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风把你吹散》哎呀是你呀

8、院长小女儿

　　水禾这些日子以来还是第一次上班迟到，急急忙忙赶到科室，办公室里大家伙都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刚进来的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房医生身旁，正在翻阅病历的房医生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自己的这个学生，镜片后的眼皮微微皱了皱，叹了口气，没有理会她，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水禾见此以为房医生生气了，红着脸吐了吐舌头，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任房医生“差遣斥责”。对面的柯蓝雪一脸得意地看着她出丑，她一直就看水禾不顺眼。
　　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柯蓝雪觉得张言之对水禾跟其他女生不一样，自从水禾跟他在一起实习后，他俩的言谈间时常会提及这个“小师妹”，而柯蓝雪从一开始的留意到后来的心慌，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以为他俩的将来是水到渠成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一切就慢慢变了，张言之经常找各种理由说忙，中午在厨房的时候，总是会遇到邬水禾，她不想知道张言之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绝对不能让这个邬水禾闯入她和张言之之间，哪怕仅仅只是师兄妹的关系！
　　一早上的兵荒马乱终于结束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跟房医生，水禾刚准备坐下来写病历，便看到房医生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然后抬起玉白修长的手指着他自己的额角，无奈地说道：“邬同学，你的头发！”
　　水禾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懵懵地看向近处那张忍俊不禁的笑脸，房医生见水禾一脸呆气，伸过手抚了抚她头顶上几根飞起的头发，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再着急也应该慌而不乱，齐整是对别人最好的尊重，你这样会让病人很不放心的！”
　　语气带着一贯的温和。
　　水禾脸色一僵，尴尬地扯出一丝笑，赶紧回过身坐好，随后低声道了句：“谢谢房老师。”
　　她这还是除了裴渔外头一次被异性这样亲昵地碰触，水禾紧张地瞟了眼门口，门是半掩的，方才稍稍舒了口气，又偷偷瞄向一边房医生，此刻的房医生正端坐着整理病历，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刚刚只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水禾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想多了，原本老师关心一下学生就是很正常的事，自己本不该起龌龊的心思，更何况是风光霁月的房医生，想通后便埋头专心做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一个月很快就结束了，水禾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科室，更舍不得对自己教诲不倦的房医生。在签实习评价表的时候，她主动找房医生要了私人电话，房医生很大方的给了，甚至主动互加微信，按房医生的说法：一日为师终生解惑！
　　其实房医生当时有些事要着急处理，匆匆给了手机号后就准备去病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柯蓝雪突然提了一嘴，说水禾这么努力好学，又是房医生带的第一个女学生，应该互相加个微信。当时房医生扫了眼提议的柯蓝雪，没有多说什么，大大方方的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就这样水禾成了院里唯一一个有房医生微信的实习生，当然也引来了无数实习生的艳羡。
　　在交实习评价表的时候，覃主任给她安排的下一个科室是脑卒，刚踏出医务科还没走远，覃主任叫住了她，说刚接到消息脑卒那边目前没有空余的位置，让她先去心外报到，后面的科室安排等通知。
