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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修罗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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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牵着你漫步行路,等走到璃月城时已经天光大亮。商贩们陆续进店摆摊,街上行人并不多。
一路上,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也不说话,只是领着你走。你们就这样沉默着来到城内,不知是不是被他握的久了,你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发烫。
这点温暖,连带着驱散了你心口焦躁不安的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露水泥土气息,混着早饭摊子传来的阵阵香味,你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幸好声音很轻。
你悄悄抬头看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乌黑眼睫下,那双金色菱形的眸子沉淀着光晕,并未荡起波澜。岁月无法撼动他半分,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钟离倏忽低头望向你,撞上你偷看的视线。
被发现了!
你连忙挪回眼神,抿着唇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情节在过去也发生过。
他不动声色捏了捏你的手,胸腔中发出微微震颤。
他在笑你……
你不知该作何反应,想抽回手,钟离却握的很紧。
“想吃早饭吗?”
男人沉稳的声音蕴着笑意。
你赌气,主要是难为情:“不了。”
“不饿吗?”
“不饿!”
钟离沉吟几秒:“可我刚刚听见你肚子叫了。”
“啊?这么轻你都能听见?”你愕然。
他莞尔一笑,“骗你的。”
你:“……”
钟离领着你来到早饭摊:“想吃点什么?”
你看了他一眼,对笑眯眯的老板扬扬下巴:“来个跟他一样的老油条!”
钟离拍了拍你的脑袋:“孩子气。”
“钟离先生,这位是?”老板一边搓着油条放进炸锅,一边调笑道:“你的妹妹吗?难得见你身边带着姑娘。”
钟离摇头:“不是妹妹。”
他不着痕迹看你一眼,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老板眼睛在你们身上滴溜溜转了一番,呵呵笑几声:“好,好!”
你眼见老板肯定是误会了,板着脸解释:“我是钟离先生的干女儿。”
老板愣了一下:“女儿?”
“她闹着玩的。”钟离接过油皮纸袋,对老板颔首示意,牵着你离开了。
油条冒着热气儿,滋啦滋啦的,肉眼可见的香酥。
你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伸手去拿,钟离却不给。
“很烫。我拿着,你吃。”
他站在原地,洁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纸袋,将油条老实的固定住,递到你嘴前。
一切都太过自然,你下意识张嘴咬下一口,当即被烫的连连跳脚。
“嘶——”
你龇牙咧嘴地咽下去,回望钟离时仍心有余悸。
“有这么烫吗?”
他忍不住笑了,白日天光照在男人身上,像是艺术家的雕刻品。那双琥珀深金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温柔。
你摇头,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一口一口被他喂着。
道路的一侧,少女站在阴影处,男人一边替她挡住略显刺眼的晨光,一边捏着纸袋,把不断变短的油条一点点往上拢。
你注意到来往行人的视线时才恍然惊觉,连忙停下。
“我吃饱了。”
他微微蹙眉,看手里还剩下小半根油条:“怎么吃这么少?以前白菜汤都能喝八碗的。”
你支支吾吾:“我这个身体也饿不死。”
钟离扫了你一眼,凉凉的,像是警告。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鹿鹿。”
他很慢地念着你的名字,喉头滚动,如同情人间细腻甜蜜的低语。
你抬头,看见他将你吃剩下的油条一口口咬掉咽下。旋即施了个法术,纸袋子烟然消失,连带着他原本被沾染油腻光滑的手指也变得干净如初。
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从哪里下口吐槽,憋了半天只气恼道:“你会这个法术!那为什么之前做委托我摔了一身泥的时候不给我用!”
“因为你不听话。”
他淡然然地扫你一眼,与你十指相扣拉着你走。
你叽叽喳喳起来:“什么不听话,我那是敬业!”
“摔一身泥,拿到了什么?丘丘人的面具不还是掉了。”
“可最后不是你帮我捡回来了嘛!”
“所以我来就可以。”
“哪有这样的,我们是任务伙伴诶!”
“那个任务是我独自接的。”
“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是跟屁虫吗…”
你跟他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仿佛回到当初他带你打怪接委托,你帮他到处掏钱买东西的时光。
兜兜转转间,他领你来到往生堂。
你警觉地后退一步:“摊牌了吧!你是不是想让我尘归尘,土归土了!”
