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怨憎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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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至。
离开李五爷的住处后，青年并没有寻人，而是回了家。
但见家门大开，而地上满是血迹和破烂的绳索。
青年当即循着血迹直奔村外的横云岭。
苍风林。
似有奇怪的声音回响在山林间，宛如齿颤磨牙。
带着寒意的风吹动着火把上的火，青年猛地转过身。
一只鸮扑棱着翅膀落在树梢。
而声音未止。
他屏息凝神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向着声音源头，那丛灌木中照过去，便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蹲在树后，似正在啃食什么。
莫非是……
青年开口道：“小烨？”
接着，那黑影停了动作。
“小烨，你怎么跑到——”
那黑影转头看向了他。
口中叼着一只雉鸡的脖子，满襟皆是从嘴边溢出来的血。
青年被吓得连退数步，摔倒在地，紧接着黑影猛地向他扑了过来。
“啊——！”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刹那之间，一道白光在黑影扑向青年喉咙的前击中了黑影，只闻得一声闷响，黑影被什么东西猛地击出去十数米。
云开雾散。
借着月光，瘫坐在地上的青年看清了那个出现在不远处的人影。
清气凛然，鹄立霞表。
——之前在李五爷家看到的白衣公子。
那人无声地看向他。
正是黎别。
谢宵寒方才苏醒，尚不能随意行动，交代过后黎别就独自跟上了那只带着神识的鸟雀，打算一探看看是何情况，然后便见了如此一幕。
确认青年无碍后，黎别向着那个倒在地上的黑影走去。
“你，你是……”
那原本还在发愣的单薄青年却突然从恐惧中回过神，噌地爬了起来，趔趄着拦住了黎别的去路。
“仙、仙长！仙长剑下留人！
“求仙长莫要杀他！”
而就是在这一息一念之间的功夫，那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林野深处。
犹按剑在鞘，未动一丝杀意的黎别：……
收了脸上的错愕，他盯着伏在地上的人无声地看了一会儿，缓缓道：“那孩子生魂已散，方才那个只是一具行尸。”
“行、行尸？”青年颤颤巍巍道，“可他白日里还清醒着，他还能认出我是他兄长啊。”
闻言，黎别转头看向那行尸消失的方向：“若如你所说这般，看了便能知晓了。”
青年紧张道：“仙长，您莫非是要去找……”
黎别道：“放心，我暂且不会伤他。”
青年道：“可是——”
黎别语气冷淡道：“若我真要杀他，你觉得你还能像方才那般拦住我第二次吗？”
怔了一下，青年道：“那，那我和您一道去。”
“你……”
见此人战战兢兢，理应明白此间凶险才是。黎别沉默了一下，道：“听阿如说，你姓孟？”
见黎别提起阿如，语气又似乎熟稔，青年紧绷的表情放松了少许。又恢复了之前木讷的模样，孟二回答说：“仙长唤我孟、孟二便好……仙长如何称呼？”
黎别道：“东天境，温无执。”
是时，月上梢头。
林间徒有二人的脚步声。
落在眼底的皓白月光时有时无，黎别放眼望去：“此处阴气颇重。”
这林中在入夜后本就阴气阵阵，而在那行尸消失之后，这些阴气似还有了流向。
一路无话的孟二接话道：“之前是有一些传闻。”
黎别道：“哦？”
孟二犹豫了一下，道：“不久前妖龙出世，此处曾来过几个修者，之后横云岭便变得愈发死气沉沉。
“这苍风林此前也住了些山野精怪，村里人都说是有被那道人杀死的精怪怨魂在此徘徊，不愿多提，也不敢靠近。”
“原来如此。”眸光微动，黎别接着道：“你今天来李五爷家，是为了孟烨的事？”
摸了把脸，孟二低落地垂头：“是。”
“小烨自幼体弱，这个秋天则是愈发病重了，五爷说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后来我便带他去了江陵城……如此想来，我不该的。”
注意到江陵城三个字，黎别道：“不该什么？”
孟二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莫名其妙地沉浸在了某种魔障里。
