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之间》迂回转

10、鸣夏

　　陆航与苏绘在2018年夏天的末尾，去不同的城市，上不同的大学，有一段磕磕碰碰的爱情。
　　好在，他们顺利熬到了下一个夏季。

　　上午机场内，他们都提笨重的行李，却空出一只手，恋恋不舍与对方说再见。
　　他们同一个时间点出发，飞往不同的城市，走向不同的人生。

　　*

　　八月中旬，军训。

　　很热，苏绘在队列中站军姿，脸颊的毛细血管被太阳刺激成粉红，颈间被汗水爬满，两鬓的汗水顺脖子流进衣服里，后背的绿色布料已湿成一片。

　　不知是不是烈阳快坚持不住，教官一声“解散——”，苏绘放松下来。

　　已是下午，白云层层叠叠，此时遮住太阳，风随之而来，代替炎热，换来阴凉。
　　苏绘把水杯从树下拿起，正坐下补充水分，便看见一旁的男生用手在给一个女生扇风，拿着女生粉色的水杯，嘴里嘟哝女生不多喝点水。

　　又喝几口水，透明水杯里的水就已经见底，无奈起身，跟教官报告去打水。
　　打水处队排得很长，苏绘往队伍的最后面站去。

　　没一会儿，刚才的那个男生也来了，排在苏绘的后面。
　　手里拿着是一个粉色水杯和一个蓝色水杯。

　　握着水杯的那只手握得更紧，苏绘承认，她是嫉妒了，嫉妒那个女生有人帮忙扇风，有人接水。

　　她已经开始想念陆航了。

　　如果陆航在多好。

　　*

　　晚上回宿舍，苏绘洗过澡，趴在床上就迫不及待打开微信，给陆航发去视频通话。

　　响了两个节拍，通话就被接通。

　　屏幕上出现的是陆航光膀子的上身，还有陆航脸上未尽的笑意，宿舍里吵哄哄。苏绘顿时就害了羞，将头埋进被窝。

　　“苏绘儿。”陆航语气里带笑意，有儿化音。
　　“嗯？”苏绘继续将头埋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

　　“苏绘儿。”
　　“嗯？”
　　“你抬头嘛。”
　　“不要。”

　　“苏绘儿？”“绘儿？”
　　苏绘依旧没抬头。

　　手机那边停滞几秒，环境变得安静不少。

　　“宝贝儿。”

　　声线比刚才更加干净冷冽。
　　苏绘猛地从被窝抬起头。

　　手机屏幕里的陆航换了背景，是月色朦胧的室外。他已经把衣服穿上，脸上笑意荡漾。

　　苏绘看着陆航，陆航也看着苏绘。

　　他们没有说话。很静。

　　静得苏绘能听到陆航那边的蝉鸣。
　　窸窸窣窣地叫。

　　“说，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陆航率先打破宁静。
　　“肯定有！”苏绘一脸认真。
　　陆航一脸不相信，“真的假的？”
　　苏绘赶紧把手放在耳边，将大拇指收进，“我发四。”

　　陆航轻笑。

　　“宝贝儿。”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声音富有磁性。

　　苏绘一懵，毫不留情将电话挂断。
　　手机传出“嘟——”的音效。

　　“男朋友惹你生气啦？”一旁的舍友嗑着瓜子，调侃苏绘，“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别太在意。”

　　苏绘对舍友象征性笑笑，便躺下。

　　看她准备睡觉，舍友就熄了灯。
　　来自天花板的光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看不清的黑，和听不见的安静。苏绘静静躺在硬硬的床板上，被子只盖肚子，眼睛却迟迟不闭上，在黑夜中一眨一眨。
　　翻过身，睡不着，又翻身，还是睡不着，反复好久，苏绘轻轻叹一口气，起身去阳台。

　　阳台有空调机的响声，往阳台外望去，一切都还没有停息。灯亮着，有行人，还有夏风和孟夏的蝉鸣。
　　好像都还没有睡着。蝉鸣声没有停，这个夏天好长。

　　望了很久，苏绘才回到宿舍里去。
　　临睡前，她给陆航发了两条消息。

　　凌晨零点十九分。
　　【会不会：晚安哦。】

　　凌晨零点二十分。
　　【会不会：我们要一起等下一个夏天，绝对不要随夏天结束而结束。】

　　一夜无梦。

　　*

　　生活轨迹在不断进行，转眼到秋分，九月二十三日。

　　苏绘早上起晚，为了赶早课，忽略早餐，在上课前一分钟顺利赶到。

　　结果下课后，手机里陆航的消息就刷屏手机锁屏。
　　【行：你的早饭呢？！】
　　【行：早饭！！】
　　【行：你不会起晚了吧，然后就不吃早餐为了赶上课？】
　　……

　　苏绘扶额，这该怎么蒙混过去？
　　她小心翼翼打字：【会不会：我忘记给你拍啦我真的吃了TvT】

　　对方秒回。
　　【行：我听你搁着放屁呢？！】

　　编辑好半天文字苏绘才敢发出去。
　　【会不会：下次保证不会了！！】

　　【行：你前天也这么说。】

　　苏绘：“……”

