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雾灯》月出长安

36、云上雀

　　天色渐暮，南姜和朋友们一起走出美术馆大厅。

　　“做了一下午讲解员，嗓子都要哑掉了。”徐意欢清了清喉咙，男朋友即时将水送到她面前。

　　“确实蛮累的。”柳研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要不今晚我们不去别的地方了吧？”

　　“那去我家吧，晚饭从外面订就好了。”翟星道，“意欢你们两个也不要住酒店了，今晚就住在我家里，空房间多的是，至于……你们是想住一间，还是两间，就随便你们咯。”

　　徐意欢做出伸手打她的动作。

　　翟星笑着躲开，继续说道：“柳研嘛，孤家寡人无所谓，在哪都可以，姜姜这次不回去应该也没问题吧？正好，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工作室。”

　　“什么叫我孤家寡人无所谓。”柳研搂住南姜的腰，语气夸张道，“姜姜，今晚你必须陪我，不然我就会成为一颗足够照亮整个盛京的大灯泡。”

　　“对啊姜姜，上次你都没跟我们一起，这次一起来吧，反正你晚上也不去拍卖会。”

　　南姜犹豫了两秒钟，应下一声好。

　　“那咱们现在就撤。”

　　“我们得先去取一下行李。”徐意欢扯着男友。

　　南姜温声道：“我去把花拿着。”

　　柳研：“我陪你去。”

　　“好，那我跟我男朋友在门口等你们。”

　　几人分散开。

　　翟星站在原地，一抬头，远远便瞧见两个男人交谈着向大厅方向走来，她冷起脸，眯了眯眸。

　　“你真看中那一副了？”秦巍抛掷着手里的车钥匙，“我家太后娘娘跟苏老师是旧识，这样吧，我托她帮你问问，看那幅画能不能卖。”

　　“多谢。”

　　“跟我还客气。”

　　对方沉默片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见见雀本人。”

　　“哈？”秦巍摩了摩下巴，“守青，你今天有点奇怪啊，相中的画也都很奇怪。”

　　“就麻烦你帮我问问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帮忙咯。”

　　两人愈走愈近，翟星挽着男友的手臂，与来人对上视线。

　　“呦，星星，真巧。”秦巍将钥匙收回掌心，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向她身边，“男朋友？”

　　翟星懒懒应个嗯字。

　　秦巍笑道：“我有这么招人烦吗？”他咳一声，十分刻意，“忘了你以前黏在我身上死活不下来的时候了？”

　　翟星咬牙：“那是我三岁以前干的事好吗？”她不情不愿向男友介绍，“我表哥，秦巍。”

　　两人握了个手，秦巍双目含笑：“眼光还不错。”他向厅内看一眼，“差点忘了，今天的展你们学校也有参与。”他又收回目光，打量一下眼前的两人，“这是要走？晚上有安排？”

　　翟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啧，脾气这么坏，还能找到男朋友。我去拍卖会，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不去。”翟星冷硬答。

　　“那晚会儿一起吃个饭。”

　　“不吃。”

　　“行行行，那我不打扰你们约会了，省得惹你嫌。”他拍拍身边人的肩，“守青，我们走。”

　　翟星看向那人，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她不自觉便收敛戾气，对方礼貌地同她点了个头，随即跟秦巍离开。

　　“看着挺端正的人，怎么跟我表哥混在一起。”她嘟囔一句。

　　“看什么呢？”柳研牵着南姜的手走回来。

　　“没什么，刚刚遇到了我表哥。”说完，不尽兴似的，补充一句，“人模狗样的一混球儿。”

　　柳研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表哥跟你有仇啊？长什么样，我看看。”

　　她转过头，南姜也随着看去。

　　“哪有人？”

　　“进去了，你们晚了一步。”

　　徐意欢跟男友在这时赶回。

　　“好了，走吧同志们。”

　　南姜收回视线：“嗯。”

　　==
　　拍卖会内场，众人正在落座。

　　“今晚我住在星星家。”

　　周钰烈撑着一只手臂靠在座位上，眯眸看着手机中的信息，想了片刻，他打下一行字：“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那端隔了几秒钟才回复：“无。”

　　干净利落，钰烈忍不住勾了唇角：“没心肺。”将手机收起，他漠漠环视四周，很多熟悉身影，这一场，似乎该到了的都到了。

　　有人走过他身边，驻足停下。

　　“阿烈，今晚打算拍走哪一幅？”周淮琛回首，俯望着他。

　　周钰烈放下手机，慢条斯理整理着衬衫袖口，抬起头，目光同样似笑非笑：“琛哥相中哪一幅？”

　　周淮琛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眼中笑意深了些许。

　　后面几排。

　　秦巍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方两人的对峙。

　　“看，盛京城里现在风头最盛的两位，周氏的备选继承人们。”

