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后去地狱》霍辛

4、看来我死不了了

　　他俩离婚的时候，我才五岁，什么也不懂，只是感觉到了不安，我拉着我爸不让他走，他踹了我一脚，让我滚。我妈说，法院怎么判给了我。无论判给谁，我都知道，我一生的结尾都是自杀。
　　所以，死才是解脱。

　　夏久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来，问我：“姐姐，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
　　“嗯，你饿不饿，我把饭热热吧。”
　　我点头，他进了厨房。
　　一个好好的电影，看了一天也没看完，我继续看。结局真不错，欧维果然死了，不过他是自然死亡，不是自杀。自杀才是对生命的完美诠释，留下败笔何故？他死后有人为他举行葬礼，我突然想看我的葬礼，有什么人会来悼念追思我吗？如果可以，我妈和我爸就算了，见到他们，我觉得我死都不得安生。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夏久把菜放到桌子上。
　　“我死后，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我期盼他的回答是是。
　　他把虎牙藏了起来，面色如铁，声音冷硬，“你不会死的。”说完他就去厨房端菜。
　　我会死的，一定会。
　　他为什么一样要阻止我去死？是不是因为我死了，他也就死了？所以他阻止我去死？
　　我扒着米，问他：“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死呢？”
　　“不知道，直觉告诉我你不该死。”
　　我试探着说：“会不会因为我死了，你也就魂飞魄散了？”
　　他摇了摇头，“不会，咱俩命运并不相干。”
　　我唉了一声，想着还是多了解一下他，万一能发现什么摆脱他的方法呢？
　　“你多大了？”
　　“死的时候十八岁，现在十九岁了。”
　　这么年轻啊，“怎么死的？”
　　“来正州旅游，晚上消食逛人民公园的时候，看到有人欺负女孩，我和我朋友就过去了，我们还没开始了解情况，那人就很激动，掏出了刀，先捅了我，又捅了我朋友，好在我朋友只是重伤，人活过来了，那女孩也没事。”
　　“可是你死了。”
　　“但是那女孩没事，最后也抓到了凶手。”
　　米太硬了，我吃着硌嗓子，我说：“听你这口气，你觉得自己还赚了？”
　　他笑了下，虎牙露出来的时候，会让人意识到他才十九岁。
　　“倒不是赚了，恶人得到惩罚是件好事。”
　　米太难吃了，像蜡一样，我吃了没多少就吃不下了。可怜心疼他的念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我决定早死早超生。我借口打扫屋子要开窗帘，让他吃完饭搬个凳子去卫生间坐着。等他进卫生间后，我在卫生间门口放了一把椅子，企图在他出来的时候，阻挡他片刻。我去厨房的柜里找到老鼠药，美滋滋地把卧室门锁好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大好人间，我要说再见了。
　　我拧开瓶盖，抬头张嘴，往嘴里倒老鼠药，倒了几秒，嘴巴里什么都没有，我手里的老鼠药不见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我转头看到夏久在我背后站着，他的手里握着开了盖的老鼠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像个杀人犯，杀人犯好啊，现在杀了我吧。
　　他隔空拿到一个垃圾桶，把老鼠药扔进去，又把垃圾袋从我身边扔到了楼下。
　　“谁啊，高空抛物！扔得准也不能从楼上丢垃圾，没素质！”
　　我发现我最近脑子退化了，我上午在屋里哭的时候，他就能穿墙而过。
　　我回过神来，看到他身上在冒烟，衣服都烧着了，我赶紧关上阳台的门，把窗帘拉上，打开灯看他身上的伤，遍体通红，还有水泡。
　　米饭真难吃，我现在想吐。
　　我问他：“疼吗？”
　　他没说话，只是脸色很苍白。
　　我听见我的声音颤抖地像被北风刮过的树枝，“你等我一下，我把窗帘都拉上，你就来卫生间，咱们先用水把你身上冲一下。”
　　我把水管开小，用手做缓冲，把水淋在他身上，他轻颤了几下，就没动静了，我知道他在忍。我突然很恨自己，为什么要开窗帘，自己死还不够，还拉上别人。
　　他拇指擦过我的脸，语气温和：“你别哭，我不疼的。”
　　“对不起。”我哭着说。
　　“没事，都是我不让你死，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的死气挂住了你，我开的窗帘，导致阳光伤害了你。
　　给他冲好后，我先用烫伤药把他严重的地方涂了个遍，又去药店买了好几管烫伤药，再把剩下的地方涂一遍。好在水泡不大，不然还要挑破，医院是去不成，我挑破给他弄感染更是不好。
　　我俩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很久，我说：“我再也不会去死了。”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在说什么啊。
　　“真的？”
　　他雀跃的表情就在脸上，我不忍心拒绝他，点了点头。
　　“那行，咱们写个保证吧。”
　　“嗯？写啥保证？”
　　“写你再也不会去死的保证。”
　　他好幼稚啊，保证有什么用呢？保证有用，大家还出轨家暴离婚吗？但是能让他安心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好。”
　　他蹦蹦跳跳地找纸笔和印泥，把纸笔递给我，我在纸上写：我，齐琪今日立下誓言，再也不会去死。写完摁上了手印。他接过我的笔，在我的话后面继续写道：如果齐琪死亡，夏久也会随她而死。摁上了手印。
　　我很震惊，“写这些话干嘛。”
　　我问完，纸飞到了空中，所有字散发着金光，我意识到，我可能被骗了。
　　我很无语地看向他，他笑着说：“白纸黑字才作数。”
　　“这是不是有什么诅咒的效力？”
　　他点了点头，“姐姐真聪明。”
　　我可真是个笨蛋，他一点也不幼稚，是我幼稚了。
　　他会因我而死，但是我不死，他也不会死去，这样我很放心，因为我再也不会去死了。我知道，我这一生追求被爱、被关心，可又踏不出渴求关心和爱的一面，所幸我找到了愿意爱我和关心我的人。我是个有点阳光就觉得温暖的人，现在就算只有窗帘后的灯光，我也觉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