　　苏绘经常不吃饭，就惯成了胃病，当这个事情被陆航知道的时候，陆航就经常监督她吃饭。一顿不吃，顿顿叨。

　　正晃神，肚子就咕咕叫。
　　手机显示上午十点半。

　　刚好下午没有课，苏绘出校门打一辆车，准备中午好好吃一顿，下午去书店里泡一泡。
　　上车后，路还没驶出一段，正碰上红绿灯。车停下，苏绘还在看手机。

　　蓦地，胃传递一阵剧痛。
　　一阵接一阵，没有停。
　　糟。胃病犯了。

　　疼痛好一会儿，苏绘才忍住痛冲驾驶座的司机说：“叔叔，先开去医院。”
　　“呀，小姑娘怎么了？”刚好绿灯，驾驶座的司机换了一个方向，朝医院去。
　　“胃病犯了。”苏绘声音软糯糯。
　　“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啊？”
　　苏绘疼得说不来话，闷闷答了一声。

　　路上没有堵车，很快就到。
　　苏绘在充斥消毒水的医院里，谁也不熟，自己一个人挂号，开了社保，在等候处坐许久才看到医生，拿了药，又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宿舍。

　　头轻轻靠在车窗上，被慢慢地晃动。阳光打在窗上，照射她的手和手上的药。

　　手机的最新消息还是十二点多时，陆航的疑问句：午饭吃了吗？

　　她没有回。

　　*

　　回到宿舍，宿舍内还没有人，苏绘粗暴把药往口里灌，就到床上去，把自己封闭在蚊帐里，阳光被隔离在外，她被隔离在被窝内。

　　整个人蜷缩，双手抱住双脚。

　　泪从紧闭的眼眶内顺鼻梁往另一只眼睛流，最后流到床上，打出一片湿。

　　手机又嗡几声。

　　……

　　再起来时，外面的阳光已经弱了很多，也更往西边接近，映红云朵，每一层每一叠，把天也染红了，分出深浅不一的色彩。

　　手机未接来电*14。

　　苏绘颤抖地回拨。

　　电话第一声还没响完，就被接通，开始计数。

　　“苏绘……”电话那边没有苏绘想象中的骂声，而是沙哑的两个字。

　　听到这，苏绘的泪腺再也止不住，疯狂分泌泪水，“陆航……”

　　“我好想你。”

　　电话两头只传递苏绘的呜咽声。

　　陆航在另一边，同样泣不成声。

　　他想起了来大学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在语音通话。
　　蝉鸣划破夏日夜晚的静谧，忘我地歌唱。
　　在不停歇的蝉鸣中，他的宝贝问他，“蝉鸣属于夏天，那等夏天结束，蝉鸣也就销声匿迹了。你说是不是？”

　　他难得地说了一句情话。

　　“但我们不会。”

　　苏绘的笑声环绕耳边，笑他好土。

　　*

　　在那之后，苏绘没有再不吃饭，每餐都会拍照给陆航看，她没有再犯胃病，和陆航依旧每天晚上视频通话。

　　日子迎来寒假，大家都回家过年。
　　陆航一考完试就回了老家，和苏绘来不及见上一面。按照陆航以往，他要呆在老家直到开学。

　　所以，他们只匆匆一面。

　　同样的机场，他们互别。

　　上飞机前，苏绘收到陆航的消息。
　　【行：夏天我们再见。】

　　苏绘乖乖打字：【会不会：好。】

　　直至后来的每一次通话，开始有了蝉鸣声，夏季夜晚的蝉鸣。

　　“陆航，有蝉鸣了耶。”苏绘在阳台上，望向外面，眼睛在黑夜中一闪一闪。
　　“嗯。”陆航在宿舍外的走廊上，蝉鸣声一阵一阵，“夏天马上来了。”
　　苏绘弯唇：“我们也马上要见面了。”
　　陆航笑起来：“是啊，我好期待盛夏的蝉鸣。”
　　“你怎么一点都不懂。”苏绘用食指指着屏幕中的陆航调侃他。
　　陆航却在那边放声大笑。

　　*

　　期末考，陆航先考完试，苏绘还有一场，电话中陆航说他先回家整理东西。

　　等最后一场试考完，已是两天后，苏绘正在整理一些带回家的东西，舍友都考完试走了，就她一个人，收拾得很快。

　　突然口袋静音的手机一嗡一嗡。

　　苏绘抽空拿出，备注显示航。

　　手机接通，背景声音熙熙攘攘，还有一点儿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怎么啦？”

　　“你在宿舍里么？”陆航说一句无厘头的话。
　　“是呀。”苏绘换了一只手拿手机答道。
　　“你到走廊上看一下。”

　　苏绘正疑惑到走廊上去，刚出门看见一片片大树和花坛，还有——
　　处于那之中的陆航。

　　她愣了愣。
　　热意顿时在眼眶内翻涌。
　　苏绘急得跑下楼梯，险些摔了一跤。

　　到楼下，陆航还在那边等她，脸上荡漾着笑意，眸里深情似海。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陆航。
　　紧紧抱住，整个人在埋在陆航怀里，感受陆航的呼吸，细听陆航的心跳，一跳一撞。

　　陆航一只手围住苏绘的腰，另一只手在苏绘背上轻轻抚慰，胸前的衣服布料湿了一片。
　　“我在呢。”

　　回忆里那次通话，他并没有把话全部都说出来。

　　他期待的不是盛夏蝉鸣，而是与你的见面啊。

　　“我们等到了。”

　　陆航的话带着夏风吹进苏绘的耳里。

　　看来——

　　我们的夏天，是逃不过蝉鸣了。

　　【END】

　　2021/0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