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易白星

13、异类

　　回到家许君知状态依旧不太对，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桌边看着自己走之前打开的启蒙读物发呆。
　　许莫回默默走到他身边，看着桌上的《汉字城堡里的小魔仙》，轻声问：“想听我给你讲这本么？”
　　许君知愣愣点头。
　　许莫回把人和书都抱进了卧室，把许君知放在自己身前，在床头靠好，“想听哪个？”
　　“都可以。”许君知只是盯着书，声音很轻。
　　许莫回给许君知讲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许君知遇到不太理解的就会问，但许莫回能感觉到他和平时问的不一样，平时许君知都是眼睛亮亮的，声音也是好奇又惊奇的，这次他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平静毫无起伏的，好像异常认真...

　　“饿了没？”许莫回把书合上，想转移一下许君知的注意力。
　　许君知摇头，“哥哥，我想再去写一会字。”
　　“好，我陪你。”
　　两人都坐到了桌边，许君知低头一笔一划写着字，许莫回则是在记账，并列出之后几天要买的东西。估了价格。
　　许君知写着字，默默往许莫回这边瞟了一眼，看见哥哥正认真算着钱，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想问些什么，却又犹豫地不敢开口，最后还是转回了头自己写字了。

　　整个晚上许君知都特别安静，许莫回看他写字背诗一直到十点多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微微皱眉，“君知，十点半了，该睡觉了。”
　　“我...不困...”
　　许莫回无奈笑叹，这家伙，都三眼皮了，还说不困呢...
　　“可是小朋友不好好睡觉会变笨的，睡眠不足脑子就不好使了。”
　　这话是真的给许君知吓到了，“啊，那我这就洗漱睡觉！”
　　大概是睡晚了，第二天许君知直接睡到了九点半，醒的时候还惊了一下，“哥哥...我...”
　　许莫回蹲在床边笑着刮了一下许君知的鼻子，“让你早点睡吧~”

　　上午日常吃饭学习，但许莫回实在是担心许君知现在的学习状态，真的是过于认真了，下午的时候便把他拎了出去透气。
　　一路上许莫回拉着许君知东扯西聊，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许君知状态倒是正常了不少，路过棉花糖摊许莫回还买了个棉花糖给他，许君知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小孩子还是比较好哄的。
　　本来一路正常，许莫回也稍微放心了下来，但当路过了一个幼儿园时，许君知被里面的欢笑声吸引住了，转过头透过大门口的伸缩门看到里面的小孩儿在空地上一起玩着除了滑梯之外很多许君知不认识的设施，追逐打闹，有说有笑，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在带着他们。
　　许莫回顺着不知道是在愣神还是看的太认真的许君知的视线看过去，好像隐约知道为什么许君知的状态突然不对劲了，他这次没有转移注意力把他叫走，而是默默地等许君知自己回过神。

　　大概过了五分钟，许君知才转回头，发现许莫回正看着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啊...哥哥，我们走吧。”他拉了拉许莫回。
　　许莫回轻轻笑着，也没给什么异常的反应，“走吧。”
　　回去的路上许君知又在发呆了，许莫回默默叹气，不过今天应该可以解决，他觉得许君知晚上就会和他说。

　　到家之后许君知依旧在学习，许莫回去做饭，因为许君知这两天的学习时间和强度比平时要多很多，所以今天他炖了肉给小孩补充营养。
　　吃饭的时候许君知才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许莫回暗自点头，还好没影响食欲和食量。

　　许莫回一直在等许君知和他说困扰的事，果不其然，晚上学习的时候发了一会呆，许君知就转头看了看在卫生间门口坐着洗衣服的许莫回，慢慢挪了过去。
　　“哥哥...”
　　“怎么了？”许莫回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
　　“一会能问你一件事么？”
　　许莫回挑起嘴角，“可以啊，我马上就洗完了，你稍微等一下。”
　　许君知听话地跑去铺着泡沫垫的地方坐着了，之后便一直盯着许莫回的动作，直到他走过来去窗边晾衣服。
　　“好啦，”许莫回也盘腿坐下，“想和我说什么？”
　　许君知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组织语言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我听佳佳和敬轲说，小朋友都要上学的，是么？”许君知问的小心翼翼的。
　　“是呀，只要有条件，每一家都会让小孩子上学的，知识改变命运嘛，而且被知识武装的人是非常强大的。”
　　许君知不会发现，其实说着这句话，许莫回的眼神里也是充满羡慕的。
　　“之前家里的哥哥姐姐也会白天不在家，下午才回来，”说到这，许君知像是确认一样问：“上学是一群小朋友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玩吗？”
　　“是啊，还会有不同科目的老师教知识，全班几十个人一起学习，去食堂或者操场的话可能会见到几百个人，会认识很多朋友。”其实许莫回知道许君知在想什么，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常，只是问什么答什么。

