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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凤怒之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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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公主出了这般丑事,洪献帝震怒,青洛不知道公主是如何保下他的,只知自那时起,他便成为奉安公主的男l宠。
至于驸马,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荣幸。
风戚染望着那道青影,自王宫到崇华苑再到如今的公主府,多年相伴,青洛已然成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教他武功,教他谋略,教他排兵布阵。
她在不知不觉中看重他、信任他、不再防备他,她在他身上寄托的感情,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
风戚染想,或许青洛这些年不过是假意逢迎,逢场作戏,只是他演的太好,好的骗过了她的眼睛。
而今,他已是一柄利剑,只不过,这柄剑自始至终,从未真正属于她。
青洛站在湖边,望着碧波粼粼的水面竟有些茫然,洪献帝已死,可那些折磨他多年的进退两难却未曾停歇,主谋死了,那么行凶的刽子手呢?
可她亦是个被人胁迫,受人摆布的棋子罢了,但如此,他便能心安理得地放下了么?
他整日被这无法回答的矛盾撕扯,一个声音告诉他,那夜血光冲天,每一柄凶器都该付出代价。
可另一个声音说,她不知你身份,她待你那般好,她信任你,她爱你。
她当真爱他么?
这些年,他尝试说服自己,那场阴谋的始作俑者已然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该试着放过自己,他原以为公主待他的好,和他对公主的情,能将他自那些矛盾撕扯之中解救出来,却未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叫嫉妒。
苏明颜、霍君离,直到一个毫无意义的段漠云出现,将他彻底推入了泥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愤怒,让他嫉妒,让他陷入疯狂却敢怒不敢言。
他明白她需要帮手、需要幕僚,需要人来帮她扫平一切,扶风颜珏登位,最安全最掩人耳目的法子,便是让这些人以男宠为名。
可那高傲美丽的凤凰,谁会不爱?
他看得出他们眼中的爱慕,瞧得清他们的或明或暗,或明目张胆或欲盖弥彰的示好,他亦知晓她从未与他们有过什么,以她的性子,不屑以此诱人替她卖命。
可又如何呢?
他们依旧以男宠之名,与他同在一屋檐下。
流水无意,可落花有情。
同样的名头,相似的称谓,时时提醒他,他不过只是个男宠,无资格,亦永远无法与她并肩而立。
愤怒、仇恨、爱意、自卑、嫉妒……
无数情绪被压抑着,从不敢露出丁点,而这些无处发泄的阴暗,自四年前苏明颜入公主府便种下了,四年的时光,它已迅速长大,变成了一个扭曲的怪物。
然而一步迈踏出,便再无退路。
闭了闭眼,轻轻吐出口气,青洛不经意地回头,却见风戚染站在远处瞧着自己,青洛有些愣住,她站在那里多久了?
敛了神色上前道:“公主来了多久了?青洛未曾察觉,甘愿领罚。”
“说什么罚不罚的,我未出声,与你何干。”风戚染笑了笑,“后日乃母妃十年之忌,明日我便出门,府上便交由你打理了。”
“是。”
每逢母妃忌日,风戚染皆会提前一日前往,小住一日再回来。
青洛垂了垂眼,挡住眸中光影,接着问:“既是十年之忌,陛下可会与公主同往?
青洛好替公主安排。”
风戚染闻言瞧了他一眼,敛神垂眸的人瞧不出分毫异常,便不动声色道:“自然。
我有些乏了,车马你去安排罢。”说着便转身回了北辰殿。
“公子,安神茶煎好了,这便给公主送去么?”舞墨端了碗茶汤来,等着苏明颜吩咐。
“茶汤尚热,凉些不迟,放在这罢。”苏明颜瞧着舞墨将碗放在桌上,忽而想起来公主府之前的日子,多少人上门求他医病,其中不乏达官贵族、江湖高手,若他心情不好,钱再多也未必肯医。
那时的他瞧着温和,骨子里却高傲的很,曾经自视甚高的应元谷传人,放言天下医者,无出其右,而今日日窝在这公主府中,对着这唯一的病人,却叹自己医术不精。
师父说他英雄难过美人关,且他瞧上的还是个流水无情的蛇蝎美人,可他算什么英雄呢,连昔日一国之主霍君离都拜倒在那白裙之下,何况他一个学艺不精的大夫。
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碗,苏明颜忽而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因行动不便,他自小便练就了极好的目力与耳力,对危险的气息亦极为敏感,抬头望去,一只深灰色的鸽子擦着春风楼的边飞过。
鸽子腿上有东西?是信鸽?
苏明颜微微蹙眉,公主府的鸽子皆是特别驯养的,乃是一种及稀有的纯黑信鸽,羽毛无丝毫杂色,这只虽十分接近,却并非浓墨般漆黑,这信鸽并非公主府的,甚至是在有意模仿公主府信鸽,可它来的方向却是……
苏明颜眉间深蹙,瞧茶汤已然凉的差不多,便道:“去问问公主在何处,随我去送安神茶。”
北辰殿中,风戚染正卧在寒冰榻上,她想借寒冰榻平一平自个的思绪,却始终有些静不下心。
“公主,三公子到了。”天琴进来道。
“让他进来。”风戚染轻轻吐了口气,收了神思。
苏明颜进殿便摆了摆手示意舞墨退下,“春日尚有些寒气,公主还是不要久卧。”
她无法静心之时,总要来这寒冰玉制成的榻上躺一躺,如此虽可平复心情,却很是伤身。
她是为何事心不静?
