲惫。
　　这种疲惫并非是针对凯恩，但凯恩依旧感到紧张起来，他知道自己被遗弃在庄园墙角，被冷风吹得奄奄一息时，被罗伯特发现，带进了克格特庄园。
　　事实上，凯恩名义上是罗伯特的养子，但罗伯特对他并不上心，当时其他人都说这孩子活不了，庄园里的好心女仆不忍心，用羊奶和面包混在一起喂给他，他竟然活了下来，并且越长越壮实，最后成为了克格特庄园的傻花匠。
　　因为他性格大大咧咧，做不来细心的规矩，已经被罗伯特批评了好几次，所以凯恩敬重他，但更害怕他。
　　他忍不住说：“罗伯特管家，是我的错，我记住了。”
　　“不……”在凯恩疑惑的眼神里，罗伯特管家咳嗽了一声，“我找你来，是有事要拜托你。”
　　他缓缓地说：“三日后，布维尔男爵将造访克格特庄园，我需要你出去置办些食材和物品。”
　　凯恩更加疑惑了，以往庄园的物资都是老皮特出面购买的，怎么会突然让他去办？
　　不等凯恩回答，罗伯特管家朝外挥了挥手。
　　“你先出去，我明天再告诉你具体的步骤。”
　　凯恩将一肚子疑问，但还是答道：“是。”然后走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没几步，凯恩感到肩膀一沉，他朝旁边一看，这个金发碧眼的小子朝他打了招呼。
　　“凯恩，你怎么从罗伯特管家的房间出来了？”
　　凯恩觉得这委托不能说出来，但又不好撒谎，只是吞吞吐吐地回答：“有、有点事。”
　　听到这个回答，威廉眯了一下眼睛，但下一秒他就哈哈大笑地说：“是不是又被罗伯特管家批评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挨批过多少次了。”
　　凯恩只一昧地点头，心里放松下来，忽然，威廉又说：“你听说老皮特的事了吗，他刚刚被罗伯特管家赶出了庄园。”
　　“什么？为什么？”
　　威廉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说：“他这次出门购买物资，喝酒喝得不省人事，一觉醒来，半车的东西不见了。你知道罗伯特管家最不能容忍这些愚蠢的事情，这是在挑战他的声誉。”
　　“噢……”凯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记得老皮特的儿子小皮特也在克格特庄园工作，是厨房里的伙计，他问：“那小皮特呢？”
　　威廉笑了笑，说：“老皮特关小皮特什么事？不必再加一个小字，现在庄园只有一个皮特了。”
　　罗伯特管家从口袋里拿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小姐们的下午茶刚刚结束，是时候开始准备晚餐了。
　　他走得比平时慢上许多，不时有男仆女仆在身旁经过，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止不住地忧愁，这年庄园的收成很不好，但老爷夫人们的花销依旧维持在以前的水平，庄园收支早已入不敷出，但罗伯特管家依然勉力维持，但为了迎接男爵，罗尔子爵要求要“不遗余力展现克格特庄园的美”。
　　罗伯特管家面露难色，“子爵大人，这恐怕……”
　　子爵打断了罗伯特管家的话，他说：“我相信你，我的朋友，你总是能将这些事情做得很棒，对吗？”
　　罗伯特管家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语，只能应承下这件让他为难的事。
　　没想到老皮特出了事，他第一次感到头疼，思来想去，他找到了凯恩，这个傻乎乎却又认真的家伙，只希望他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正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厨房的大门，里面的女仆们正享受着休息的宝贵时光，他再一次打开怀表，时间是下午五点整。
　　他拍了拍手，仆人们迅速站成两排，他看着他们，朗声道：“先生女士们，我们应该行动起来了！”
　　第二天，凯恩出了门，他不是第一次来到集市，却依旧为这里的热闹着迷，为了这次行动的安全，罗伯特管家又另外叫了几位男仆跟随，他们知道买卖的要领，只是这次兴致不高，坐在马车上怕伤筋动骨，凯恩也不在意，自己拿着管家给的清单，一个个去找，再自己搬上车去。
　　那清单列出一长串的物品，凯恩不识字，但不妨碍他看图，他有一套独特的图画记忆方法。
　　“香料……”凯恩抬起头，喊道：“萝丝夫人，麻烦给我香料。”
　　萝丝夫人掩面笑起来，“哟，凯恩，怎么到我这来了?你要买香料?要多少?”
　　凯恩说：“五十……不不，一百，萝丝夫人，我记不清了，你看看。”说完，便把手里的纸条递过去。
　　萝丝夫人拿过来一看，熟练地找到了自己商店的瓶子标识，看到了后面要求的数量，惊讶地说：“这次可真够多的。还很不便宜。”
　　“是替庄园买的。”萝丝夫人的香料店不只有奢侈品的香料，还有必备的盐等调味品，每次凯恩都会受庄园安娜几个女仆们的委托，买点盐，然后请他顺路送到家里去。
　　“你等等，我马上叫人给你装好。”一旁的店员得了指令，赶忙跑去装货，这时一个报童跑来跑去，声音从他喉咙里颤发出来：“杰克大盗疑似再次作案，维多利亚宝石无故失踪！”萝丝夫人听见了，便说：“傻小子，好好保护自己，免得你也失踪了。”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凯恩嘴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萝丝夫人，我一个大活人……”
　　听到了凯恩的话，萝丝夫人忽然收了笑，让凯恩把耳朵凑过来。
　　“你知道吗，最近赫特街的许多女人都不见了。”
　　赫特街是著名的红灯区，是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凯恩惊呼了一声。
　　“什么，护卫队不知道这件事吗？”
　　萝丝夫人耸耸她饱满的胸脯，凯恩也察觉出这是一个傻问题，这个世界只有贵族老爷们才值得护卫队跑来跑去，只有老爷才能使唤老爷。
　　“谁知道呢，或许这些可怜的女人只能向地下的魔鬼搔首弄姿了。”萝丝夫人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感叹，下一秒，她便将头转向一边，笑语盈盈地说：“这位顾客，您想要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