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汤圆牛奶冰》不周山北

2、不循环气流

　　刚抵达虹桥机场，上海闷热潮湿的气流猝不及防包裹住了陈池，明明气温差不多，湿润的水汽却迅速地在她周身围了一层薄汗。

　　八月末的热空气依然很有杀伤力。

　　陈池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骑车10分钟左右。也是老小区，绿化很好但没有电梯。她向来喜欢攒着小东西，和断舍离的简约生活相隔十万八千里。好不容易把她的两个箱子搬上五楼，想到快递站的几个大箱子，陈池颇有些绝望。

　　坐在一堆破铜烂铁中喘息的时候，她忽然有点想他。

　　不知道吴景和搬家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他什么都不会说，大概也不会有这么多东西吧。

　　来到新的城市，之前的朋友都留在了北方。她感觉自己有点像一株飘摇的沪上小草。

　　把东西囫囵整理了一下，陈池决定出门觅食。虽然西安是所谓的碳水天堂，面食数不胜数，她还是喜欢苏式那种细细的面条。淋上浓油赤酱的浇头，再加一块素鸡，美滋滋。

　　小区门口就有一家面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车水马龙开始慢吞吞地流动。小店亮着昏黄的灯光，装修得很有上海的小资气质。她找了个窗户边的吧台座，扫码点餐，社恐人狂喜。

　　陈池点了她心心念念的葱油拌面，还点了一份特色小笼。在点菜方面，她总是理想大于现实，一个人吃饭最大的坏处就在于能点的太少，她的食量也不是很大。吃不完再打包吧。

　　面馆人不多，上菜也挺快。服务员礼貌又疏离，上完菜就离开，没有多余的话。

　　她打开B站开始看喜欢的up主更新的vlog，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在手机里和窗外铺陈开。面条很好吃，视频很有趣，她很安静。

　　每次遇到不开心的时候，陈池总想着要是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就好了，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关注她，好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等真的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脱离了所有旧有对的人际关系，她的归属感又开始飘飘荡荡，有点矫情的孤独。

　　吃完回去收拾收拾，过完周末就要开始办理入职了。

　　可惜周末并不顺利。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因为搬家收拾得太晚，陈池这两天总是闷闷地难受。去商场里买东西的时候，沉闷的口罩和略有些拥挤的人群让她喘不上气。走过河鲜区域，水腥漫过口罩的层层纤维缝隙涌入鼻腔时，她终于没忍住冲去了厕所。

　　她已经顾不上放包的架子是不是干净，匆忙把大包小包堆在了一起，然后弯下腰开始干呕。可是陈池什么都没吐出来，她只是难受，嗓子好像被堵住一样难受。平静下来后，她去外面漱了漱口，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最近的医院挂了号。

　　离停止挂号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她的时间不是很充裕。陈池拎着包挤进了地铁，拉着扶手摇摇晃晃地难受，还在担心会不会吐在地铁上。幸好早上吃得不多，她有些迷糊地想。

　　护士终于叫到号时，已经接近下班的时间。医生简单问了症状，也没有明显的症状，只能先做检查。

　　陈池拿着潦草字迹的病例问护士抽血的地方，护士带着些疲惫，指了指楼下。于是她又在那里抽了一管血，等了半小时。

　　等她取到指标都很正常的化验单时，诊室门口等着的家属和病人都走得零零散散。

　　“你这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那就只能做胃镜了。”医生翻了翻，皱了皱眉头。

　　“那就做吧。”她的胃确实不太好，是该检查检查了。

　　“那你周二来吧，我给你做。”

　　“无痛吗？”她想了想之前朋友说的有痛胃镜的不好体验，有点发怵。

　　“有痛，无痛得做检查和预约。你自己决定吧。”

　　陈池决定先去楼下预约一下，她的胆子实在不是很大。

　　医生给她开了一小面的检查清单和药，她又提溜着检查单去楼下咨询台预约。

　　“现在最早的是下周四啊。””周末可以吗，要上班。”

　　“周末的胃镜约到了半个月以后了。”

　　陈池看了看麻醉需要人陪护的条件，考虑到半个月的时间，还是打算先观察几天再预约。

　　她哪里能找到人陪她，在上海认识的人只有聊了几句公事的HR，同事也还没有认识。她总不能在还不熟悉的情况下，问人家能不能陪她去医院吧。

　　拎着药重新像罐头一样挤上地铁的时候，陈池没理由地委屈。

　　生病总能让人退化成小孩子，可惜她现在不再是小时候可以请假在家喝糖水的小朋友。

　　妈妈恰巧在这个时候给她发信息，问她有没有收拾好。回了一句一切顺利之后，陈池有点想哭。大概每次背井离乡总要有段适应期，可是这种没理由的身体就像一块坍塌的多米诺骨牌，连带着她收拾好的心情也一起慢慢推翻崩塌。

　　好累，好难受，好无力。

　　“以为是布蕾小方关东煮，结果是奥美拉唑。”她发了一条屏蔽家人的朋友圈。

　　朋友们都在远方忙自己的事情，点赞的人很少。朋友圈没头没脑，没有人关心她到底怎么了。

　　他也没有。

　　陈池终于拖着没有灵魂的疲惫的步子打开家门，瘫倒在床上。东西还是零散地散落在陌生的屋子里。

　　果然是沪上小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