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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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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下午,李榆在工作会议上又见到了张伟,他穿T恤牛仔裤和休闲西装,戴着无边框的金属架眼镜,见李榆看他,礼貌性地点头微笑。
李榆想,那个眼镜架不错,戴起来挺斯文败类的,会后可以跟他要下链接。
会又是从上班开到下班,他们的系统出了点问题,用户反映比较强烈,而且这次举办的是处级领导干部培训班,因此一点点小的系统bug就被超出问题本身地无限扩大了,厅领导亲自过问,李榆单位的领导们瑟瑟发抖。
张伟作为技术方面的总负责人,在会上遭到了“群攻”,甲方领导们咄咄逼人,乙方领导们点头哈腰,张伟向一群外行解释着专业性的东西,孤独弱小无助。
好在终于是说通了,就解决办法达成一致,乙方可能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损失,系统维护费用被削减,开发费用的尾款被延期。李榆不清楚做系统开发的利润空间是多少,但她想,资本家总不能真的让自己吃亏,但是这个亏总要有个出处……
于是,她趁着和办公室主任一道送客的时候,偷偷问张伟:“你会不会被扣奖金啊?”
张伟看着她,苦笑着点了点头。
李榆表情凝重地也点了点头,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
张伟压低声音问:“你呢?这次系统bug好像引发了网络舆情,你就不替自己担心?”
李榆这才想起来,开会前领导让她会后去他办公室一趟,于是不再对张伟幸灾乐祸,将乙方一行人送到停车场,就提心吊胆地来到领导办公室。
领导的话题却很令她意外,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似乎不经意地问:“小李啊,你和那个张工是老同学是吧?”
李榆点头,“对,我们大学同级,不同专业。”
“嗯,你这个老同学呢,业务能力不错,就是应变能力差一些。你作为同学,要多提点他一下,咱们单位和他们公司是合作关系,系统出bug不是他的错,但是要注意沟通的方式方法,毕竟我们是出钱买服务的,在合理范围内提一些要求有什么不对呢?你说是不是?”
李榆连连点头,“是,他这个人上学的时候就这个脾气,您别生气,回头我跟他说说。”心里却想:还“合理范围”呢?连我一个门外汉都听出来你们是想推卸责任了!
然而领导训话的时候,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最好用的方法就是随声附和,不然十分钟的训话变一个小时,痛苦加倍。李榆深谙其道,于是在十五分钟之后顺利地走出了领导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正是晚高峰时段。李榆把王等等留在她桌上的小饼干吃掉,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在三个人的群里发消息:“亲爱的们,去不去吃‘桃子小姐’呀?”
凌欢回复:“谢邀,二人世界中,勿扰。”
李榆有心捉弄她,发去多人视频,方梓桑却只接了语音,声音压得很低,“我今天有事,改天吧。”
李榆说:“桑桑姐,你可不能学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你下班了吗?我们去吃上次那个冰淇淋好不好嘛?”
凌欢好像在路上,笑得很不怀好意:“有事哦?有情况了吧?”
方梓桑那边静了十几秒,才回道:“亲爱的,我今天真的不行,大概这段——”
“六床,走吧,去做穿刺。”一个稍远一些的声音打断了方梓桑的话,她迅速地挂断了语音。
然而那句话,李榆和凌欢都听到了。
四十分钟后,她们在肿瘤医院的病房里找到了方梓桑。
方梓桑惊讶不已,“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凌欢没好气,“我掐指算的!你怎么回事?生这么重的病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你怕大姨和姨夫担心,可以跟我们说啊!要不是今天在语音里听到护士说什么‘穿刺’,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瞒到你……”虽然在气头上,但是凌欢还是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对,瞒到我死。然后你们会看到我录的视频,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为我哭泣,这样我就不用经历生离死别了。”方梓桑气色不佳,心情似乎还不错,“放心啦,乳腺癌而已,没那么严重,我死不了的。”
凌欢别过头去,使劲地抹着眼泪。
李榆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拉着方梓桑的手,“桑桑姐,你病多久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要做手术吗?然后需要怎么治疗啊?你疼不疼?”
