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风月》涂芙

5、苏醒

　　——1344号病房——

　　两人间的病房里面，对床老大爷正同楼下胸外科病房的棋友下着棋，在对方的马第二次飞掉了自己一个炮台以后，眼见着楚河汉界这边儿，自己老巢里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员老将，形式已然式微，老大爷愤愤不平，气地大骂“我说你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连夜去找高人指点了，怎么昨天还输我好几盘棋，今天我就一把赢不了了”

　　手背还插着置留针的老大爷吹了吹搪瓷缸里的茶叶，风轻云淡地说道“风水轮流转而已”

　　“再说了，你这个老头子就不能小点儿声吗，没看见那边儿小男娃还睡着吗”

　　“嗐，别提了，那男娃睡了两三天了，到现在都没醒呢，当时他刚被送来的时候，我可是高兴坏了，以为终于有个人儿能陪老头子我聊聊天，侃侃大山，结果这男娃到是好，从第一天睡到现在。”

　　“嘶，该不是成植物人了？”

　　对床的老大爷摆了摆手，顺便浑水摸鱼地把棋盘原本的布局扒拉散乱，重新摆上一盘“嗐，不是，这男娃睡到第二天，那好家伙，查房的医生，什么神经科，麻醉科都来了，害怕是不是手术的时候，麻醉出了什么问题。”

　　“结果呢？”“诶老头，这盘还没下完呢，你干什么！”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群人在这乌央乌央讨论半天，最后得出个劳什子结论，说这男娃就是平时太劳累太紧张了，这一下子术后借着麻药劲儿，睡过去了，可不是啥昏迷”

　　“可拉倒吧，现在这年轻小孩儿，能有什么劳累紧张，我看这群庸医就是逃避责任，现在这医生的责任心，啧，可赶不上80年代那时候”

　　“老头，你说话负点责任”

　　两个老大爷棋也不下了，就着医疗的问题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交流以对床大爷的胜利告终，正在大爷为着今天终于扳回一局洋洋得意的时候，发觉有些渴了，正准备回神倒杯水，却发现原本昏睡不醒的病友正僵直着身子直挺挺坐了起来，眼神茫然无措，一时间把俩大爷吓个够呛。

　　“你可算是醒了”值班的医生护士为裴回检查完各项指标后欣慰地说道

　　几人站在裴回的病床前，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还打趣道“麻醉科的张医生可是天天睡不着觉，四处去问自己医科大学的同学同事，文献查了海了去了，这几天神神叨叨地一直重复‘我计量没问题啊，怎么那小男娃就不醒呢’”

　　男医生重复道“是啊，你再不醒，咱们张医生怕是就要精神衰弱了。”

　　裴回坐在病床上被众位医生簇拥，少有地有些茫然和紧张的神色。

　　“行啦，也别围着瞧了各位，让这孩子好好休息吧”众人一笑，便也就散了去。

　　唯有实习护士需要再调整下裴回葡萄糖点滴的流速，她不经意一转身，正对上裴回欲言又止的眼神，顿时愣了一下。

　　心中不禁感叹，这个男孩子长的真是很好看，剑眉星目，侧颜看去锋棱挺俊，只是太过清瘦了。

　　欣赏归欣赏，护士还是十分敬业地回归本质“你是有什么要问的吗？”

　　裴回似乎有些犹豫，唇抿成了一条线，把刚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旋即问了另一个问题“请问，我是，怎么到医院的”

　　几天水米未进，裴回嗓音十分的沙哑。

　　“哦，真是问对人了，那天我正好在急诊当值，你是被一个遛狗的女士发现倒在小巷，然后她叫了救护车把你送来医院的”

　　“那她？”裴回十分犹豫，张了张口，却似乎没组织好语言，又顿住了。

　　“噗，人家把你送来医院挂了号就走了，哦，对了当时一位患者路过急诊，听说了你的情况就先行为你垫付了一些住院费用”

　　少年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复杂。

　　“那位患者还留了自己的住院卡，说你的住院费用不够从她那里扣就好，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所以放心吧”实习护士感叹道

　　裴回沉默了片刻，低垂着眼眸，让人分辨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他忽地抬起头，问道“请问，我可以问一下那位患者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病房吗？”

　　护士努力回忆了一阵“那位患者没说，但是看情况应该是骨折了，那时候坐着轮椅，可能是17楼病房的，啊对了”

　　护士似乎想到了什么，找到了被夹在查房记录表文件夹最后的几联收据“这本来是应该缴费以后给那位好心的女士，但她没拿，我就保存了下来，你需要就留给你”

　　护士将缴费单和收据一股脑递给裴回

　　待护士走后，裴回默默翻开那些皱皱巴巴的纸张，仔细了阅读每一项收费项目，翻到最后一联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缴费人那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热心市民麻瓜女士”几个大字，还有一行电话号码。

　　......

