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长公主：我全都要》青梅果子酿

52、手足

　　皇宫内院清净非常，所有人屏气凝息，就连走路也几乎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庭院中，一高一矮两个人并排走着，距离不远不近，脚下步子亦是不疾不徐。当值的宫人们要么在二人经过时跪下行礼，要么远远避开二人，只为还给两人清净。而两人走远后，年长的宫人会悄悄与年轻的宫人说，自己年轻当值的时候就常看到这一幕，而那时两位主子还是两个娃娃。
　　丁宁安静的走在泰岩文湛身侧，他自从城门进来便一直没有出声，而丁宁也不清楚该如何开口说这第一句话。她跟着泰岩文湛的步子，他步子很大，但好在走的很缓，自己刚好不费力就能跟上。可是她早早从马车下来，又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走了这么远，小腿上本来已经大好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今日还是走的太久了。
　　泰岩文湛好似察觉到她的异样，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皇兄走得太快了些？”
　　丁宁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腿脚有些不便。”
　　泰岩文湛闻言恍然道：“把手给我。”
　　丁宁侧头看了看泰岩文湛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清晨的柔光中，泰岩文湛的脸看起来也格外柔和。丁宁伸出手臂，泰岩文湛便伸手托住她的小臂，两个人继续向前，只是步子却比方才还要慢了。
　　“我忘了你腿上还带着伤。”泰岩文湛道：“这些日子，宁儿受了不少苦。”
　　丁宁已经不意外他对自己的一切一清二楚，只道：“其实原本是小伤的，我没多在意它，才会像如今这样变得反反复复。”
　　泰岩文湛点头：“这样当然不行，有伤就要好好养，不能以为是小事就不上心。”
　　丁宁嗤笑一下便道：“皇兄只会这样教别人，到了自己那里不也是一样。头痛症好些了吗，可有叫太医看过？”
　　泰岩文湛低头含笑：“看过了，太医说没事，只是近来费神的事多罢了。”
　　丁宁点头：“那便好。”
　　泰岩文湛停顿片刻，再次开口道：“璐儿她，也很后悔伤了你。”
　　“嗯，我信。璐儿自小骄纵些，但我信她不是心狠之人。”
　　“湑儿与璐儿出生前，这偌大的皇宫里就只有你我两个孩童。那时候你是皇兄唯一的妹妹，我喜欢带着你，你也喜欢跟着我，宁儿那时候还小，只有三四岁吧？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些。”
　　“我记得。皇兄虽然也只是七八岁，但是稳重又可靠。我还记得皇兄不喜欢人跟着，去哪里都只带着我。”
　　说到这里，泰岩文湛脸上全是笑意：“看来宁儿也不全记得，那时候是你成天哭着要找我，我若是有一天不带你，再见面你就要哭个不停了。”
　　丁宁脸上有些燥，但也笑答道：“皇兄的性子，若是不喜欢，我哭破了天也不会带着我的。”
　　“确实如此。” 泰岩文湛点头，而后又道：“后来湑儿出生，皇后娘娘不准你常常出来见我，叫你陪着他玩。你不听，还跑来与我说，一个奶娃娃什么也不懂，还是皇兄最好。”
　　丁宁偏头问道：“那时候皇兄听着这话开心吗？”
　　泰岩文湛轻声道：“是有些吧。”
　　丁宁一听就笑了：“皇兄说谎，我记得那时候皇兄一直忍不住笑，还破天荒的忘记了自己天天念叨的‘规矩’，把我抱起来走了好长一段路。”
　　“这你倒记得清楚了。”
　　两人说到这里，都不约而同开怀大笑起来。
　　“这些兄弟姊妹间，你与我一个是长子，一个是长女，我心里一直觉得宁儿你与我最相像，而且又是一同长大，只可惜。。。”
　　“没有可惜。”丁宁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接着道：“皇兄一直是我唯一的兄长，这从没变过。”
　　泰岩文湛停下脚，转头看她，郑重道：“宁儿，皇兄与璐儿不同，皇兄可以是个心狠之人。”
　　丁宁知道，闲话到这里便结束了。她收回了自己的手，与泰岩文湛面对面站着。
　　“皇兄，打算如何处理文湑与母后，还有我？”
　　“另半块父皇遗诏，是否已经被毁？”
　　丁宁摇头：“没有。”
　　泰岩文湛有些诧异，凝视着丁宁道：“你留着它做什么？”
　　丁宁抿了抿嘴：“我不想真的看见皇兄与文湑兵戎相见。我一直在想，解决问题的方法绝不会只有一种。直到我与楚柯重逢，听他说出当年废太子的缘由，那时我更加确定，我们有别的选择。”
　　泰岩文湛微微蹙眉：“什么缘由？”
　　丁宁将文湑当年主动辞去太子之位一事徐徐向泰岩文湛将来，丁宁注意到他表情中细微的变化，与自己当初听到时一样。丁宁道：“知道这事前，我也想将这半块诏书毁了最好，可是一旦那样做，事态便再也无转环余地。直到楚柯将当年的事讲给我听，我才确定我没有做错。”
　　“那你为何进宫？”
　　丁宁认真道：“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如今这皇位的轻重于他到底为何。我无法替他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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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岩文湛沉默不语，他伸手托住丁宁的小臂，带着她继续往向前走，只不过这次他仿佛陷入沉思中，对丁宁的侧目也没有丝毫反应。两人又行了一段路，直到来到文湑所在的养心殿。丁宁抬头看去，养心殿门窗紧闭，殿外几乎被把守的密不透风。
　　丁宁侧身看向泰岩文湛，只见他挥了挥手，门外的侍卫便让出了路。
　　“你进去吧。”
　　丁宁提着裙摆独自走上台阶，推开门，她并没见到人。内间里许是听到了开门声，丁宁听到有人将内间的门打开，丁宁一看，开门的竟是皇后。皇后见到丁宁也是一愣，她随即将门打开，并对着内间道：“陛下，皇姐回来了！”
　　下一刻，泰岩文湑与一个小娃娃一同出现在门口，小娃娃见了丁宁便张开小手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丁宁的小腿，开心道：“姑母！姑母！”
　　丁宁将盛儿从地上抱起来：“盛儿乖，姑母回来看你们了。”
　　这时泰岩文湑也走上前，带这惊讶道：“皇姐何时回来的？又是如何进来这里的？” 正说着，他的目光移向丁宁身后，此时泰岩文湛正从门口走进来。两人隔着丁宁对视，双双沉默不语。
　　“姑母，盛儿不想待着在了，盛儿想、去花园。”
　　丁宁轻轻拍着小娃娃的背：“盛儿乖，先跟着母后去内间一会，姑母有事要与你父皇和伯父说。”
　　一旁站着的皇后会意的将盛儿带进了内间，门被合上，前堂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丁宁从袖子中取出一卷绢布，在手中缓缓展开，那绢布背后的金色龙纹格外惹眼，这便是当年被带离皇宫的领半块先皇遗诏。她突然双膝跪地，将绢布举过头顶递到泰岩文湑面前。泰岩文湑惊讶于丁宁的举动，他紧锁着眉头，目光在丁宁与泰岩文湛脸上游移。
　　丁宁抬起头，噙着眼泪开口道：“父皇临终前、写下这绝笔诏书。这一纸诏书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命运都为之改变。陛下原是有意让贤，却在重重误会下继承大统，六年后的今日旧事重提间兄弟离心。如今，臣女将这半块诏书带回给陛下，还望陛下深思熟虑，仔细斟酌其中之利害，其影响之深远。以国为先，以百姓为先。无论陛下如何抉择，臣女皆愿与陛下、共进退。”
　　泰岩文湑垂眼看着诏书上的字迹，他接过诏书，脑海中，出现了当年父皇同意将太子之位交给大皇兄时说的话。