　　水禾一听到心外，瞬间不淡定，那里有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更何况时间上还不定多久，郁闷地看着医务科门口那排长得弯弯绕绕的藤蔓，上面密密麻麻的灰色刺格外扎眼，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拖着不情愿的步子向外科楼迈去。
　　忙碌过的科室已然安静了不少，走廊里只有来回忙碌着的护士和三两实习生。水禾站在心外门口探头探脑地左右张望，在旁人疑惑的眼神里，才慢吞吞地敲了敲主任办公室的门。
　　心外的主任姓肖，年龄看起来不大，气质儒雅，言谈周到，水禾一下子便想到了肖明笙，很巧的是他们都姓肖，没来由地心里顿生亲切熟悉感。
　　肖主任带着她来到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门口，醒目的门牌让她心里一惊，是佘伟恩！水禾抗拒地挪动着脚步，还没来得及整理慌乱的情绪，门就打开了。
　　肖主任正准备介绍他俩，回头瞧见半米开外的实习生，愣了愣，抬手向她唤道：“这位同学，赶紧过来见带科老师呀，愣在哪里怕屋里有老虎啊！”
　　旁边路过的一位护士看着扭捏的水禾，打趣道：“欸，佘医生，您学生来了，小姑娘正在外面害羞着呢，作为师长您还是亲自出来迎接一下呗。”
　　这下更让水禾无地自容，红着脸赶紧上前，刚到门口，跟佘伟恩撞了个正着，水禾慌得连忙叫了声：“佘老师，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邬水禾。”
　　说完低着头不敢看他，一旁的肖主任奇怪地瞧了眼新来的学生，回过头跟佘伟恩交待道：“佘医生，小邬就交给你了，你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就让程医生带，我待会儿也跟程医生交待下。”
　　“不用，我这里正好也缺个可以打下手的学生。”淡淡的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
　　肖主任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对水禾说道：“小邬啊，佘医生虽然到我们院没多久，但之前已经在C市中心医院就职好几年了，医学界青年新秀，专业能力不用质疑，也是我费了好大劲挖过来的，跟着佘医生好好学吧。”
　　水禾这才知道原来佘伟恩并不是传闻中的见习医生，而是转院医师，也是肖主任的得意干将。她眯眼逆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最近对他的了解似乎超出了她的认知，温柔多情是他、风流玩世是他、冷静专业是他，而红尘里翻滚后还能携着圣心睥睨众生，这样的人该是城府不浅的吧，爱上他的人是幸还是不幸？这一刻水禾心里不免为安然担忧着。
　　肖主任交待完就离开了，留下他俩大眼瞪小眼，水禾觉得面前的空气都是凝固的，皱着脸，一句话憋在嘴里半天吐不出来。
　　佘伟恩低头看着面前矮自己半个头的她，正扭着两弯好看的娥眉，欲言又止的样子极适时地取悦了自己，转身时他嘴角微微上扬，低醇的嗓音流出：“傻站在门口给我当门童吗，我时间紧，待会儿还有一台手术，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正好先带着熟悉一下病历。”
　　从柜子里拿出一摞病历放在桌子上，在靠门的那边，他拖开桌边的椅子，拍了拍靠背，对刚迈进来的水禾招呼道：“以后你坐这里！”
　　晕乎乎的水禾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里抽出来，傻愣愣地回了句：“啊？”
　　佘伟恩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又重复了刚刚的话，水禾无措地看着搭在椅背上的手，区别于房医生的修长白净，这双却是宽厚有力、线条根骨分明，倒是一双天生拿手术刀的手！
　　失神间便被一阵压迫感惊醒，抬头便看到佘伟恩那双肃然审视的眼，水禾再次羞红了脸，赶紧按着佘伟恩的要求，老老实实翻阅起了病历，正仔细看着病历，旁边突然多了一本厚厚的资料册，疑惑地转头看了眼刚走出门的佘伟恩，不明所以地翻开资料册，她才晓得这是专门给她这种实习生看的学习资料。
　　水禾是很容易专注在一件事里，尤其是让她惊叹的学识，不同于传统的治疗方案，资料里记载的应该是佘伟恩自己的临床心得，这一次水禾打心眼里钦佩他，她觉得佘伟恩在专业领域里确实称得上优秀，在为人师上也算得上称职，但转念想到私底下的那个他，水禾撇了撇嘴，她想着一个人性情分裂成这样也真正是奇葩了！
