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林元忆万舟》重河醉锦

9、八忆

　　“……”
　　尉迟彬是真的不想玩了，明明说好的兄弟聚一场，为什么多一个人后就成这样子了？
　　“天色不早了，走吧。”万俟添伸了个懒腰，“我送你？”
　　“不必了。”舟未青将卷轴放回原处，“我还有事要办。”
　　“好。”
　　万俟添骑上马又去马场撒了会欢，这才缓缓情绪回了家。
　　“你过来。”万俟远坐在桌旁，摆在桌上的晚饭早已凉了。
　　“父亲，找我？”万俟添立马站直，努力回想自己今日的所做所为，生怕哪点惹了父亲，以换来更严厉的惩罚。
　　“不训你，听着。明日汇光马场有赛马，我希望你去一趟。”
　　“那…学堂那边…”
　　“你自己去和先生说一下吧。毕竟你是武者，以武为上，万不可将此放下。”
　　万俟添没有吭声，这若换做以前，他早就欢快的答应了，可这次…
　　“不乐意？”
　　“不是的，父亲，我只是怕耽误了…”
　　“马在战场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我给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万俟远怒了，猛的一拍桌子。万俟江急忙上前安抚，顺便用眼神给弟弟示意。
　　万俟添垂下眼眸，他知道依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无法从父亲手中夺回自己的命运。
　　“我…我知道了，会和先生说的。”
　　“知道就好，”万俟远这才坐下，“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
　　万俟添闷闷不乐的回了房间，还未等他熄灯，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我知道，我会去…姐？”
　　“呦，小家伙长大了，会冲姐姐生气了？”
　　“哪敢啊。”
　　万俟添松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不冲女性发火是家教。”
　　“嗯，别生父亲的气了，他也是想让你上战场，将他原来的所有遗憾全补回来。”万俟江潇洒的坐在万俟添床上，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他当年上了战场，却因一时疏忽毁了一个大计划。虽然最后胜利了，但损失了比原计划超过三倍的士兵。他过不去心中的坎儿，这才退出了官场，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可惜我是女儿身，无法帮你承担。”
　　万俟添心中一暖：“无妨。我到还庆幸，要不我心疼。”
　　“你这小兔崽子，从哪学的？有喜欢的人了？”万俟江见自己弟弟有些急了，这才放下，“温国没有什么男尊女卑，女子也可上战场，只可惜父亲看的严，我无法去。 ”
　　“我可以的，姐姐。”
　　“好。那看你也开心了，我回去了。”
　　“嗯，祝姐姐好梦。”
　　万俟添灭了灯，不走回想起母亲的样貌。在他的记忆中，十岁那年母亲就卧病在床，他只记得母亲苍白的脸和进进出出，样貌不同的郎中。后来，就在三年前，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最后一段回忆停留在那块舍不得吃的糖上。所以，他不论何时何地，身上总会带上几颗。
　　“娘亲。 ”万俟添淡淡的笑了。
　　所有人都说他和母亲相似，太善良，但在他心中，万俟江才是母亲性格的真正继承者。
　　次日，舟未青没有吃早饭就直接去了学堂，一进门就见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三个天天迟到的兄弟全到齐了！而且都在乖乖读书。没有大吵大闹。
　　屋中只有他们五个，显得格外安静。
　　“未青，你来啦。”万俟添的听力极好，抬头望了一下。
　　“嗯。”舟未青回应了一声，做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日我们可能不会听讲了。”
　　“为何？”
　　听到宇文康的话，舟未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我们的父亲让我们去马场赛马，不能违抗。”
　　“马场？”舟未青喃喃道。
　　尉迟彬见他这个样子，关切的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非也，”舟未青摇了摇头，“先生今日也要领着去的。”
　　“真的？一起去！所有人？”宇文康抓住舟未青的肩膀。
　　舟未青不耐的推开他的双手，点了点头。
　　“三天不打皮又痒了？他不喜欢让别人碰。”
　　“不敢不敢，别急啊，老大。”
