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切情深》深夏

11、第 11 章

　　蒋辰钰以前是见过李季的，他们几个要好的也曾背着易然不止一次评析过李季，因着易然的关系他们之间谈不上熟稔也能算的上是相识，毕竟是这么些年易然身边唯一固定的伴侣，多少还是了解一点，主要是好奇心占了绝大数原因。

　　蒋辰钰对于他们之间的纠葛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他对李季没什么不满不假，因着上辈人的恩怨始终喜欢不起来是真。

　　李季挑眉，侧头朝他看了一眼就继续漠不关己将自己置身事外继续抱胸假寐，不过，竖起的耳朵还是忍不住关心他们之间的私语，屋里其他人的目光被蒋辰钰的一惊一乍引了过来，数不清带着审视与疑惑的眼神照射过来，饶是装瞎的李季也顶不住了，眉头轻轻蹙起，不敢大幅度动作，轻微挪动两下腿，他这下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坐立难安，还有自作孽不可活，老祖宗诚也，不欺人也。

　　易然不满他们审视的目光，他看着心里不怎么舒服，蹙眉低斥蒋辰钰：“吵什么。”

　　蒋辰钰不满喊道：“哥——。”

　　未尽的话易然心知肚明，无非是想问他为什么要带李季来，紧接着按流程走下一步就是该是劝他放下执念，这种话易然这几年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了，他们但凡提起李季张嘴闭嘴都是这些屡现叠出的话，他捂住耳朵都知道蒋辰钰要说什么，索性直接打断他的话，“这是李季，你们都认识。”

　　李季这会儿在装睡和佯装苏醒这两种抉择前来回跳动，良好的家教让他知道此刻应该笑着和大家打个招呼才算不失体面，只是借着醉酒的借口继续假寐却能躲过一场原本就不该存在的尴尬。

　　他闭着眼睛不说话，蒋辰钰站在一旁不吭声，时间像是定格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尴尬，易然安抚性捏了捏李季的掌心，朝着蒋辰钰道：“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李季刚回来，你们今天都见过了，以后见了面别在一惊一乍的。”

　　除了工作上的事，易然几乎没有这么严肃的介绍过谁，屋里的人精这会儿也都明白了易然今天带李季来的目的，他用行动表明，不管过去怎么样，李季现在都是他的人，以后见了面行个方便，自有易然来承他们的情谊。

　　屋里环绕的气氛冷静地将肉眼可见的尴尬持续到底，气氛一度尴尬到冰点以下，好在，成年人的交往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活跃气氛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尴尬氛围持续发酵，陶伟祺率先缓过神来，端着酒杯站起来笑道：“这不季哥嘛，可有日子没见了，瞧瞧我这什么眼神，都没认出来。”

　　季哥这称呼一出易然脸上的冰冷顷刻消散几分，陶伟祺用称呼表了自己的态度，易然虽然依然冷着脸，熟悉的人却能从他浑身充斥的寒意中感觉到几分融化的迹象，屋里的其他人这会儿也都缓过神，张嘴附和几句。

　　成年人的世界本身就没有什么实质的矛盾，表面的矛盾就更不存在了，笑笑嘻嘻的嘴脸将他们真实的想法紧紧包裹，一丝一毫都不会露出来。

　　李季心底有许多不好的念头，但他始终不愿意用恶意揣测任何人，他愿意相信每一张对着他的笑脸都是真诚的。

　　也正因此，他这会儿深感坐立难安，若是恶意的议论他还能心安理得的假寐，可其他人都放低了姿态，先不管是真是假，旁人都笑脸相迎了他实在不好继续冷脸相向，站起身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勾起唇角点了点头算是朝众人打了声招呼，端起手中的橙汁抿了一口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陶伟祺笑：“季哥怎么不喝酒啊，蒋辰钰你怎么回事，在旁边坐着不给人满上。”

　　易然唇瓣轻启，朝着众人解释：“阿季今天喝多了，也就柏丛元今天开业他才肯来。”明明是光明正大偏袒李季的话语被他不苟言笑说出来，直接没了丝毫偏袒的意味，满脸写着一本正经，易然鲜少帮谁说话，特地说了此番其中的偏袒不言而喻。

　　众人纷纷顺着话题调侃蒋辰钰的没眼力劲，顺便一同回忆起李季的酒量究竟有多差。李季浅笑着听他们调侃，礼貌的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等他们调侃够了转移了话题才低声对易然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他虽不务正业吊儿郎当没什么能力，可打小生活在这个人鬼蛇神遍地难分的圈子里，从小见惯了人情世故，他愿意带着善意去看别人，总不会单纯到认为所有人都是带着友善对他，他本来以为易然带他出来不过是想要找个乐子，纵使他心底千百万般不愿意，鬼使神差下还是答应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易然竟然会为他铺路。

　　利益是掺杂不清的纠葛，捋不平算不清，只敬衣衫不敬人的圈子里他什么都不是，他没了盛泰这个靠山就只是李季，一事无成无钱无权无人脉的李季，或者更直白一点，什么都不是的李季。他的出现只会让昔日盛泰的过往重新摆在众人面前，只会让盛泰的轰塌成为饭桌上人们茶余饭后拉进彼此间关系的笑柄。

