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雾灯》月出长安

18、心间雀

　　落下的手被他握入掌中，传递过来的热意是极明显的。

　　南姜仰起眼睛，静静望着他不语。

　　月光漫进房间一角，光线有些晦暗不明。

　　“不问我去了什么地方吗？”周钰烈出声，温热的气息也从上方轻轻落下。

　　南姜垂下眼帘，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我应该问吗？”

　　片刻的沉寂。

　　视线落在他裸露的半截小臂，挽起的衬衣袖口下，一道长长的黯淡伤疤映入她眸中，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不知怎么，心尖儿忽地跳了一下，南姜微微倾身，抬起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痕，似是存在有一段时间了。

　　“你又跟人打架了吗？”轻缓的嗓音，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有些缥缈。

　　周钰烈低眸注视着南姜，眼底的情绪亦是幽深晦暗的。

　　她身上穿了条白色的睡裙，因为太瘦的原因，本就有些宽松，此刻领口随着她倾身的动作微微下滑，悬悬勾在肩侧，瓷肌之上，一对极美的蝴蝶骨，在昏色与乌发之间朦胧隐现。

　　手臂上的触感愈发清晰，他微微转开视线。

　　“去年在山上被石头划伤的。”

　　南姜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眼，重新看向周钰烈。

　　“玉清山。”没有等她开口问，周钰烈自己答道，话落，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放到南姜手中。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打开盒子之时，她还是颤了下眼睫。

　　里面放的是一根红绳。

　　“之前那些，都是你去山上求来的吗？”

　　他喉中滚出一声低笑：“不然你以为呢？”

　　南姜抿了抿唇。记得去年，他是夜里出门，第二天一早回的，夜里步行上山，难怪会受伤，看来她低估了一些周钰烈对她的喜欢，微凉的指尖又抚上那伤痕：“阿烈，你为我求什么？”

　　周钰烈伸出手，将她滑落的领口往上拢了拢，随即他掌住她颈侧，视线由上而下，直直地投进她眸底。

　　“我求你平安。”

　　纤细的颈在他的掌控下扬起一个脆弱的弧度，似乎只要他移一下手，稍稍用力，那颈就能被他捏断似的。

　　南姜抬起手，覆盖于他的手背上：“只要我平安吗？”她轻轻说着，似呢喃。

　　周钰烈没有回答，勾人的桃花眸眼尾微挑，墨色愈发深重，像暗夜里的深海，等待着她的坠入。

　　南姜却固执着：“现在呢？也只要我的平安吗？”她捏住他的手，力度重了些，微张的檀口，昏暗中不自觉诱引。

　　他俯身，吻了吻她唇边，似乎是败下阵来。

　　“要你平安。”顿了顿，“也要你。”

　　南姜重新勾住他的脖颈。

　　周钰烈坐到床上，把住她的腰，略略用力，轻松将她放到腿上，纳进怀里。

　　从未有过的亲密姿势，倒让人觉得安心，即使前途未卜。

　　“我还要搬出去吗？”

　　“周淮琛盯上了你，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她靠在他怀里，有些倦地垂了眼，指尖无意识地扯住衬衫上一颗衣扣：“他会怎么做？”

　　“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周钰烈揽住她的腰，“你不用想这些，我不会让他碰你。”

　　南姜没有再说话，他将她又扯回身边，追其原因，应是他觉得，即使他今晚不出现，与她断了联系，将来周淮琛还是有拿她赌一把的可能性，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她收到身边，防得会更好些。

　　到底是担心多过喜欢。

　　不过这理由对于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毕竟她也只是想借他填补心中空缺，能得一程的慰藉，也是好的。

　　“明天一早就走？”

　　“嗯。”

　　“去了住在什么地方？”

　　“村民家里。”南姜的嗓音因为困倦，渐渐没落下去。

　　“安全吗？”他皱了皱眉头。

　　“不是很偏僻的地方，教授每年都带人去的。”她抬起手，掩着唇打个哈欠。

　　周钰烈沉默了片刻。

　　“同行的人，有那个向你表白的家伙？”

　　南姜怔了一下，神思也回过些许：“谁？”

　　按在她腰间的手用了些力，他嗓音低得厉害：“叫涂白的那个。”

　　南姜抬眼：“你查过他。”

　　周钰烈淡淡嗯了一声。

　　南姜轻笑：“没什么可担心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心思难测，反复无常。”

　　周钰烈眯了眯眸，没有说话。

　　几秒种后，南姜轻轻问道：“我困了，你可以留在这里吗？”十分暧昧的话语，她说得却极平静，并不掺杂其他的意思。

　　等了片刻，周钰烈吻了吻她额发：“我该走了。”

　　南姜落眸，没有再开口。

　　他将她重新放回床上，并帮她盖好薄被：“明天到了给我发信息。”