钟离哑然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哼,我、我抛下你偷偷走了……你肯定要报复我……”
你悄悄看他神色,男人面容平静,闻言些微错愕闪过,旋即扬起嘴角:“是啊,我要报复你。”
你莫名感受到了摩拉克斯的压力。
报复?他想怎么报复?难道是把你的钱全拿走?!那你就只能递出公子给的徽章了,北国银行的钱够钟离挥霍了吧!公子也没说不能转赠,四舍五入钟离花的就是公子的钱,你自己的小金库还是可以保留的。
你正得意自己的小脑筋,被一声惊叫吓回神。
“阿——鹿——!”胡桃叉着腰站在门口,阴森森笑道:“不声不响走,又不声不响回来了?准备好进棺材了吗?”
怎么一见面就要进棺材啊!
你心下吐槽,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她道歉:“对不起,我那天走的突然。”
“哼,没事!”胡桃调皮地眨眨眼,跑过来拉住你的手把你往里面拽:“过来看看我的杰作,按照你的要求定制的!”
你跟着她进了内室,一股凉意袭来,阴气森森。
室内没有窗户,地上错落有致地摆着几根蜡烛,似乎跟中心的法阵相对应,而在法阵正中央的,是一具精美的、Hellokitty装潢样式的棺材。
“感觉怎么样?我可是百分百按照你的图纸做出来的!”胡桃兴奋地望着你,等待评价。
你走进细细一瞧,棺材边边嵌着白色花边,两侧前后都凸起雕刻着凯蒂猫的形状。但这个颜色……
阴暗的内室,可怖的法阵上,血红的kitty猫在微弱烛火下咧着嘴唇。
“胡桃,你不觉得这个颜色有点惊悚吗?”
“诶?”往生堂堂主闻言,端着下巴仔细审视一番:“辛炎跟我说,这个棺材配色很有摇滚的风格。你不喜欢吗?”
你汗颜。当初给胡桃图纸的时候没有备注颜色,如今这副血泪kitty猫棺材着实吓人了点。
“颜色淡一点就好了,粉色的,像霓裳花的内瓣。”
胡桃立刻掏出小本本记下:“明白!往生堂竭力为您服务!”
然后她右手往墙上一摁,地上以法阵为中心形成一道圆,旋即地板一翻,你的棺材隐没在黑暗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晶莹剔透,像是用水晶打造的透明冰棺。
胡桃扬起笑容,语气里不免得意:“这是我新研发的棺材种类,因为有些超前了所以还没上市,不过我觉得阿鹿应该对这种特别的棺材感兴趣吧?”
她把你的手放到棺材上,透凉光滑的触感,如剔透的冰。
“摸着很舒服。”你忍不住感叹:“夏天睡里面感觉会很凉快。”
钟离掐着眉心,无奈地看着眼前两个少女。
“是吧是吧!这棺材全身用的是雪山上的水晶矿外加不可透露的秘方打造而成,可是我的得力之作!”
胡桃眼睛亮晶晶的:“喜欢吗?”
嗯……对一具棺材来说,应该不能算是“喜欢”吧。
你斟酌用词:“巧夺天工。”
“当床似乎更合适。”
“啊?”胡桃眼睛一转:“可我只做死人生意。”
“普罗大众可能并不愿意死后躺这里面。”
“嗯嗯。”这点胡桃并不反驳:“我是为了你专门做的,你不是希望死的特别点嘛!”
钟离眉头一跳,拍了拍你的肩膀:“鹿鹿倒是把后事安排的很好?”
莫名的,你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压力,连忙摆手:“女人都有爱美之心……”
钟离被哽了一下。
胡桃笑眯眯地看着你们:“钟离先生什么时候跟阿鹿感情这么好了?”
男人挑眉,笑了笑:“一见如故?”
胡桃忽然拍手:“不对啊!不是你把阿鹿赶走的吗!”
你感叹一句她的灵敏,然后解释:“误会而已,我是自愿跟着荧去稻妻游历的。”
“噢……”胡桃瞥了你们一眼,并不纠缠。
钟离低头:“今日跟我一起工作吧?就当是回顾回顾以前生活了。”
你自然没有怨言,反而轻松起来:“好啊。”
“哟呵,正好有件大事要忙呢。”
胡桃掏出本子翻了翻:“前日供应商给往生堂运的冥钞被人截了,至今下落未明。此后两日陆续又运来些,还是全都被截。”
“护卫呢?”钟离端着下巴询问。
胡桃叹了口气:“全都被打晕了,醒后胡言乱语说是鬼魂侵扰。”
你挑眉:“阴曹地府钱不够用了,跑来抢劫?”
