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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   张伟是合作方派出的技术总负责人,原本同做党务的李榆没有什么关系,但领导们清晰地捕捉到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并且准确地利用这层关系——这是领导者所擅长的。
      是以,他们被“不可抗力”捆绑到了一起。
      李榆抗争过,她找到领导,直说了和张伟的关系以及自己的顾虑,然而领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讲大局,讲党性。
      李榆败下阵来。
      那次午餐后,张伟那股义无反顾的冲劲儿懈了下来,李榆的平静使他不安,只有真的不在乎了,才会无所谓真相是怎样,无所谓喜悦或悲伤吧?
      但是李榆待他的态度却不像他刚回国时那样冷漠,更加自然,甚至有些熟稔,仿佛他们真的是关系不错的老同学,在工作中彼此照应,默契还在,十分合拍。
      张伟看不清。
      李榆也想不透。
      她想找个人聊聊,但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方梓桑年后又开始加班,同时处理离婚事宜。凌欢的工作室接了一波新单,她的作息混乱得像是生活在西半球的人。
      李榆将自己的朋友圈搜罗个遍,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一个人。

      她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却伸出一只邪恶的小手,轻挠着她的心尖,对她说:“多好的机会,一石二鸟,试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她打开微信,在联系人列表里下滑,在“黄臻”名字上停住,点开,输入“黄律师,如果你的女朋友突然回来,向你说了当初离开的不得已,并表示想和你重新开始,你会原谅她接受她吗?”这段话,点击发送。
      她没想隐瞒什么,直接问,比“我有一个朋友”的借口还少一些尴尬。
      发完微信,李榆开始工作,今天还有一个大报告要写。午休也省略了,她点了个炒饭外卖,喝了今天的第二杯咖啡,起来活动了十来分钟,又坐下开始写报告。
      微信却在此时弹出提示,黄臻回道:“如果是我,我会原谅,但不会接受,已经被时间证明过的不合适,为什么还要再验算一遍呢?但我想,你问的是你自己,抱歉,我提供不了任何有参考价值的意见,但如果你因此烦恼,想找个人聊聊,我可以当个‘树洞’。”
      李榆看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回了句“谢谢”,继续工作。

      报告交上去,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间,李榆舒展了一下僵硬的颈椎,终于想起来去看一个小时前的未接来电,是张伟。
      她用微信回过去:“不好意思,没接到电话,有什么事儿?”
      对方几乎秒回:“我在你们单位,晚上一起吃饭。”
      不是征求意见,而是直接安排。很快,电话又打了进来,李榆接起,那边说:“还有五分钟下班,你收拾一下,我在停车场等你。”
      天气晴好,天光尚早,她无人可约,无事可做,便应了下来,给妈妈发了晚归的报备微信。
      走到停车场,张伟迎了上来,为她拉开车门。
      有同事看到,向李榆打趣,说她不声不响地找了个这么年轻有为的男朋友,说她男朋友好体贴还接送上下班。
      李榆迅速地钻进车,拉上安全带,“他们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张伟将车开了出去,笑道:“不介意,很乐意。”
      一个多月以来,李榆只坐了一次张伟的车,但落在别人眼里,他们已经是“接送上下班”的关系了。
      她抓了抓如麻的思绪,找出一个线头,“张伟,我觉得我们保持工作中合作伙伴的关系比较好,我接受你的解释,对你的经历表示遗憾,但是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十一年间,你有无数次机会跟我解释,却什么都没有说……我不认为现在是最好的解开误会的时机,就像微信消息,发出去超过两分钟就无法撤回了。你离开我十一年,这件事所带来的创伤也无法撤回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张伟,我们回不去了。”

      车窗外闪过一棵棵梧桐树,李榆才发现,张伟把车开到了通往他们大学的那条梧桐路上。这里真的有好多好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但都不再鲜活,它们被另一层记忆覆盖着,关于张伟离开后的痛苦,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喝醉后的呕吐,险些被呕吐物呛死的窒息感……李榆都不愿再想起。
      他们去到毕业前最后一次一起吃饭的那家火锅店,店面经过了重新装修,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学校因疫情防控要求暂停校外人员进入,他们无法再去人造湖边散步,分别,被迫提前到来。
      李榆叫了网约车,在等车的时候对张伟伸出手,“我们分手吧,张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张伟伸出手与她相握,又很快放开,没有再说一个字。
      网约车准确地找到他们,李榆坐上后座,隔窗与他挥手。
      张伟也挥手,朝她,朝永逝的青春。