　　-吾儿心善，才略虽有不足，然德行亦可配位。你若有一分心思坐上这皇位，朕定会让你皇兄在旁辅佐你。这些年你皇兄恪守本分，只要有朕的旨意，你无需担心他生出妄念。湑儿，朕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想清楚了吗？
　　-罢了，既然你决意于此，朕、允了。

　　丁宁看着伫立许久却不发一言的泰岩文湑，低声询问道：“陛下心中可有答案？”
　　泰岩文湑笑了笑：“母后、母后知道又要对朕训话了。”
　　“陛下。。。”
　　泰岩文湑寻了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他双眼盯着地面，没什么气力的开口道：“自小朕就觉得自己不比旁的皇子聪明，母后却总说朕比他们所有人都强。母后说这皇位、这江山必须是朕的，她将来一定会是千岛国的太后。可是朕越长大越害怕，怕自己无法统领好这个国家，这担子太大了，朕觉得很吃力。那是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瞒着母后对父皇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可就是那一次，竟。。。” 他突然哽住，丁宁与泰岩文湛都没有出声，等着他说下去。泰岩文湑缓了片刻后，开口道： “皇姐呢？皇姐心中是如何想的？皇姐觉得，朕该怎么办？”
　　丁宁此时的泪如雨般倾泻而下，话语仿佛哽在喉咙发不出来，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说出那个答案，那个她心中的答案。
　　“皇姐，朕该如何做。。。”
　　丁宁俯身将额头重重抵在地上，她的身子伏得很低很低，冰凉的地面让她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若必须有一个罪人，那就让自己来当吧。
　　“臣女谏言，望陛下，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