胡桃轻哼一声:“怎么可能!流连人世的亡魂没有那么大能力,此事必有蹊跷!”
“不过,若真是亡魂——”胡桃想到什么,幽幽道:“确实有一种可能。”
她蕴着星星的眸子盯住你,扬起一个坏笑:
“阿鹿这次可得好好帮我们……”
无妄坡鬼影憧憧,蓝色幽火冷冰冰地飘荡在林间。
“嘎吱——嘎吱——”
踩过枯木的声音窸窸窣窣,在少有人至之地显得格外诡异。万籁俱寂,只听见僵硬、平稳的踩地音,一下又一下。
黑黢黢的树林内渐渐露出一个大红轿子,显然是婚嫁样式。红轿后面跟着一堆冷硬的大箱子,被人抬着。
可仔细一瞧,每一个四角抬轿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冷冰冰、面容诡异的纸扎人。
轿子里,你身着大红婚服凤冠霞帔,头上带着繁华的金钗,整个人随着偶尔颠簸的轿子上下抖动。你一点儿也不害怕,昏昏欲睡。
胡桃说抢钱的厉鬼可能是定下冥婚的死者,为了筹求娶的姑娘而抢冥钞。那么只要扮作鬼魂的新娘,定然能把亡魂吸引出来。
倘若不是鬼魂作祟也无妨。前几日都是在这个时刻被抢的货,若埋伏者盯上阴司纸,现在面对这队阵势浩大的冥婚队伍,说不定也会下手。
反正他们连冥钞都抢,想来不担心什么忌讳。
异变陡生。
凌厉的飞镖从右侧划破空气袭来,你懒洋洋变了个姿势,顺利躲过一劫。
纸扎人就没这么灵敏了,被刺到的瞬间便颓了下去。“轰隆”几声,轿子和箱子通通落地。你只觉得屁股被震的疼,忍不住嚎了一声。
因为你的声响,一堆混杂的气息便不再犹豫冲下来直逼后面的黑箱子。看来并不是亡魂作祟,而是有人故意抢劫。
确定好只有你一个活人,他们装着胆子放心去搜刮东西。
谁料刚一靠近,两个箱子由内打开,胡桃像霹雳闪过的火,灵敏地抓住了面前两人。
钟离悠然站起,一脚踢翻偷窃者,转身手刃一扬,把偷袭的也逮住了。
你掀开帘子跳下来:“可以了——”
话音未落,背后猛地有风袭来,你下意识来了个过肩摔,那人躺到在地疼的呲牙咧嘴。
脚踩在他胸口:“喂,你怎么偷袭啊。”
过肩摔力道过大,震得你头上金冠都歪了。你伸手扶正,掰扯半天没弄好,干脆拆下来丢到一旁,只剩个金钗懒散斜插在发间。
“进展顺利!”胡桃嘻嘻一笑。
你们一手拎着一人,慢悠悠走在无妄坡狭窄崎岖的道路上。这抢劫犯身体素质倒不高,你们没怎么用力就昏了过去。
转过一个拐角时,胡桃手下的男子忽然暴起,一口咬住她的手,一个鲤鱼打挺从衣袖蹭出锋芒毕露的针尖就要刺下。
你和钟离反应极快,皆伸手帮助胡桃。谁知你们二人手下的男人也躁动起来,钟离一手压着男人,一手替胡桃挡住偷袭。
你用力踢翻身上拽住你的男人,躲过暗器飞镖,蹭的一下溜到树边给大家更多施展范围。
胡桃周围星蝶亮起,炙热的火焰一逼,男人们纷纷后退。无声无息的丛林间,头顶一道冷光劈下!
你反应极快躲过剑刃,转身就是一击,谁料脚下打滑,竟是用手拍掉了剑。
跃下偷袭的男子也没想到不仅被你发现还被你拍掉了剑刃,怔愣之际见你在稳身形,顺着下势之力手掌一歪,“啪!”的一下,把你头颅折了下去。
胡桃:“阿鹿!!!”
钟离周身气压低迷,眸中金色冷芒逼人。
男子似乎也没想到居然把你头打折了,整个人落地后颤颤巍巍,慌张地看向弟兄们。
“这,这有点过分了!”有个男人趴在钟离脚边,惶恐道:“喂!这事儿可是你一个人做的啊!跟我们没关系!”