　　南姜轻轻嗯一声。

　　周钰烈直起身，手指又被她轻轻勾住。

　　“阿烈，这次你不要变得太快，可以吗？”

　　周钰烈低下眼。

　　她直白地望着他，没有一丝回避：“至少不要像三年前那样，吻过我之后，立刻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那样实在太恶劣。

　　周钰烈握住她的手，放入被下，嗓音是温和的：“这次不会。”

　　光线太暗，又是俯身的角度，南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她还是应了声好。

　　关门声在卧室内响起，南姜睁眼望着天花板。

　　他们终究是变成了情人一样的关系。

　　能持续多久呢？她不知道。

　　毕竟周钰烈所承诺的，并不是一个时间单位，而是“次”。

　　==
　　第二日早，南姜拉着行李箱出门，陈姨将她送到车边，还是十分担忧的模样。

　　“陈姨，不必担心，我从前住的地方，也是依着山的。”

　　“山和山也是不一样的，而且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没继续说，只是叹口气。

　　南姜笑笑，阳光落在她眉眼间，是温和明净的。

　　“正因为我现在身体不好，才要去锻炼锻炼，提高一下身体素质，而且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对我也是有益的。”

　　陈姨摇摇头：“觉得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马上回来。”她将水杯和一个纸袋递给她，嘱咐着。

　　“好。”南姜接过，温声应道。

　　司机为南姜打开车门，陈姨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会来送的。”南姜平静地说道，“陈姨，我走了。”

　　车子开出院子，南姜拿出手机，看到周钰烈发过来的信息。

　　“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她微微弯了下唇角，转眸看向窗外。

　　三楼处的阳台，熟悉的身影倚靠在栏杆上，她知道他在看她。

　　风里掠过一阵蔷薇香，裹挟着淡淡的烟草气，她回过眸，抚住腕上的红绳。

　　司机将南姜送到学校外的集合点。

　　树荫下停着一辆大巴车。

　　她在不远处下车，拉着行李走过去，翟星站在车门边冲她招了下手。

　　“我来晚了吗？”

　　涂白从车上下来：“没有，大家都还没到。”他拉开大巴底部的行李舱，伸出去取南姜的箱子。

　　南姜松开手，礼貌道：“谢谢师哥。”

　　涂白笑笑：“小事而已，不用这么客气的。”

　　南姜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应声，箱子放好，她看向一旁的翟星：“星星，你是在等男朋友吗？”

　　翟星颇古怪地看她一眼：“我在等你啊。”

　　南姜怔了一下，翟星在学期末的时候交了个京大的男朋友，成了她们宿舍里第二个脱单的人，刚刚见翟星站在外面，她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在等男朋友来送。

　　看来还是她的性子太凉薄，与翟星她们相处了一年，她竟仍没有朋友或是团体的意识。

　　这样想着，南姜有些羞愧，轻声道：“对不起，星星。”

　　翟星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可道歉的，走吧，上车。”

　　南姜点点头，主动拉住了翟星的手腕。

　　翟星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挣开，在南姜微愣的瞬间，她牵住了她的手。

　　南姜轻轻回握住，翟星的手，也是温暖的。

　　车上零星坐了几个同院的师哥师姐，简单打个招呼，她们找了个位置并排坐下，过了一会儿，柳研和徐意欢也到了。

　　听南姜说了这个项目后，她们三人都报名参与了进来，为此，翟星这个假期都没有到国外与父母见面。

　　徐意欢打着哈欠走到南姜前排的位置：“困死我了。”她是连夜坐高铁赶回的。

　　柳研也有些没精神：“我昨天打游戏打到凌晨一点多钟，今天差点没爬起来。”

　　“那你们吃早饭了吗？”南姜放下手机，温声问道。

　　“当然没了，中午再说吧。”

　　南姜将放在腿上的纸袋递出去：“冰乳酪绿豆糕，要不要吃一点？味道还不错，不是很甜的。”

　　徐意欢揉了揉眼睛，撇撇嘴，做出要哭的模样：“姜姜你到底是个什么贴心宝贝儿啊？”

　　柳研接过，看了看，问道：“肆风家这两天出的新品吧，我在朋友圈看到了，超级火，要排好长队，怎么买到的？”

　　南姜抿了抿唇：“我哥去买的。”

　　柳研的眼神立刻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南姜，那个，到底是你亲哥哥，还是情哥哥？上次居然还说他是弯的。”

　　徐意欢趴到椅背上：“快说，到底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翟星看着南姜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浅红，笑一声：“我赌是情哥哥。”

　　柳研啧了一声：“我有点犹豫，说是亲哥哥，不像，说是情哥哥，也不像，平常都没什么动静，好像只有假期是活的哎。”

　　徐意欢歪歪头，眼珠子转了转：“我突然有一个脑洞。”

　　徐意欢的脑洞一向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南姜伸手去捂她的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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