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今生》眉笑石

28、第 28 章

　　这两天和老妈医院，工厂两头跑，还要到处去求人借钱，短短几天时间，老妈仿佛老了好几岁，我也充分体验到了世态炎凉的种种滋味，心里苍凉的好像几十岁的老人，饱经了风霜般的充满苦楚，范尧接到家里的电话不得不回去几天，一到家，就把他的积蓄通过汇款转账到了我的户头，我和老妈用手上的钱把几家违约金先还清，又给工人发了工资，给在火灾中死者的家属一笔钱，避免他们在痛失亲人后还整天为了善后的事情来工厂哭闹。现在所剩的也就是两家需要赔偿的公司了，可是除却留出给老爸付医药费的钱根本是所剩无几了，老爸这几天又脱离了危险，神志有时清醒，有时就疼的糊涂起来，每天都要被打大量的麻药和止疼剂才行，我和老妈就轮流守着，抽空才有时间去办事。而梅涤云这小子却成了失踪人口般，总也不见人影，几次来医院看望老爸，就只是呆呆的看着老爸出神，嘴里也不知道在低声嘟囔着什么，等到我们转身做事的功夫他就又不知何时没了踪迹，但是他一向爱笑的脸上越来越见消瘦，而眼中则充满着化不去的悲伤，昔日家里的爱玩爱闹的二世主模样早已消失殆尽，只是家里发生这种事让他这个甫自高中毕业还没迈入社会的学生又有什么办法呢？

　　星期六的晚上，范尧带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行李箱从家里赶了过来，听到门铃响来开门的我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时，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然后把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一股脑的哭出来，他静静的搂着我，温暖的怀抱散发着安抚人心的稳定力量，一丝丝一缕缕的沁入我的心里，安抚着我无比悲凉的心境。把我搂进屋，他拨开我被泪水粘住的发，“最近瘦了好多，不要再伤心了，你不是说叔叔已经醒了么？只要人平安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安慰我道，我哽咽着，“这次来几天啊？可以呆时间长点么？”他点头，“我把电脑带来了，可以利用电子商务来办公，趁此机会让你看看我的专业技术啊！”他逗我开心的样子，我点点头，有了心安的感觉。帮他把行李拿进房间放好，我进厨房给他做了一碗面，他一边吃面一边详细的询问了厂里最近的情况，“风，不行的话只有抵押贷款了。”我点头，“我和老妈也是这样想，这两天我们该走的地方都走遍了，有些人是真的没有能力帮忙，有些人却是压根不想帮忙，而且现在一万两万的又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也不想为此欠更多的人情债，所以只剩下抵押贷款这一条路了！”我说。“明天我陪你和阿姨一起去银行吧，这方面我还熟悉一些。”他吃完面放下碗说道，我点头。

　　晚上，我躺在床上，脑中千头万绪的怎么也睡不着觉，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大概是梅涤云回来了吧？！最近他总是很晚才回来，然后就径直回房，我翻个身，打算换个舒服点的位置好快点入睡，明天还要上银行啊！我一边打个哈欠一边暗自催眠自己快睡快睡。卡嚓一声轻响，我房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于是我已经闭上的眼睛又张开。门被打开一条缝，黑暗中梅涤云的身影闪了进来，接着轻手轻脚的来到我的床前，我用肘支起身子，半睁着眼唤他，“老弟？！”“嗯！”他轻应了一声，接着就那样站着，不再说话，我从被里伸出手来要去开灯，却被他拦截在半空中，他抓住我的指尖，“别，老姐，先别开灯！”他低着声音说，我却听到那声音含在喉咙里，有着轻颤，“你怎么了？”我诧异，心中泛起一阵不安，又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摇头，同时攥紧了我的手，坐到我的床沿上，我心中的不安扩大开来，“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我要走了！”他说，“什么？什么要走了？没头没脑的你胡说什么呢！”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满的训着他，同时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是说真的！老姐！”他急道，“后天的机票，去美国！”听出他声音里的认真，我的心咯噔一下！急忙的坐起身来，不顾他的阻拦打开了灯，灯光晃的我眼花了一下，接着却清楚的看到对面的老弟脸上有两道泪痕，“到底怎么回事？”我冷着声音，老弟要去美国？这到底又是老天在开什么玩笑啊？难道这就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总不见人影的原因吗？我紧紧的盯着他的脸，他飞快的擦去脸上的泪痕，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我目光的盯势下长叹一声，开口了，“唉！老姐，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呃——大概在四年前吧，当年抛弃我的那个生我的女人找到了我，那时她已经在美国定居了，并且和一个亿万富翁结了婚，大概是良心发现或是什么原因吧，她不知怎么的居然想起了我这个当年她不想要的孩子，于是回国来找我，那时候我们见过了几次面后，她想把我也带出去，我当时没有同意，因为我觉得和我生活在一起那么久的疼我的你们才是我真正的家人，我不想改变这样的生活，所以我试着说服她，并且和她讲好了条件，如果她还想继续见我就不能让你们知道这件事，她当时也同意了。这几年每年寒暑假时她都会回来，现在她的丈夫刚刚去世了，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因此她今年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带走！噢，那天你不是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吗？当时我说是什么老师的，其实就是她的，她就是找我出去谈这件事，这几天我每天都不见人影就是和她带来的律师去办理我出国的证明和手续的，现在已经办好了，所以——我是真的要走了的！”说到最后，他垂下了头，我的心越听越凉，原来，竟还有这样的事，我一直当作亲生弟弟全家人疼着宠着的人，竟然要在这时候这么突然的离我们而去了，我们竟然还蒙在鼓里，“呵呵呵！这样很好啊！”我冷冷的笑出来，“你跟你的亲妈走吧！本来她就是你的亲人嘛！我们，我们又算什么呢！”我感到手臂上泛起一阵寒意，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听到我的笑，梅涤云抬起了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我，一片受伤的神情，“老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的不能了解吗？我要走，我必须走啊！难道你让我看着你和妈继续为家里这种状况坐困愁城吗？老爸现在这样，家里现在这样，我们是一家人啊！我难道只知道享受你们给我的一切，不应该为你们做点什么吗？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我也要出一份力啊！”我死死的瞪视着他，知道他的心，明白他的意图，却不肯接受他要离开的事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要睡觉了！”我下逐客令，顺手关了灯，他想出力！？可是那必须是以失去他为代价的啊！我的泪默然间流了满枕，黑暗中的人影并没有立刻离开，“老姐——老姐！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我要走，我必须走啊！我也想和老爸老妈还有你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天天逗他们开心，一家人共享天伦，我甚至贪心的和你报同一所学校想多陪你几年，可是情况不允许啊，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家里又这种情况，我怎么能还躲在你们的羽翼下面让你们照顾我一辈子呢！我现在要来保护你们啊！我怎么能让老爸半生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了！？我怎么能让老爸老妈辛苦了大半生还要为生计烦恼，过着举债度日的生活啊！我身为他们的儿子，不能这样啊！如果我不走，我们家就没有翻身的日子了啊！”黑暗中传来他呜呜的哭泣声，我的心像是被剜去了一块，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闻声而来的范尧打开了灯，看到我们一个坐在床沿垂头而泣，一个埋头枕上痛哭失声，不禁感到意外的问道，“尧~尧！他，他要走了！老弟——他要——要走了！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哽咽的语不成句，泪眼迷离的看向他，范尧急急的走过来揽起我的头，同时把质询的目光转向梅涤云，老弟却在他的目光下别过头去，“范尧，你曾经答应过我将来一定会好好的爱我姐的对吧？如果你做不到，让她受了什么委屈，那么不管我将来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回来收拾你的！”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冲出房去！“梅涤云！——梅涤云！”我大声喊他，却只留下他打开房门下楼去的声音！我狠狠的抓着范尧的衣服，想要抓住心中的某个影子，却怎么也办不到！一晚上没有他回来的声音，我伏在范尧的怀里断断续续的哭着，断断续续的讲着梅涤云小时候的事情，我知道老弟和我是一样的性格，一旦决定下来就一定会去做，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快要走时才告诉我们真相，他就是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也不给我们拒绝的时间啊！而我现在除了接受这个现实，又能怎么样呢！