　　宁娜端着洗好的草莓开门进屋就看见温芷郁坐在床边，不够高的理理被她抱在怀里，理理正专注地看着楼下吵做一团的人，拉着温芷郁的袖子问她。

　　温芷郁坐在轮椅上，皮肤在阳光下惨白的几乎透明，她一笑，恍若白梅绽开，她的气质十分特别，举手投足间自然有种古典的娴静优雅之美。

　　美，是会令人愉悦的。

　　宁娜无奈摇了摇头，心中觉得理理实在不懂事，这同病房的姑娘可是小腿骨折，

　　“理理！不准坐在芷郁姐姐的腿上！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理理向一只见了猎犬的小猫一样，灰溜溜从温芷郁腿上下来了。

　　“宁姐，没事的，我只是小腿骨折而已，不碍事的”

　　“芷郁，不要太惯着她了”

　　宁娜把手里的草莓全部递给温芷郁，又拿了一边的小毯子盖在了温芷郁的腿上。

　　这几乎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自己似乎获得了这对母女的好感，宁娜时时刻刻都会关照温芷郁的情况。

　　温芷郁将草莓送入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她幸福地眯起眼睛，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叹，这个游戏的世界简直体验感太强了，真的能体会到吃食物的快乐。

　　又拿起一颗喂给理理，后者惊喜地叫了声“妈妈！这次的草莓好甜好甜啊！理理喜欢”

　　“那也不要吃太多，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的”宁娜慈爱地揉了揉理理的头

　　温芷郁安静地看着两人，心中感叹，宁娜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妈妈。

　　吃过了水果和零食，两人又例行开着电动轮椅在医院住院部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美其名曰“消食”，被人听说了她们这番说辞，定然会嘲笑一番，毕竟坐轮椅消食和开车健身是没什么区别的。

　　不过这几天温芷郁和理理轮椅速度十分平稳，她们没能继续在住院部大楼里面飙车，因为某一天横冲直撞的她们被护士长逮住好好教训了一顿，护士长的威严不可冒犯，把理理吓得连晚上的小蛋糕都没吃。

　　温芷郁在识海中呼叫书记员“SJ4329？”

　　“我在”甜美的声音反映极度灵敏

　　“查看更新进度”自打这些天闲得无聊，她一直再总结反馈优化意见，以致系统在昨天凌晨更新了一波。

　　“更新已完成”

　　温芷郁打开控制面板查看了一下，发现多了些更加方便操作的模块外，还新增了“场景”和“特殊道具”

　　其中场景可以显示目前场景的探索进度以及显示未解锁的主线任务场景，温芷郁查看了一下目前民生医院的探索进度为79%，还是十分不错的。只是九宫格内的剩下八个框依旧是灰色的问号，看来只有找到“世界中心”才能解锁其他的场景

　　至于特殊道具，说明上只写了在特定场景的一定触发机制情况下，会出现能够使得局势逆转的特殊道具，需要用一定的积分兑换。

　　神神秘秘的。

　　“芷芷，在想什么呢”理理摇了摇温芷郁，嘟嘴说道。

　　温芷郁弯眉一笑，在随身携带的牛皮纸袋里拿出湿纸巾，悉心擦干净了理理嘴角的巧克力“没事的，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本是随口编的一句说辞，却让理理大眼睛里的光瞬间淡了下来“刘医生不是说了嘛，芷芷恢复的很好，最多一个多月就可以”

　　小女娃嘟着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芷芷是那么好的大人，芷芷出院了，就没人总和理理玩儿了。

　　单纯的小孩子心事总是会被一眼看透，温芷郁将人抱在怀里，温声哄道“理理不要难过，一个月的时间很长很长的，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儿很久的，以后芷芷也会给理理写信的，不要担心呀。”

　　小女娃还是一言不发，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温芷郁只得贴在理理耳边儿，低声说了什么

　　理理瞬间支棱起来，一脸不可置信“芷芷真的带我出去吗？”

　　温芷郁笑眯眯地点头，青葱似的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当然，小声些，别被护士听到了，我们去临河路买花去”

　　北方的冬日总是有些萧索破败的，鲜花市场又是另一幅景象，多大的女孩子看见了花都是会一样的开心，理理对一切都抱有好奇，东瞧瞧，西看看。

　　两人回去已经是傍晚，手里提了一束铃兰。

　　刚回到医院，温芷郁就被护士叫住，才发现原来是那天在急诊门前的实习小护士。

　　小护士连忙迎上来“女士，刚巧碰见您，就告知您一下，之前急诊那个男孩今天醒了，您要是愿意，可以去看看他，就在1344号病房。”

　　“才醒吗？”温芷郁十分讶异，她在急诊碰见这事儿已经至少是三四天前的事情了，那男孩怎么现在才醒过来。

　　“噗，也把我们麻醉的医生吓坏了，其实他就是平时太过劳累了，这一下子放松过来就睡得久些。”

　　温芷郁皱了皱眉头，的确是够久的，同时也疑惑了起来，这孩子怎么精神绷的这么紧？这个世界的学生压力怎么这么大。

　　这时候突然护士站有人正叫面前的实习护士过去，实习护士答应了一声，便急匆匆道了别便走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看一眼少年恢复状况如何，却也不知男孩父母在不在，自己过去是不是方便，一边的理理突然哼了一声“1344号那个秃头老大爷理理最讨厌了！”

　　“哦？理理是怎么知道有个秃头老大爷住那儿”

　　“哼，理理从前就住这个病房，那个秃头老大爷就住在理理对床，他女儿有一次来看他，说理理太吵了，揪着护士就一顿大骂，说老大爷不能和理理一个病房”

　　“好啦好啦，这不是搬出来了吗”

　　“可不是嘛！理理可生气了！不过芷芷要去看那个哥哥吗？这个时间老大爷应该去楼下遛弯了，不在病房，现在过去很方便的！”

　　理理一副“我要陪你打家劫舍”的架势，惹地温芷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