      李榆破天荒的没有立即回家,她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商圈的后街,那是一条有名的酒吧街,她只和凌欢她们来过两三次。她下车,最近的那家酒吧门口有个小女孩在卖力地发放传单,招揽顾客。她接过传单,然后走了进去。
      是一家音乐酒吧,正在演唱的是一个嗓音有些沙哑的女歌手,靠近舞台的地方还有一张空桌,李榆在侍应生的引导下就座,点了一杯样子很好看的鸡尾酒。
      女歌手抓着立麦,闭着眼睛,唱得投入而忘我。明明是很老的一首歌,却在此情此景,这样迷离的灯光下,显得很动人——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一曲终了,李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脸上凉飕飕的,伸手摸了一下,竟是濡湿一片。
      失恋的人听情歌,好像每句都是在唱自己。
      她失恋了,不是在2009年,而是在2021年。
      她为自己编织了十二年的幻梦,终于破碎了。

      对面有人坐了下来,李榆胡乱擦了把泪湿的眼睛,稍稍清晰的视线里,她看到了黄臻。
      黄臻将一张纸巾递给她,“很巧,客户约我来这里,临走时就看到你进来了,所以我又回来了。”
      李榆接过纸巾擦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快停住的眼泪,像冲垮了泪腺似的,没完没了地落下来。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她看似无缘无故地哭着,他便无缘无故地陪着。
      然后在她的提议下,他们开始喝酒,鸡尾酒,红酒,啤酒。
      李榆恍惚觉得面前坐的是凌欢,梳着马尾的凌欢,陪她彻夜买醉,陪她痛批张伟,陪她呕吐,在她快要被呛死的时候笨拙地用“海姆立克法”施救……
      滔天巨浪中,林一诺是凌欢的浮木,而凌欢是她的浮木。
      黄臻酒量不好,喝得很克制,也在努力保持着些许清醒,“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李榆摇手,“不,不能回家,不能让我爸妈看,看见……”
      黄臻又问:“那我联系方梓桑?还是凌欢?李榆?”
      李榆仍是摇手,在桌子上摸索着找到手机,指着它说:“打,打给人事,人事……请假……”
      于是黄臻用李榆的指纹解开手机锁,在通讯录里查找“人事”关键词,按照她的要求帮她请了假。

      如烂俗剧情所示,第二天临近中午,李榆从宿醉中醒来,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条件反射般地掀开被子查看,还好,衣衫完整。又动了动身体,除了头,没有什么疼痛的地方。
      她努力地回忆着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剩下一些片段,勉强能推理出完整的情节。
      手机在床头柜上,被细心地充着电。李榆拿起来翻看,果然有黄臻的留言:“你酒品不错,不用担心。昨晚你让我帮你请了假,今天好好休息。”
      最新的一条来自凌欢,“李妈昨天打我电话找你,我帮你圆过去了,我聪明吧?打你电话怎么是黄律师接的?速速从实招来!”
      李榆忙去看通话记录,联系人为“妈妈”的几个都没接,“欢欢”的被接通。她不禁为黄臻的双商叹服,要是换成个头脑不清楚的接了妈妈的电话,昨晚可能就炸翻天了。
      她起床洗了个澡,吃了黄臻留下的头痛药。
      去退房的时候,前台说昨晚送她来的先生已经付了房费和押金,李榆拿回押金,连房费一起转账给了黄臻,附言:抱歉,麻烦你了,谢谢。
      黄臻的微信很快回了过来,刚要查看,凌欢的电话打了进来,李榆边往酒店外走,边接了起来,“来吧,嘲笑我吧。”
      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凌欢有些焦急的声音,“鱼鱼快来佳康医院,我姐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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