　　我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要睡不睡，听到外面门响的声音，接着是老妈的声音，“请进！”是谁来了吗？我坐起身，碰醒了陪在我身边的范尧，我和他疑惑的对望，然后我起身下床走出房门朝客厅望去，和老妈一起的是梅涤云和一名纤柔高贵又美丽非常的少妇，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然而那张与梅涤云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却让人不容错认——她就是老弟的亲生母亲了！我呆呆的站在那看着他们，原来，这就是当初抛弃了梅涤云的人，我曾经以为她会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谁知却看到一个看上去像水晶玻璃般透明清澈的女人，她美丽的秋水双瞳中充斥着满满的小心翼翼，不时偷眼看着我的老妈和老弟，满怀着歉疚感，让人心生不忍，我暗自叹息，如果谁说她是一个曾经那样狠心的抛弃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母亲一定没人相信，可是她当年却真的把梅涤云送进了孤儿院啊！现在，老弟就要跟着这样一个人走了，我们是否该放心呢！？看到我，梅涤云别过头去不看我，老妈则一脸苦笑的冲我招手，“小风，过来，这位是——”“我知道，是老弟的亲妈对吧？！”我走过去，“我还知道梅涤云就要和你去美国了。”我看向旁边的梅涤云，压下心头的悲伤，“这位阿姨，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了什么理由抛弃了我老弟，或许我这样说你会不高兴，会觉得不礼貌，但我不在乎！”我看到老妈在冲我打手势，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但我不想停下来，“我要谢谢你给了我们家一个机会，让我能有一个好弟弟，让我老爸老妈能有一个好儿子，我们一家人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觉得梅涤云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照样过的比别人幸福百倍！同样的，我也不认为你和他的血缘关系有什么了不起！你如果只是因为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而认他，我不能接受！”我听到啪嗒的声音，那是老妈和老弟落下的泪，对面的女人急忙的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当初把他送到孤儿院的是我的父母，我怕小云恨他们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她不安的看向梅涤云，又解释，“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他们也是因为恨小云的亲生父亲才会这么狠心的，当时我刚生完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爸爸妈妈骗我说孩子太小没有活下来，后来我就去了美国，直到前几年可能是他们年纪也大了吧，又看我一直没有再生孩子，才决定把真相告诉我的！所以你们尽管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小云的。”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梅涤云，那是一个母亲满怀歉疚的眼光，我慢慢的释了怀，老妈嗔怪的看着我，“小风，你别这样！”我滴下泪来，哽咽着，“听到他要跟你走，我也恨你拆散了我们一家人，但是这是他的选择，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反对，现在，我只求你好好的给他你这么多年来没有尽到的心！让他仍然像在我们家一样开心，好吗！？”我恳求的望着她，看她重重的点头，给我承诺，我转身跑回房间，鸵鸟的逃避，不想去听他们的任何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