“多谢明颜记挂。”戚染笑道,自榻上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茶汤一饮而尽,推着他来到桌前,“何事?”若只为送这碗茶汤,他当不会让舞墨退下。
“我方才瞧见一只深灰色的信鸽,不像出自公主府,却是从东仙苑飞出。”苏明颜有些拿不准,他知道风戚染宠爱青洛,宠到可以身犯险的程度,然而青洛若有异心,牵一发动全身,事关阖府安危、帝位稳固,并非她一人之事,他不可不说。
风戚染微微颔首,道:“由他去罢。”
她竟知晓?苏明颜愣片刻,心中陡然生出些不快来。
“此事只当未瞧见,莫要再提。”风戚染淡淡道。
“公主早有计谋?”苏明颜微微蹙眉。
风戚染轻轻摇头,笑道:“我信他。”钓鱼者,饵不为旁人所见。
苏明颜未想到她竟会如此说,瞧着她那淡然的笑,他竟冲口而出:“若他有异心,公主可是要我等皆给他陪葬?!”
风戚染目光骤然一寒,斥道:“苏明颜,你好大的胆子!”
苏明颜却丝毫不惧,直直盯着她道:“公主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入公主府者,以命护之,公主府从无弃子。”
“本宫自然记得。”风戚染冷声道,“本宫会以性命护你们周全,亦未将你们任何一人当做弃子。”
苏明颜与她对视半晌,二人俱都沉默,最后他道:“公主最好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而后转过轮椅,唤舞墨离去。
风戚染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虽是有意为之,可做戏总要似真,况且被苏明颜如此怒责,她亦难以平心静气,砰的一声,原本装茶汤的碗被佛落在地,碎的彻底。
苏明颜出了北辰殿,发现外面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丝落在他脸上,脑袋方才渐渐清明起来。
方才他是怎么了,一怒之下竟指责公主,她并非因情误事之人,他怎的便被气昏了头?
或许是这些年,藏在心底的那些念想,着实磨人。
他回头望殿中那白影,半晌,终是道:“走罢。”舞墨撑起伞,推着他离开北辰殿。
远远的还有两人撑着伞,望向此处,“如何,这回信了?”霍君离下巴一抬,示意段漠云看苏明颜。
霍君离去给段漠云讲府中规矩,却发现他心不在焉,一问之下竟说听说公主今早被吵醒心情不佳,他心中放不下想去瞧瞧。
于公于私,霍君离皆不会同意他去,苦口婆心地劝他公主生气之时最好离得远远的,否则小心搭上小命,可段漠云偏不听,生生将他拽到了北辰殿外。
而段漠云觉得,公主今早替他解了围,又在他门外等了那般久,自己既知晓了她心绪不佳,怎可不去看望。
他以这样的理由,给自己想要见她寻一个冠冕堂皇的体面。
二人至此,正瞧见苏明颜一脸不快自殿中出来。
段漠云道:“三公子只是瞧着不高兴罢了,又未如何。
你不是说那些个传言不实么?况且公主那般温和有礼,怎会无故伤人。”
温和有礼?
霍君离诧异,咱们识得的公主是同一个公主吗??公主做了甚竟让这小子产生这般误解??
再者他说外头传言夸大,也没说传言是假的啊??
不等他再劝,段漠云已自顾自往北辰殿走去,霍君离只得叹了一声跟上去,这傻小子无功夫傍身,倘若公主当真怒极动了手,他在一旁也能挡上一挡。
“公主?”段漠云进了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见那一袭白衣坐在桌旁未言语,便走了过去。
四公子说得太过了,公主不过是脸上瞧着不怎的高兴罢了。
“公主可是为今早之事不悦?”
对方并未回答。
他又道:“公主若是心情不佳,漠云陪你可好?”
那白衣仍未答话。
面对这般沉默,霍君离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段漠云却浑然不觉,接着道:“昨日有个梅花糕味道很是不错,我还留了两块,不如……”
“聒噪!”戚染眉间一拧,手中茶杯应声而碎。
做戏做全套,她又一个拂袖桌子撞在门上,桌门具毁,段漠云被掌风冲地连退几步,若非霍君离扶了他一把,他恐怕要跌在地上。
“一个个的乱跑什么!这府上还有没有规矩了?!回你们的地方待着去!”风戚染怒斥,拂袖转身离去。
霍君离轻叹一声,拍了拍段漠云的肩道:“这回信了吧。”不过方才公主自南月阁离开之时,心情分明好了许多,苏明颜与她说了什么?
他瞧了瞧这一地狼藉,公主当真是脾气变好了,只砸烂了门和桌子,从前不管手边有什么,皆是直奔他的脑袋去的。
段漠云还是有些回不过神,那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