方梓桑笑道:“你要我先回答哪个问题呢?今天做了乳腺穿刺,明天安排手术,手术之后要看情况决定做不做化疗。我是春末夏初体检的时候查出了这个病,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效果不太好,这才决定做手术的。现在杜鲁门开学了,小学离他爷爷奶奶家近,所以我就可以把他全权交给爷爷奶奶,安心过来治疗了。”
夏初,是凌欢肺炎刚好的时候,后来她们见了那么多次面,打了那么多次视频电话,可是谁都没发现异样。方梓桑似乎一直在照常上班,帮杜鲁门联系小学,给杜鲁门开家长会,听凌欢和李榆讲心事,当她们情绪的垃圾桶……
凌欢觉得很心疼,自责对表姐的关心太少了。
“姐……”凌欢终于止住了眼泪,蹭过去,在床边坐下,轻轻趴在方梓桑身上,“今晚我在这儿陪你,明天陪你做手术,你一定会没事儿的!你长这么好看,说明老天爷特别喜欢你,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李榆也趴过去,“桑桑姐,我也陪着你。”
方梓桑摸着她们的头发,“好啦,你们谁都不用陪我,我请了护工,她把我照顾得很好。欢欢,你今年请假够多了,是高阳一直包容你,换成别的合伙人早不答应了,你不要太过分了。鱼鱼,你也不用为我请假,年假留着和喜欢的人出去玩,不用浪费在我身上。我一切都好,今晚我需要充足的休息,明天才能有精神去打那场硬仗。你们明天下班再来就行了,给我带点儿好吃的流食,好吗?”
第二天中午,李榆和凌欢按照前一天的约定在秦浩宇的餐厅见面,秦浩宇没在,他跟着团队出差做工程去了。她们上网查过,乳腺癌患者术后只能吃流食,可以喝一点儿鱼汤,于是来这家餐厅打包了一份黑鱼汤。凌欢喝过,觉得惊为天人,李榆过敏,只是觉得闻起来不错。
她们又在商场里转了转,给方梓桑买了两套新的内衣裤,还有一束花。
进到病房的时候,方梓桑躺着打点滴,正侧着头跟一个人说话。因为头侧向与门相反的方向,所以倒是跟她说话的那个人先看到了门口的两个人。
那是个气质儒雅的男人,中等身材,戴一副金丝框架眼镜,皮肤很好,显得人干净整齐。
方梓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神色如常,语气平和,除了有些面无血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那个男人也很平静,微笑着朝她们点头示意。
倒是李榆和凌欢有些尴尬,你推我我推你,相互挤眉弄眼。
方梓桑笑起来,扯动了伤口,又蹙眉,“你俩别在那儿打暗号了,这位是陈医生,之前给杜鲁门治过骨折,正巧,陈医生的女儿和杜鲁门现在是同班同学。”又朝那位陈医生说:“陈医生,那位拿着花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李榆。那个拎着饭桶的是我表妹,凌欢,杜鲁门受伤那晚你们见过的。”
陈医生又向她们点点头,“你们好,我是陈隐。”
李榆和凌欢也赶忙点头问好。
“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方梓桑朝她们看去。
李榆走过来,把花放在床头,又从凌欢手接过保温饭盒,“有花,有从秦浩宇的餐厅打包的鱼汤,还有……”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纸袋,伏在方梓桑耳边小声说:“两套新的小内内。”
方梓桑扑哧一笑,又牵动了伤口,疼得直皱眉头。
“我建议今天暂时不要喝鱼汤,明天中午之后再喝。”陈隐说道。
“哦,那就不喝,给欢欢喝,明天我再去给你买。”李榆把装内衣裤的纸袋放进床头储物柜,“还是得听医生的话,我们俩从网上查的,果然不靠谱。”
陈隐微笑,“倒也不是不能喝,只是我看了方老师的检查报告,有几项指标偏高,所以要控制摄入蛋白质的量。”
他的语气很温和,音调不高也不低,音色不是很亮也不是很闷,有种高低频都被精细地调过,很润耳的平衡感。
凌欢想,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温润大叔音。
见她们俩有些局促,陈隐便告辞:“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再见。”
陌生人一走,凌欢又活跃了起来,从头到脚把方梓桑问了个遍,确定只是切了肿块,没有扩散,暂时只需要做内分泌治疗不需要化疗等等之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个陈医生个子不算高,但身材挺匀称的,穿白大褂一定好看!”暂时放下焦虑的凌欢开始八卦,“姐,他不是儿童医院的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