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迟》沈蕴光

8、第八章

　　陈随曾试图把杜归岛赶回他自己的房间，但是杜归岛用行动表示了自己强烈的反对意愿:他怎么都不让陈随靠近他，一靠近就摆出准备进攻的动作，实际上最多是咬陈随一口。只要陈随一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杜归岛就把耳朵捂住，瞪圆眼睛盯着陈随。
　　姜启蛰每每看到这幅场景都很想笑，杜归岛是圆圆的狗狗眼，眼睛里有神采的时候是凶猛的猎犬，眼神变得呆滞的时候就像一条呆傻的阿拉斯加。
　　一人一狗针锋相对。
　　最后还是姜启蛰要求让陈随把杜归岛的床搬过来两个病号一起住才平息了这场人狗大战。
　　现在陈随走了，姜启蛰和杜归岛分别躺在自己的床上，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无聊。
　　姜启蛰率先开口:“杜归岛。”
　　“啊？”
　　“你认识陆善吗？”
　　杜归岛摇了摇头:“不知道。”
　　姜启蛰不死心:“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短头发的女医生，你见过她的。”
　　杜归岛认真回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很诚恳的说道:“真的不知道。”
　　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不认识，看来杜归岛是真的把他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了，姜启蛰有些失望。
　　“你知道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吗？”
　　“什么？”
　　“你是我雇的保安。”
　　“真的吗？”杜归岛显然不信。
　　“真的。”姜启蛰的语气斩钉截铁:“因为你一看到陌生人就喜欢汪汪叫，所以我还给你起了个爱称叫二狗。”
　　“真的？”杜归岛还是有点不信。
　　“那必然是真的啊！”姜启蛰选择性的给杜归岛讲了一些他从前的事，甚至还说他最喜欢穿紫色的苦茶子。
　　杜归岛低头拨开一看，真的是紫色，眼神瞬间都变了。
　　姜启蛰窃喜，他脑子里成型的小蝌蚪有啥乌七八糟的小癖好还不是妥妥拿捏了。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应该是陆善来了。
　　陆善再门口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开了门，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刻近在咫尺，他五官很优越，尤其是挺拔的鼻梁，寸头与墨黑飞扬的剑眉妥帖融合，眉骨上还留着一道陈年旧疤，仿佛是一枚勋功章表彰着他的桀骜不驯。
　　“归岛……”陆善含情脉脉。
　　杜归岛还没忘记姜启蛰方才说的话:“汪！”
　　“？”
　　陆善的满腔热忱突然就止住了。
　　杜归岛叫的更大声了:“汪汪！”
　　“归岛，你怎么了？”陆善着急的捧住了杜归岛的脸，杜归岛有些抵触，龇牙咧嘴摆出了自认为更凶狠的表情，想吓住陆善。
　　姜启蛰忍着大笑的冲动:“二狗！快让客人进来。”
　　杜归岛这才收敛了脸上丰富的表情，挣脱了陆善的手，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你叫他什么？”
　　陆善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人，心中的爱意翻涌遽然成了莫名其妙。
　　“我给他起的爱称，别介意别介意，快坐下说话。”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就和他聊了点从前的事，可能是应激反应。”姜启蛰毫不心虚。
　　陆善显然是不信，但她还是选择挨着杜归岛坐下了，杜归岛表现得有些怕生，立马让出了一定距离。
　　陆善看着他的反应，眼神里流露出伤感。
　　姜启蛰笑着开口:“好久不见了陆小姐。”
　　“好久不见，我觉得你应该有些事想问我。”
　　陆善还是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
　　“是，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比如你是怎么认识杜归岛的？”
　　“这很重要吗？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来照顾你。”
　　“这个不用问，我能看得出答案。”姜启蛰揶揄的眼神在她和杜归岛之间转了一圈。
　　陆善瞪了他一眼，随后有些怅然的开口:“我和归岛从小就认识，我们曾经是邻居，都住在六层，后来他家里出了点事，全家都被罚下了一层。过了好多年，我去四层工作，遇到了被打的不成样的他，我照顾了他几个月，然后……”
　　然后不言而喻，他们俩日久生情。
　　在书里，姜启蛰从没有完整的描写过杜归岛的人生，也没有这么多的前因后果。
　　但杜归岛人生不是以片段的方式呈现出来的，他有自己完完整整的人生轨迹。
　　他的人生轨迹甚至还和同样身为配角的陆善重合了。
　　这个世界的完善程度让姜启蛰生出几分荒谬感来，真的好像一个真实的世界。
　　但它还是假的。
　　“高远为什么会给陈随安排那么危险的工作？”姜启蛰问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陆善神色凝重:“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猜或许和归岛有关。”
　　“他？”
　　“一层的火或许也是因他而起。”
　　姜启蛰惊讶的看向杜归岛，他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目光迎面相对，然后在姜启蛰的审视中，缓缓地抬起手将耳朵捂了起来，低下了头。
　　杜归岛: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姜启蛰转向了陆善:“你还知道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我几次三番想和高远取得联系都被他拒绝了，这是我结合他对归岛的态度以及集会里的一些措施猜的。”
　　“集会做了什么？”
　　“他们删除了所有关于归岛的资料。”陆善压低了声音:“好像还派人来找归岛，你最近最好小心点。”
　　“知道了。”姜启蛰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心情陡然沉重了起来。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你们吃吧，我就先走了。”
　　“这么快？不再留一会儿？”
　　“不了。”陆善回答的很干脆，但她看向杜归岛的眼神里却有着不舍，杜归岛始终没有抬起头，也不敢直视陆善灼热的目光。
　　陆善起身准备离开，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
　　“你想不想知道陈随和我说了什么？”
　　“什么？”
　　“他问我，阳和启蛰这四个字怎么写。”
　　姜启蛰的瞳仁微颤，他居然可以从陆善寥寥的一句话里想象到陈随当时的神情。
　　陈随看着纸上自己写的歪歪斜斜的四个大字，笑得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