　　“是，一起。”舟未青边说边从书架上取出几本卷轴，“看完再。”
　　“啊…不要啊…”
　　“未青，放过我吧。”
　　“不行。”
　　约半个时辰后，圣央和同学们才来的整整齐齐。不同于以往的是，圣央没有拿任何一本卷轴。
　　“先生，今日我们学什么？”一个男生大着胆子问。
　　“不学，今日我们出去。”圣央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抬头冲他笑了一下，“今日有场赛马，我呢主张在快乐中学习成长。加上万俟，尉迟彬和宇文康要参加，所以，去助阵去。”
　　“太棒了！”
　　“添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添哥可没有你这么丑的儿子。”
　　“先生万岁！”
　　“诶诶诶，可别这么搞啊，天子会找你事的。”圣央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群孩子。
　　他一向认为“行”是“学”的主要，卷轴上的东西再好再有用，那也是先辈们思想，不是自己的。他想让孩子们多接触这个世界，来开拓他们的思想，创造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实在在的感受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知识。
　　“若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好！走喽走喽。”
　　众人喧嚣着走出门，舟未青站在书架前沉思着，伸手想取一本卷轴到那里看。还未等他取下来，一只温暖的手阻拦住了他抽取卷轴的动作。
　　“不行。今日我比赛，你怎可以这样。”
　　舟未青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抽回手回头看去，万俟添正嘟着嘴，脸上写满了：我不开心。
　　“我，我不懂这种比赛。”他自知对不起，颇有些委屈的低下头。
　　“不用看懂，”万俟添笑了笑，将卷轴推了回去，“你只用看着我就行，然后在我冲过终点的一刻为我欢呼。”
　　“…好…”
　　舟未青看着万俟添一副“必胜”的样子，说不出那是自大还是有把握。
　　“那，你和我一起骑马去吧。”
　　“它一会要比赛。”
　　“不是的。马场也有马，用那里的比…哎呀，走吧。”
　　“嗯。”
　　圣央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看着两位少年肩并肩相伴，心中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
　　他不知道舟未青的家世，只知道他在十岁那年成为了自己的第一个学生。自己早就将他看做了一个亲人，心中早已下定决心看着他长大。只是…好像没多久了。
　　马场离这儿并不远，舟未青刚开始习惯被风“轻抚”，就到了地。
　　他下了马，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汇光马场很大，工作人员正为即将开始的比赛忙的晕头转向，四处打转。而比赛参与者们的坐骑正被牵着在场中央散步，统一的颜色，统一的品种。
　　“尉迟哥，这都是黑马，你们是如何分辨的？”一个身着褐色布衣的男生跑到尉迟彬身边，兴奋的问。
　　“哦，你看啊，每匹马的马具是不同的颜色，就像我的，是赤色。”尉迟彬见万俟添挥手示意自己过去，拍了拍男生的肩，“好了，我该去换衣服了，一会看你彬哥如何征服全场。”
　　男生懵了一会，反应过来时已看不见尉迟彬的身影了。
　　他疑惑的挠了挠头：“不对啊，我也关注过赛马，征服全场的应该是万俟哥吧。”
　　当然，尉迟彬并不知道男生的想法，否则他指不定崩溃成什么样子。
　　圣央领着舟未青坐在最前排，让其余学生自己寻找座位。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十位少年从换衣室中走了出来，在分散的马中寻找自己的。
　　他们已换上了胡服，因为这种衣服比较适合骑马打仗。
　　十位少年中，唯数万俟添最为耀眼。少年收起了常年挂在嘴边的微笑，只留下无边的阴暗。压力与沉闷一同袭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这种感觉随着他的微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但却更让人感觉，这个少年不简单。
　　万俟添扫视了一圈，看到了那个全神贯注盯着他的少年。他用力挥了挥手，舟未青周围的女生全部尖叫了开。
　　圣央这才发觉自己认为最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小舟这孩子今天没带卷轴！