　　佘伟恩下手术台时已经下午了，他还没换下手术服就赶回了科室，悄悄在门口探了眼，那傻姑娘还在看自己给她的资料。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注视着屋里的一切，这个姑娘一次次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感受，之前他认为能跟安然玩的很好的女孩子，应该也跟安然一样喜好追逐风花雪月，原来她不一样，在自己的学业上起码是努力的，至少他们间又多了点共同的目标，这样不又靠近了一步吗。
　　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看自己，水禾戚眉转过头，便看见门口的佘伟恩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框上，金色的光束斜斜地打过来，满身华光的男子就这样跌入了年轻的眼眸中，浅浅漾漾，不似以往让人生厌的轻浮，至少在这一刻她折服在了这流光之中。
　　“看的怎样？没想到你还是蛮认真努力的，这点让我欣慰，不错，希望咱们一起的这段时间能相处的愉快！”
　　佘伟恩低沉严肃的嗓音传来，像是一阵凉风吹过，水禾流转的心思一下子被扯了回来，眨巴着眼睛，眼神蠢萌无辜，佘伟恩看着这样的水禾，原本清明的脑子像是被糊住似的，不自觉地清了下嗓子，声音软了软，低声说道：“放心吧，只要你愿意学，我会尽我所能教你。”
　　刚说完，佘伟恩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屡次在这个才见了几次面的姑娘面前失了分寸，自己已经不再是个青春毛小子了，此刻却像只求爱的孔雀，骄傲地散开美丽的羽毛，诱惑着喜欢的姑娘，这太不像自己了！
　　懊恼间便听见水禾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当然！”语气不屑，眼神挑衅。
　　佘伟恩还想说什么，被水禾的眼神瞧得心口一窒，抬手捏了捏眉心，面色疲倦，便没再理会一边嗤笑的水禾，径直到了里间更衣室里，水禾对着他的后背做了个怪脸，调整了下心绪便又专心看起了手头的资料。
　　就这样两人在师生关系中平平淡淡度过了一个礼拜，佘伟恩在带水禾这一事情上丝毫不马虎，勤勤恳恳地作为授业解惑的导师，水禾在医学上也受益颇多，一段时日后，水禾看他的眼神都是崇拜又感激，但佘伟恩看着这样的眼神却没有一丁点儿开心，发展到现在这种状态他无法接受，原本是培养女朋友，没成想却成了实打实的师生，佘老师很是焦虑！
　　水禾最近有些闷闷的，她心里一直有个关于安然的心结，已经失去消息好些日子了，作为朋友她是很担心她的，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佘伟恩，她跟他相处的越久越不敢开口，说到底情侣之间的事情非必要不要轻易插手，更何况她自己私心上只希望跟佘伟恩维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就好，任何会导致再进一步的因素她都要推的远远的，毕竟那样的结果她无法承受。
　　水禾以为她和佘伟恩会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下去，可是往往生活中会有意外。C大又来了一批实习生，也是白老师带队，意外的是这次覃主任没来，后来从大嘴巴乔恩那里得知覃主任那天竟然请假了。
　　水禾和乔恩两个像八卦条版的娱记一样，趴在阳台上一边啃苹果一边唠嗑。水禾自从上次被乔恩“教育”了一遍，每次有什么院部秘闻总会参与进来，就像她自己说的，不打入“集团核心怎么知道哪儿是坑”，乔恩当然愿意多一个跟她八卦的人，更何况自从上次知道来的那个帅哥只是水禾发小，她就更愿意跟水禾玩到一起，她乔恩就想找个非医学系的男友，来一个多领域融合。
　　他俩聊的正兴起时，从楼梯转角口冒出了个拎着大行李箱的人，水禾看到来人惊得一口气不顺，刚咽了一半的苹果一下子就滑入了食道，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种食物掉入的难受，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佘老师，您也搬我们这边来啦？”
　　佘伟恩抬头扫了一眼有些呆傻的水禾，顿觉自己心里的那个姑娘蠢萌的有趣，故意逗道：“邬同学，你住了这么久都不晓得二楼是女生宿舍吗？”
　　没等水禾开口，一道柔软的嗓音从楼下传来：“伟恩，等等我。”
　　还没来得及消化所有信息的两人，同时愣愣的看向慢慢上来的女孩，水禾对这个女孩第一感觉就是“少女”，那种独特的气质让她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比安然还要美，如果说安然是甜美的阳光，那眼前这位却是如清泉般纯净美好，这样的人儿，只要她开口应该没有任何人会拒绝吧，水禾这样想着。
　　“你们好，我叫肖慕桐！”
　　星光般的眸子闪过，惊艳了那年阳台上看热闹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