众人屏息,又惊又惧地看着那个靠着树干穿着华丽婚服的黑发歪头少女。
下一秒,少女手臂一动。
“咔!”一声,头颅安回原位。
你扭扭脖子,忍不住吐槽:“这位大哥你倒是会挑时候……”
阴森森、黑黢黢的林间,鬼火纵起。暗红色婚服上黑发散落,衬得少女肌肤苍白幽冷。
方才被折下的头颅正安然无恙地转了转,旋即上面那双黑眸眨了眨。
“鬼,鬼啊——!!”
四下准备逃窜的男人们爆发出恐怖的呐喊,眼白一翻,皆晕了过去。
你被他们震天撼地的叫声吓得后退一步,手蹭到干枯的树皮,破了皮。
钟离迈着大步走到你身边,大手抚上你的脖颈,居然冰凉凉的。
“我没事。”你轻声说道。
男人吐了口气,不知喜怒。
胡桃遗憾道:“哎呀哎呀,这次也没能死成呢。”
你:……
胡桃拎着昏迷的男人们回往生堂绑着,打算彻夜工作审问。钟离则拉着你来到望舒客栈。
菲尔戈黛特好奇地扬着眼眸,悄悄看那位学识不凡的往生堂客卿一脸平静地牵着黑发少女进了屋子。
大晚上的,也只有这位店主能够目睹。
啧啧,原来这位钟离先生也不是完全不近女色。
不过那个姑娘为什么穿着婚服?还一脸脏兮兮的。难道钟离先生抢婚了?!
菲尔戈黛特陷入无止境的脑补剧情,与此同时你正被男人压坐在床边,他半跪在你面前,掏出个小药箱。
他娴熟地捏住你的小手,认真擦去破皮边上蹭到的脏污。细微末节的疼痛随着钟离轻柔的动作传到神经,带着一点痒意。
你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手,钟离捏的很紧,未撼动半分。
男人垂着头,几缕发丝落下,堪堪挡住眼睫下闪烁的金色暗芒,像是幽深潭水中盛放的琥珀。他生的俊美,不说话的时候沉稳得当,认真给你包扎伤口时多了份温柔。
温柔中,带着岩石的凌厉。
钟离慢条斯理地替你绑上绷带。
你感受到他温润的指尖滑过肌肤,轻微呼吸落在掌心上,像是拂过海面的羽毛。
钟离未曾说话,你却忍不住了:“这点小伤,没事的……”反正零点过后又恢复如初了。
况且你实在受不了钟离现在的姿势,堂堂摩拉克斯低跪在你面前,你觉得有点折寿。
哪怕是曾经跟他朝夕相处时,他也没对你这么亲近过。
“还紧张吗?”
钟离淡淡的,把绑带打了个结。
紧张?
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从早上见到钟离后你的精神便一直紧绷。直到吃完那顿早饭,再到见胡桃、观赏棺材……就好像很普通的日常一般。
钟离用行动默不作声地安抚着你的情绪。
你轻轻吸了口气:“不紧张。”
闻言,男人用指尖挠了挠你的掌心。
隔着绷带你都敏锐感受到掌心的触感,痒痒的,像电流一样窜到心间,惹起一阵心悸。
钟离抬头,平静地注视着你。
你现在才发现这个姿势下,他整个人像是刀鞘里的剑。拥有攻击性,却给你安全感。
他一字一句,低哑沉稳:“那天,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
你的心恍然掉了一拍。
“为什么想让我忘记你,鹿鹿。”
钟离注视你的眸光淡然如水,手不知何时已经与你绑着绷带的手十指相扣。炙热的温度透过掌心。
为什么这个人的手可以这么暖和呢?