　　屋里坐着的这几个人，单拎哪个出去不是炙手可热，易然借着向他们宣示了自己的态度，易然的态度决定了他们的态度，从而决定了其他人对他的态度。

　　易然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李季，有他在，不用怕。

　　易然：“不用怎样？”

　　杯子里的橙汁随着他转动杯子的动作挂在杯壁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水痕，不用对他这么好还是其他的什么李季也说不清楚，一千多个日夜，他变了，易然也变了，李季扪心自问，他承认这个他曾经真心爱过的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他心动，而他，只能一遍遍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能沦陷其中。

　　李季摇了摇头，“没事。”不必说什么，说了他也不会听，总之，他自己明白就够了。

　　柏丛元的场子自然少不了他，他推门进来瞧着屋里名副其实的几个少爷都在沙发上干巴巴坐，忍不住气笑了，“你们来着上班啊？”

　　陶伟祺：“你的地盘都不安排好，还好意思站着说话？”

　　场子刚开始屋里的人聊生意外边的人不方便听，只是都在南巷坐着了，什么生意也没有软玉在怀来的舒坦，柏丛元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直接认了下来，点点头，装模作样一拍脑门说：“嗐，忙晕了，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一排年轻清秀的少爷和俊俏的姑娘接连走进来，随着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一阵乱七八糟的脂粉味香水味，各种味道混在在一起凑成了纸醉金迷。

　　李季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站成一排的青涩面孔，俊俏也好，清隽也罢，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低头将视线重新转回到屏幕的游戏上，那是易然怕他闷刚安装的游戏。

　　易然坐在旁边与人聊天，偶尔看上两眼李季手中的游戏，手机里传出阵阵“Game Over”的音效，这是易然的公司炫桦新开发的游戏，真人模拟射击，炫桦潜心研究多年终于在去年攻破全息技术，紧接着就把新技术注入到游戏里，玩家更新后可以通过全息技术感受游戏中身临其境般的环境。

　　系统在选择模式后自动匹配对手，李季遇到了个扮猪吃老虎的大神，连着等待复活几次还是被人追着赶着按在地上摩擦，着实让人郁闷。

　　这游戏越玩越没劲，将手机扔给易然，“不玩了，没意思。”

　　易然点开对方的资料看了眼，笑道：“这是个充值大神，回头让他们给你定订做一套装备直接秒杀他们。”

　　李季挑眉：“这是你做的？”

　　易然：“嗯，你之前说过的想法，去年刚设计出来。”

　　李季以前经常会去射击场打上几把，他喜欢那种纯粹发泄的感觉，所有的烦心事都在按下扳手的那刻随着子弹一同射了出去。易然太忙了，他们约会的时间寥寥无几，李季想见他就得排档期，大多数时间还都约不上，易然身上的压力他明白，男人为了事业拼搏他更不好说什么，没有易然的陪伴他总要自己找乐子，不过每次安排什么活动了都会和易然说一声，如果易然当天不忙的话也会一起去，尽管这种机会微乎其微，李季还是乐此不疲，嗯，四舍五入勉强也算是约会吧。

　　除了李季喜欢的射击，他们偶尔会在旁边的球场上打打球，那天偶遇几个世家公子哥，李季想着时间还早就和他们一起打了会儿球，对方有个壮汉贴着他守卫，李季手里的球怎么都传不出去，索性准备绕开壁垒直接投篮，刚准备上前两步寻找新的突破口，身后拥过来的人突然崴了一下顺便把李季挤倒在地，天旋地转间人已经坐在了地上，毫不意外扭伤了脚。

　　脚扭得还挺严重，没大会儿脚腕就像吹气球般肿了起来，一番操作下来射击肯定是没法去了，易然来时正巧看见坐在地上的他被一群人围着，他上前蹲下，握着他的脚腕扭动几下，冷着脸皱眉开车送他去医院，李季脚腕疼的厉害，易然的脸也阴沉的厉害，李季龇牙咧嘴忍着疼不敢吭声，为了转移注意缓解疼醒他忍不住和易然吐槽市面上的射击游戏垃圾到不行，玩起来连丁点儿感觉都没有，易然也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顺着话题让他说说自己的想法，时不时的在讨论几句自己的看法，那次意外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才有了炫桦前两年上市的《搏》。

　　李季挑眉：“用了我的创意，版权费是不是该结了。”

　　易然闻言勾起唇角笑着应好。

　　屋里年轻的男女孩们依偎在客人身旁，软着嗓子趴在客人耳畔说着暧昧的情话，荤素一概不忌。虽说李季小时候也是混迹风月场合的浪子，可易然仍不想让他听到这些下九流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他嫌脏，他不想污了李季的耳朵，“累了吗？我们回去吧。”

　　李季早就不想待了，忙不迭点头。

　　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易然牵着李季往外走，走前还不忘把桌上的墨镜拿回来，李季最近去哪都爱揣着这个墨镜，看来是喜欢的。

　　两人刚走到包厢中间，瞬息万变间，酒瓶破碎的声响让一片暧昧的室内戛然而止，空气和时间同时静止在此刻。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无法用常理解释，易然上一秒还不忘收起李季喜欢的墨镜，谁又能料到他们之间的温情随着酒瓶破碎的声响消散在下一秒。

　　纵使千般万般的纠葛也只能任人叹息一句宿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