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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克莱因蓝过敏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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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厅发放新版《美学守则》时,我正把抗敏药片碾碎掺进松节油。克莱因蓝的全息投影从穹顶倾泻而下,像一桶冰水灌进我烧伤的视网膜。改造过的虹膜应激性收缩,反而让蓝色更锋利地刺入视觉神经——父亲把母亲头颅按进颜料桶那晚,飞溅的丙烯也散发着同样的化学芬芳。
"第三区公民梵星,建议立即接种色彩敏感度增强剂。"巡逻无人机伸出注射枪,针头泛着钴蓝色冷光。我对着街边玻璃幕墙呕吐,淡蓝色胃液里漂浮着未消化的药片,如同浸泡在硫酸铜溶液里的死水母。
地下诊所的紫外线灯管在渗水。老医生用镊子夹起我脱落的虹膜芯片,蓝膜基底正在渗出粘液。"他们在芯片镀了感光强化层,就像往伤口撒辣椒粉。"他身后墙面贴满儿童蜡笔画,棕黑色漩涡里浮着半张女人的脸。
七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撕裂月光。母亲的血从衣柜门缝渗进来,在地板上蜿蜒成发光的蓝蛇。我抓碎128色蜡笔盒,用赭石覆盖靛青,拿熟褐吞噬群青,直到所有伤痕都湮灭在混沌的棕调里。松节油浸泡的衬衫下,断指在画布拖出的血痕正悄悄变蓝。
"美杜莎系统不能理解疼痛调制的色彩。"医生将虹膜芯片浸入血样,蓝膜如蛇蜕般卷曲剥落。显示器上的眼球剖面图突然浮现雪花噪点,那是二十年前衣柜里蜡笔涂抹的频率。
色彩黑市的铜锈味比记忆更锋利。未改造者们交易着经血调制的赭红颜料,他们的瞳孔在暗处泛着湿润的原始光泽。我数着垃圾处理站上方的Klein-7型机械眼,金属虹膜表面的DNA光纹正在同步闪烁——所有监控器都长出了母亲临终时的瞳孔纹路。
促排卵药让大腿内侧的针孔持续渗血。我在月经第三天收集暗红色液体,钛白粉与血红蛋白结合时发出碳酸钙溶解的嘶鸣。老医生给的抗凝剂使颜料保持37℃恒温,就像母亲最后一次拥抱时手腕静脉的温度。
市政厅穹顶的机械眼转向我时,十二道蓝光同时刺破晨雾。画笔甩出的血珠在钛合金虹膜上沸腾,监控器突然回放起童年影像:男孩蜷缩在蓝色颜料桶旁,断指在雪白画布书写猩红咒语。更多机械眼因数据污染开始抽搐,虹膜裂纹中涌出松节油气味的粘液。
刮刀刻进穹顶涂层的瞬间,蜡笔痕迹从记忆深处复活。128种棕色系笔触在钛白基底上疯长,构建出美杜莎系统无法解析的疼痛光谱。未改造者们在广场仰起头,他们未经污染的视网膜将破碎光线折射成武器,玻璃幕墙炸裂时仿佛百万只蓝鸟同时破壳。
我跪在坠落的机械眼雨中,42℃的钴蓝色碎片灼烧着皮肤。穿条纹病号服的盲童张开双手,他的声音穿透此起彼伏的爆炸:"听,星星在玻璃里哭。"地下诊所的收音机突然响起蜡笔摩擦声,混着孩童抽泣时颤抖的呼吸节奏。
最后一块机械眼碎片刺入掌心时,我看见了母亲。她正从克莱因蓝的深渊里伸出手,指尖滴落的血珠在月光下变成温热的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