　　“舟儿，今日怎么没带卷轴？”
　　“先生…”舟未青条件反射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嗯，今日没带，他让我看他比赛。”
　　圣央愣了愣，半晌才哭笑不得的移开头：我平时让你别带卷轴，你怎么就不听？他说的话怎么就比我这个先生说的还管用呢？
　　“啊啊啊，就他就他，好像叫万俟…哎呀，反正就是他，赢了好几场了。”
　　“问题是他还长得那么帅，天呐，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神！”
　　随着一声哨响，九匹马一同冲出，只有一匹在不紧不慢的追赶。众人定睛一看，马上的少年正是万俟添。
　　舟未青皱了皱眉，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舒展了眉头，眼中罕见的多了一丝赞许。
　　“老大这是怎么了？”尉迟彬位居第二，宇文康帮他拦着后面的人，二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不知道，但…相信他吧，”宇文康苦涩的笑了笑，“除了相信现在别无他法。”
　　“也对，他是几年里的赛马冠军呢，加油啊老大！”尉迟彬在心中为万俟添打气，同时也为自己加了些底气。
　　圣央见又是一圈，而万俟添还在最后，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先生，不必如此。”舟未青伸手指了一下在万俟添前面的三匹马，“那三匹已经坚持不住了。”
　　话音刚落，那三匹马好似在配合舟未青一般，越来越慢，而万俟添则轻轻松松的超越了过去，甚至还挑衅的问候了一句。三人尽管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期望他这次失利。
　　众人正看的热血沸腾，殊不知马场的角落中站着一位十九岁的青年，从穿着上来看，就表明他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人。
　　“殿下，您觉得他如何？”一位男子指着排名第一。
　　“一般般，不入我的眼。”青年抬头看了一眼，轻轻笑了，指了指万俟添，“我却觉得他不错，若是入了朝廷，自也是一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臣一会和他聊聊？”
　　“不必了，再等等吧，他还太小。”
　　“臣知道了。”
　　转眼到了第三圈，万俟添收起了那种悠闲的笑容，气场瞬间强了起来。他用力一甩马鞭，马儿也不负期望，撒开蹄子跑了起来，一时间狂风吹拂，让万俟添热血沸腾。
　　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儿带着万俟添越过一个又一个选手，直接与第一并齐。
　　“嗨。”万俟添好心情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
　　“对不起，你的第一要被我抢走了，朋友。”
　　万俟添又是一鞭下去，马儿长鸣一声，直接冲刺过了终点，再一次赢得了第一。
　　“比完了？”舟未青见先生同学都下去了，便也来到万俟添身边。
　　“没有，还要选出两场的冠军，再比一场选出四场比赛的最终冠军。”万俟添披上外套，冲他傻笑。
　　“嗯。我这次一直看着你的。”少年的话语中没有什么情感，却好像有些邀功似的傲娇。
　　“嗯，我知道啦，这个奖励你。”万俟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没忍住又笑了，递给他一颗糖。
　　舟未青盯着糖发了会呆，正要接过，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禁咳了几声。
　　“你怎么回事，喏，外衣披上。”万俟添皱了皱眉，不顾少年的反抗，硬给他披上了。
　　尉迟彬与宇文康这时也走过来了，他们拍了拍万俟添的肩膀。
　　尉迟彬喝了一口水：“老大，厉害啊。”
　　“的确，这种用脑子赢比赛还是第一次呢。”万俟添也不谦虚，拒绝了尉迟彬递过来的水。
　　“欸，用脑子？”宇文康挑了挑眉。
　　“是羽毛教的，还是先生？”
　　众人一听，都围到了万俟添身边，反将舟未青挤了出去。
　　舟未青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好似不适合在这里，转身决定离开。
　　“不，不是他们。”万俟添笑着将舟未青拉到自己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是未青。”
　　众人都吃了一惊，印象中舟未青从不参与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