　　身边的男人随意瞥过一眼，没有搭话。

　　秦巍也不觉扫兴，手指摩着下巴，自顾自继续说着：“坐着的那个是周家的私生子，天生煞星，从小作孽,十来岁的时候被他家老爷子放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好像还没成年的小情儿，啧啧啧。”

　　“不过，他也是真聪明。”秦巍看戏的神情里渐渐有些佩服的意思，“进公司才多久，就能跟他这位堂哥争权了。”

　　“周淮琛嘛，也是个狠角儿，想来周氏不久后一定是一场腥风血雨，还有他家那位雷厉风行的大小姐，周钰薇……”又是一阵啧声。

　　身边人对此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平静听完，然后道：“拍卖要开始了，记得我那副画。”

　　==
　　翟星家别墅。

　　吃饱喝足，时间已经不早，两个男生去了娱乐室打台球，四个女生则一起瘫在沙发上看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柳研靠在南姜身边，一手薯片一手可乐，忍不住感慨：“啊，舒坦，还是当咸鱼吃垃圾食品最舒坦。”

　　南姜捧着杯热牛奶慢慢啜饮，听到柳研的话，她笑笑，腾了一只手去看手机。

　　还没有新信息。

　　“在想拍卖会？”

　　“嗯。”南姜抿了下唇，有些玩笑道，“大概是马上就有钱还债了，所以有点紧张。”

　　柳研直起身子：“这也就意味着，你离自由不远了。”

　　自由么？应该是的。

　　南姜垂下眸，视线落在牛奶杯上，却没有聚焦。

　　翟星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拍卖会应该也要结束了。”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

　　翟星将电影静音，南姜接起电话，是经纪人打过来的。

　　对方简单说了下拍卖会的情况，随后问道：“小姐，还有件事，有人通过苏老师这边来询问，那副未参与拍卖的牡丹园可否卖给他。”顿了顿，“对方开出了非常好的价钱。”

　　杯中牛奶晃出细微弧度，南姜握紧杯子，轻颤眼睫：“是什么人想买下它？”

　　“是一位先生，这位先生的名讳是，”经纪人略略停顿，“秦巍。”

　　“秦巍……”南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翟星眯起眼，直起身子：“谁？秦巍？我表哥？他想干什么？”

　　南姜微微侧头：“你表哥？”

　　翟星起身走到南姜身边，略略弯腰对着手机问道：“秦皇姓，山头巍？”

　　经纪人似在确认，几秒钟后，答：“不错，确实是这位先生。”

　　翟星冷笑一声，直起身来：“他想买画？浪子一个，附庸风雅，姜姜，别卖给他。”

　　经纪人那边有些犹豫：“对方还说，如果可以，想跟小姐您见一面。”

　　南姜还未开口，翟星吐出一口气：“让他滚。”

　　柳研啧声：“你跟你表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她扯扯南姜的胳膊，“别理她，你自己做决定，说不定他表哥长得很帅呢。”

　　“花痴。”翟星瞪了柳研一眼，走回原处坐下。

　　南姜低头沉默片刻：“跟对方说，我需要考虑考虑，等下再做答复。”

　　“好的小姐。”

　　电话挂断，徐意欢忍不住对翟星道：“星星，你表哥得罪过你吗？怎么你这么讨厌他？”

　　翟星翻个白眼：“不是讨厌，是憎恶。”

　　她开瓶啤酒重新靠到沙发背上：“我从小到大都没朋友，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这魅力无敌的好表哥，处处留情，个个勾搭，又不对人负责，最后我身边那些女孩子，当不成他女朋友，也不跟我做朋友了。”

　　“太惨了吧。”徐意欢直摇头，“那姜姜不去是对的。”

　　“可是很奇怪哎，他又没见过姜姜，不至于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感兴趣吧？”柳研托着下巴，“除非他知道雀就是姜姜，还是你的舍友。”

　　“他对谁不感兴趣？又不只是对我的朋友感兴趣。”翟星想想仍是一肚子气。

　　“姜姜，你怎么想？”柳研问。

　　南姜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杯身：“我还需要考虑一下。”对方为什么会对这幅未完成的牡丹园感兴趣呢，在画展上，它几乎是无人问津的那一幅。

　　翟星叹口气：“姜姜，就算刨除我对秦巍行为上的成见，我也不建议你把画卖给他，他对艺术对画作没那么感兴趣的，最多拿去炒。当然，这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决定。”

　　南姜仍有些犹豫，心底隐隐的，有个声音，说她该去见一面。

　　还未理清思路，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喂？阿烈。”

　　“等下我去接你。”周钰烈的声音不似平常，有些许的沉。

　　“出什么事了吗？”

　　“我想，我们要回镇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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