每一次交握,你都这么想。
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牵着你的手向你介绍璃月菜式,替你挡住来往行人的冲撞。
牵着你,大街小巷,上山下海做委托。
牵着你,逆流茫茫人海,背后是漫天花灯。
你以为已经平静的心波,在不断闪现的回忆中轰然震动。
他的声音和眸光,透过万千瞬间映进心坎。
过去的事情又远、也近。
仿佛做了个梦,你什么都看不清,也不敢说。
你的呼吸声止住了。
被握住的手如此温暖,提醒你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盯着十指相扣的手,看着看着,忽然落下泪来。
“不要哭。”
钟离叹了口气,微微起身凑到你面前,用另一只手蹭着你的脸颊。刚从无妄坡出来,你满脸灰扑扑的,如今混着眼泪,当真是精彩。
“小花猫。”
他几分无奈几分心疼,转而拿起干净的帕子擦拭。
一边擦,你的眼泪就掉的越多,像一颗颗珠子,烫在他手背上。
钟离的气息隐隐安抚着你,古木香气萦绕鼻尖,顺进心肺。
他看你不停掉眼泪,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却听见你沙哑干涩的声音:
“对、对不起……”
你的喉咙像是灼烧一般。
眼前一团水雾,你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为什么在他面前哭了,你不清楚。
好像寂寞的感情又涌了上来了。明明现在的你是被需要、被呵护的,你却抑制不住的恐慌。
想要逃避。
男人抚摸着你的脸颊,轻声安慰。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当初离开,因为……”
心脏在紧缩,喘不过气,喉头如刀割。
“因为……太幸福了。”
事到如今,你终于面对自己最脆弱、不堪、滑稽的心理。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你逃走了。
幸福从来不是实在的东西,如同空中高阁。你又怎么可能当那个幸运儿呢?
想要不受伤的话,就早点远离。比起深扎成树的感情,还是早点切断比较不那么痛吧?
可是在看见他留给你的那封信时,你又懊恼、鄙夷自己胆小鬼的幼稚行为。
他那么信任你、保护你……
回忆变得透明、再透明,像泡沫、凝成泪珠。
你无力地闭上眼睛,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
钟离呼吸微微一窒。
他站起来,俯下身,双手箍住你颤栗的肩膀。热量隔着衣服传来,他与你额头相对。
岩石气息蔓延笼罩,如雾如热香。
你的睫毛沾着泪花,忽然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过来。
他一点点吻去你的眼泪,吻在你的鼻尖、脸颊,吻住你的下巴。
他不逾矩,却过分炽热。
你重重喘了口气,茫然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眸色深沉的金光蕴含在眼底,他的声音像是咒语般,蛊惑了你:
“在我面前,那些担忧和犹豫都可以放下。”
“鹿鹿,你不用害怕。”
他舔掉你鼻尖的泪花。
“如果过去的事情对你有困扰,忘掉也没关系。”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他轻轻念着,对你笑道:“你的未来,可以勇敢一点。”
钟离伸手整理你散乱的头发,将金钗取下。
你已经默默平静下来,被他安抚的心口一阵熨帖,真的更踏实了。
只是眼泪却管不住,一个劲落。
你抬头眨眨眼,想移开心绪,忽然发现门边有个冷峭的人影。
魈抱手倚在门框边,对上你的眼神。
他鎏金色的眸光忽深忽浅,像有什么打碎了又重组,冰泠泠的。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从哪里听到了哪里。
你哭的头晕,此刻脑袋空空,下意识干巴地打了声招呼:“魈……”
闻言,帮你梳理头发的钟离动作停下。
他默不作声向门框处看了眼:“你来了。”
魈抱着枪走上前,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你哭红的眼睛:“钟离先生,我带她回去。”
“她今日住在这里就可以。”钟离从善如流。
魈顿了顿:“钟离先生,此处是您的居所。”
他补了一句:“阿鹿尚未婚配,宿在男子居所有点……”
他说不下去了。
少年仙人能想到的道理,钟离何尝不知道呢?
可就是这样,钟离还想让你留在此处。
魈握着枪的手用力到泛白。
他忍不住想起方才你说的话和帝君的举止。钟离先生吻着你,带着从没见过的温柔克制。
……摩拉克斯大人,会爱上谁吗?
不是爱平民百姓的爱,是独特的、恋人之间的爱。
少年仙人并不熟悉这种感情,他脑海里全是甘雨对他说的话。
「降魔大圣,你听起来像是坠入爱河了。」
痛痒的、甜蜜的、干涩的……
魈不明白,不理解,他只能去感受。
他无法想象,帝君会不会爱上一个人。
可如果呢?如果帝君喜欢阿鹿的话呢?
