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雾灯》月出长安

30、心间雀

　　橘子糖已经化尽，淡淡的香气却始终萦绕不去。

　　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南姜捏着那张玻璃糖纸起身去了画室。

　　门边柜子上放了几个新到的包裹，陈姨已经贴心地将上面的胶带都划开了，她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放到工作台上，又打开平板，找出了几张古风人偶的设计图。

　　这些设计图是之前她们宿舍参加虚拟形象大赛时画的，四个人用相似的风格，照着自己的模样，各自画了一个唐朝女郎，面貌生动，姿态曼妙，服饰细节精致考究，当时还得了大赛的第一名。

　　她们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形象，后来还做了一系列的表情包。

　　南姜将平板放到桌面上，拿起笔，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这几天她想了几久，与周钰烈的事不一定就在什么时候就被发现，到时如果周家真的对她出手，雀毁了倒没什么，她喜欢绘画，不管用什么身份，这件事都可以一直做下去，可是她不能没有钱，不能没有赚钱的途径，认真考虑一番后，她忽然想到了柳研和意欢桌子上那几排小东西，继而又想到了这几张设计图。

　　饶是不成，做点有意思的东西也好，南姜在数位板上勾画起来。

　　时间流逝，太阳偏西，晚风拂过花窗，沉浸在画板上的人浑然不觉。

　　周钰烈推开画室的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南姜伏案于工作台上，窗边盛开的蔷薇在木地板上落了影，摇曳着，攀上她纤细的脚腕和小腿，继而蔓进白色的吊带裙，人静影动，像把她也溶进画里似的，让人不忍惊扰。

　　周钰烈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直到画室中的光线渐暗。

　　房间里的灯亮起，南姜像被忽然惊醒，促地抬起了头。

　　他正向她走来。

　　这个人的出现似乎总是猝不及防。

　　长睫微颤，南姜收回视线，放下笔，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很少见你用这个，在画什么？”周钰烈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将手放在她颈边，轻轻帮她揉按着。

　　温度沾染，南姜稍稍僵了一下，有些记忆不经提醒，便汹涌奔赴而来，缓了一会儿，她才道：“随便画画。”

　　周钰烈似是察觉到她的反应，他低笑一声，俯下身，嗓音和缓：“身体怎么样？”

　　似是一句很平常的询问，南姜的双颊却渐渐浮上薄红，如窗外的蔷薇之色。

　　“好多了。”她轻软着嗓音道。

　　周钰烈低下眸。

　　南姜此刻穿着的是一条简单的白色吊带裙，细细的肩带勾在她去清瘦肩头，夕光下肌肤似泛着盈盈玉色，周钰烈视线随着光影向下，眸色也渐渐幽深下去。

　　那晚他留下的痕迹，几天过去，已淡了些，但没有全然消退，这样瞧着，就像许多细小的粉色花瓣，零落于玉白肌肤上，浅浅的，却尽是暧昧之意。

　　揉捏她后颈的动作不经意间重了些。

　　“轻点儿。”南姜忍不住低声道。

　　周钰烈被她一唤，收回些理智，他转过视线，看向画板上衣袂飘飘的小人儿：“这是你？”

　　“嗯。”氛围到底有些奇怪，南姜随意扯了个话题，问，“好看吗？”

　　“问的是人？还是画？”

　　南姜怔了怔，转过眸，温声答：“画。”

　　夕光落在她眼底，极温柔的一道景，其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十分专注似的。

　　周钰烈亲了亲她唇瓣，手还在颈侧位置轻轻重重地帮她揉捏着：“是你，自然都是好看的。”

　　甜言蜜语，他也是能信口拈来的，南姜抿了下唇，回过视线，不再同他在言语上纠缠。

　　周钰烈笑笑，也不再逗她，重新看向那幅画：“喜欢这种衣服吗？”

　　南姜的思绪并不集中，他问，她便轻轻应声嗯。

　　周钰烈还想再说些什么，画室门重新被推开：“小姐，刚刚我看到……”声音忽地顿住，陈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两人一坐一站，似是从背后相拥的亲密姿势。

　　陈姨看了几秒钟，才堪堪收回视线。

　　周钰烈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将手从南姜后颈处移开，随即半倚在工作台上，问道：“陈姨看到什么趣事儿了？”声音也是一贯的懒散样子。

　　陈姨却是顿了顿才答：“方先生和方小姐来了。”

　　“是吗。”周钰烈淡淡应一声，似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陈姨自然没有再开口。

　　南姜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桌面上自己被周钰烈握住的手，温热的指尖正在她掌心轻轻摩挲着，极不正经又光明正大地撩拨，如今他倒是尽坦然了，没遮没掩的，只教她一个人心烦意乱。

　　正想着，又听他道：“陈姨，做晚饭了吗？”

　　“做了，少爷是要留下来吃晚饭？”陈姨不太确定地问。

　　周钰烈还没回答，南姜挣了挣手，道：“他不留这儿。”

　　陈姨看看两人，一时摸不清方向，没说话。

　　周钰烈挑了挑眉，将南姜的手握得更紧：“赶我？”

　　陈姨终是不忍再看，她低过眼，轻咳一声：“汤还没好，我先去看看。”

　　说完，她迅速转身出了门。

　　周钰烈重新俯下身，笑道：“怎么了，又生气？”

　　“没有。”南姜用力抽回手，淡声答。

　　周钰烈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摩摩她脸颊：“别生气，消息一会儿就出来。”

　　南姜抬起眼：“什么？”

　　周钰烈低首亲亲她侧脸，却没有立即离开，热意沿颈而下，手掌也顺着瘦削肩头，抚向她身后那双极尽脆弱的蝴蝶骨。

　　“你想听到的消息。”

　　南姜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指尖，背后的羽翼也轻颤着，似要振动而出。

　　没错，他们都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她在等待那个足以毁灭他人幸福家庭，却能让她跟周钰烈得到片刻喘息与“自由”的消息。

　　晚风挟着丝缕的凉意袭来，似钻入了心间似的，使南姜打了个冷颤，这一刻，她真切感觉到了自己的私心与罪恶。

　　她抬起手，捉住了周钰烈的袖口。

　　周钰烈反握住她指尖，然后放到唇边亲了亲，暧昧的动作，懒散的嗓音却变得淡薄起来：“怕什么？你以为方家母女不清楚方士庭在外面的所为？”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不过都是在遮掩罢了。”

　　南姜望向他冷淡眉眼。

　　她想起陈姨说，周钰烈的母亲并不知自己的丈夫在这里还有一个家，这一点，南姜不知真假，但她确定，周钰烈，一定是早早就意识到了什么的。

　　世间就是这许多的肮脏无奈堕落，至于她与周钰烈，南姜想，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能一起坠落至几时，便一起坠落到几时吧。

　　她抬起手，扯住他衬衫领口，起身吻向了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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