他自顾自地絮叨了起来：“但爹娘去世后，相依为命的便只有我们二人了。我不能——
“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我……”
眉头越皱越紧，黎别道：“你——”
那听起来愈发古怪的三个字重复着回响于寂静的山林，下一秒书生快要窒息一般地抓着喉咙，哇地一声吐了口血，向前倒去。
黎别伸手捞住了他。
失魂吗……
将孟二放倒在地上，黎别掐了道清净诀，并指点在孟二的印堂，同时驱散了周遭阴气。
但见黑烟似的东西笼在书生的胎光上——便是他和谢宵寒当时察觉到的东西。
他抬手将那缕黑烟抓了出来。
孟二猛地倒抽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接着他哆哆嗦嗦地开口了：“温温温……温道长。”
黎别问：“你怎么样？”
孟二道张了张嘴，表情惊恐万分：“小烨，还有山…山庄。”
黎别微怔，顿时明白了，有人在做局。与他族不同，人族肉眼多不通阴阳。且不说寻常凡人，道行未至的修真者亦如此。
至于方才的离魂……
然而未待黎别继续追问，孟二已经昏了过去。
……
是时，鸮鸟离枝。
距离阿如家后院稍远的一棵桂树上，白毛的猴子正挂在树杈上打晃。
自屋里那家伙醒了之后，灵猴便一直待在了这里。
要说的话，如果可以，其实它想离屋里那家伙再远一点儿，但好歹那人在离开前还拜托了它两句……
想着，猴子皱起脸。
不过那人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久了？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猴子警惕地伸着脖子朝窗户里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见那家伙还在闭着眼打坐，这便灵活地攀到了最高处的树杈上，向远处望去。
但见夜幕下，远方的山岭间正笼着一层它从没见过的气息。
阴森森的。
迟疑着要不要去找黎别，灵猴抓了抓耳，挠了挠腮，又扭头看向阿如家的方向，想看看那家伙的动静。
但原本在屋里端坐了许久的少年人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桂树下。
猴子一惊，一时没注意脚下生滑，从树杈摔了下来。
然而就在要摔在地上的前一秒，灵猴被人拎住了。
“……原来是狐狸啊。”那人低喃道。
狐狸？
自己不是“猴子”吗……？
就那么被人提着安放到了桂树旁，灵猴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看去。
那个叫谢宵寒的家伙正掸去落在身上的飞花，打算离开。
不知道谢宵寒要去哪儿，心中也不好奇，但回想起黎别的叮嘱，灵猴连忙跟上。
疑惑地嗯了一声，谢宵寒脚步一顿。
谢宵寒停，灵猴也跟着停。
谢宵寒道：“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灵猴：“唧唧唧唧唧。”还不是因为他说要我帮你——不对，我什么时候怕过了？
谢宵寒淡淡道：“帮我……？”
猴大惊。
这讨厌的家伙是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谢宵寒又道了句：“我知道了。”
猴又惊。
知道什么，知道自己不怕他，知道自己帮他都是看在那人的面子上？
本就看不透谢宵寒的心思，直觉不妙的灵猴呲牙咧嘴地后退了半步。
然后它就被谢宵寒逮了过去，抓住了后颈。
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站在摇晃的树影中，眉眼间没有什么情绪，正想挣扎的灵猴却只觉浑身血液好似冻住了一般，当即老实了下来。
漆目折光，谢宵寒随性地侧身看去。
于是被谢宵寒抓着的灵猴也看见了那群从桂树间走出的东西。
“那这些家伙就交给你了。”
“唧？！”
“去吧。”
谢宵寒轻描淡写地说着，将猴子朝着那些行尸扔了出去。
而待到猴子打倒了眼前的那个麻烦家伙的时候，谢宵寒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周遭只剩了由近至远躺得横七竖八的、被斩断的行尸。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怨憎会（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