这种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却难以抑制。魈愕然惊觉,自己心中竟扬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魈额头溢出冷汗,枪尖微不可见的发抖。
钟离似笑非笑看了少年仙人一眼:“好,你带她走吧。”
你吸吸鼻涕,思绪渐渐回拢,并未反应过刚才二人间涌动的气场。
“晚安,钟离先生。”你瓮声瓮气。
男人笑眯眯低下头,在你额前落下一个吻:“好梦。”
你只当是睡前晚安吻,晕乎乎被魈牵着走了。
但少年仙人心中却荡起波澜。
方才钟离先生的举止,跟他早晨对你做的是一样的。一样的吻,一样的位置。
是巧合,还是……宣战呢?
不。
魈立刻平静下来。
他无比熟知帝君大人,就算是追求小姑娘,帝君也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更何况他能看出来,那个吻不带一丝情 | 欲,反而是呵护。
那他呢?
第二天一早,你吃着菲尔戈黛特送来的早餐,双份的。
“两位客人都吩咐了一遍。”老板娘眨眨眼,“他们对你很关心。”
你咬着包子,后知后觉回忆起昨晚的情状,总觉得哪里透着诡异。
菲尔戈黛特有一句没一句跟你聊着,忽然问道:“钟离先生是你的伴侣吗?”
“咳咳咳!”你猛地被呛了一记。
“怎么可能!”
“可是你昨日在他房间待了许久。还穿着婚服。”
“衣服是往生堂办事需要,在房里在包扎伤口。”
你吐了吐气,慌张摆手。
怎么可能呢,虽然你对钟离先生的感情很充沛,他昨日还……还亲近了你。但比起伴侣的感觉,他更像是你的家人、师长,救赎你的人。
能这样幸福就够好了,你不奢求更加亲密的关系。
“噢~那……”菲尔戈黛特拉长音调:“那位降魔大圣呢?”
你憋红了脸:“也不是……”
魈,确实跟你关系不一般。
降魔大圣,不知其始,不知其终。就像你,在这里遗忘过去,不知未来。
少年仙人具大威能,却积孽业障,永憎不息,万劫不灭。
你重复生死,跳脱守恒,永无止境,如同不死诅咒。
他孤零零地行走世间,你孤零零地旅行大陆。
虽然魈不曾说过,但你们都能感受到这份感情。
相似的灵魂互相倚靠、缠绕,难以分离。
就像他说的,你们的联系已经太深,任何一方想要放弃,也来不及了。
菲尔戈黛特止住话语,不动声色瞥了眼你桌边的镜子,笑道:“鹿小姐。”
你回过神,刚抬头却发现钟离和魈站在门口,神色皆很平静,不知道何时来的。
你猛地咳嗽起来。
钟离自然走进,递了杯水:“胡桃说今日要去灵矩关,是那些男人吐露的据点。魈也一起。”
你眨眨眼睛。
少年仙人半阖着眼:“闲来无事。”
据小道消息透露,那伙人警惕,并且认识胡桃和钟离。恐怕还没靠近,放哨的人就会溜去通报。
于是你们只能待在马车里,佯装路过的少爷小姐出游。
车厢内,气氛有些诡异平和。
胡桃坐在一边,她旁边没人。
天气凉,你腿上盖了条毯子,坐正中间。你的左边是钟离,右边是魈。
胡桃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三个人要挤在一块坐啊?
你也有点懵。
因为,盖在你腿上的这条毯子下,你的右手小指被魈勾着,左手被钟离牵着。
你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抽回手。
忽然,马车一顿。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堂主,有个男人拦着。”
“谁?”胡桃掐着嗓子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车厢门被轻轻叩了一击,明朗的声音:“是我,达达利亚。”
公子?
“我知道你们追查的事,此事波及至冬国交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你都能想象他笑意盈盈的样子。
胡桃眼睛一转,觉得多个人多个保障,反正不碍事就行。
达达利亚一进来,忍不住挑眉吹了个口哨:“π小姐?哦不,应该是鹿小姐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他环视一圈,向钟离和魈颔首道:“好热闹啊!”
胡桃眼皮一跳,她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紧接着,达达利亚坐在胡桃旁边,跟你面对面。他热情地俯下身,拥住你。与此同时你的毯子滑落下来。
处在惊愕中,胡桃的眼睛瞬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达达利亚笼住你,有些亲昵地摸了摸你的头:“听说你跟散兵那件事,真是吓死我了!”
他额头贴着你的额头。
你觉得紧握的左手用着力。
右边,魈的枪差点就刺了上去。
胡桃:!!(°Д°≡°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