　　许君知好像放空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最多只有几个家人，现在也只有哥哥，我...”他微微歪了歪头，“好像不太理解也想象不出来很多人一起学习的样子...”随即他眼神重新聚焦，有点委屈地看着许莫回，“我觉得...我好像和其他小朋友都不一样，昨天也问了哥哥一个新词，叫，异类。”
　　许君知摸了摸一脸自卑委屈的小脑袋瓜，轻声道：“君知怎么会是异类呢？君知明明和其他小朋友一样。”
　　“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着，不会吃剩饭剩菜，不会被打不会被骂，不会自己一个人不敢交朋友，不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可以按时长大...”许君知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头越低。
　　许莫回把人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按在怀里，手轻轻摩挲着许君知的后背，“虽然你没有办法被父母陪着，但是现在你有我陪着，只要你愿意，我也会一直陪着，别的小朋友父母带他们玩，送他们上学接他们放学，照顾生活，我也可以做这些呀，而且现在及以后你都不会吃剩饭剩菜，不会被打被骂，你也有朋友啊，佳佳和敬轲都是你的好朋友，你只是现在接触的人不算多，以后也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的，你当然也会按时长大，按时上学，按时毕业，按时找工作，并依你自己的意愿组建家庭，到时候不仅仅是我，还会有更多人爱你，你觉得的都是以前，所以现在，君知哪里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呢？”

　　许君知只觉得带有笑音的温柔声音从自己头顶不断传来，一条条一句句地反驳着自己，而自己却说不出再反驳回去的话。
　　呆愣了一会，许君知突然捕捉到了什么，抬头问：“我...会按时上学...？”
　　“当然了，我怎么会不送你去上学呢？”许莫回戳了戳许君知的脸。
　　“可是...上学要花好多钱吧...而且有听到别人说要上十几年...”许君知有点慌乱，“十几年...要花掉多少钱啊...”
　　许莫回笑道：“你呀，小屁孩天天担心钱算怎么回事？这是我该考虑的事。”
　　“可这样哥哥要一直很辛苦工作吧...我不想...”许君知想说什么却因为词汇量匮乏找不到合适的词。

　　“负担么？”许莫回很神奇地又读懂了许君知的想法，“如果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上的都是公立学校的话，其实钱也不会很多，而且如果足够优秀是会拿到奖学金，也就是学校给的钱的，有些比赛也是有奖金的，所以很多优秀的学生在上学期间就可以分担自己的学费了。”
　　“真的吗？”许君知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还可以帮哥哥赚钱，那他还真想快点去学校，有动力努力学习，做那个优秀的人。
　　“真的，反倒是如果你不去上学的话，虽然没有学费和较多生活费的花销，但长大后会发现身边都是优秀的人，我们没有自学成才的能力，所以到时候一定会后悔的。工作的话，如果做不了脑力劳动就只能拼身体去干苦力，长远看起来不太划算。当然如果你只是想能凑合活着就行，不追求更好的生活和质量的话倒是无所谓。那...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想以后能完全照顾哥哥！也想过更好的生活，想和哥哥一起吃很多好吃的，玩很多好玩的，去很多地方！”
　　许莫回眼带笑意，因为现在无法得到，所以希望以后的自己替自己过一过更好的生活，去感受现在接触不到的人事物，“那君知想要的生活可是需要乖乖上学好好学习的。”
　　“嗯！”
　　看到许君知突然打起了精神，许莫回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心疼，别人劝孩子上学都是说学校里有小朋友一起玩，哄着去的，哪有这么大的小孩因为奖金才能克服自己对上学恐惧，才有动力的...不过如果自己也跟他说那些哄着的话，他可能会更担心人际交往的问题，畏手畏脚。
　　“不过，作为一个人，学习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善良，是正直，是有好的品德，并且快乐。”许莫回满眼温柔，“比起希望你成为学霸拿到很多荣誉，我更希望你成为一个有品德的人，希望你快乐。要记得，做事的前提是自己因此能获得快乐，别太逼自己。”
　　“嗯！我知道，弟子规讲了，有余力，则学文。我要成为有品德学习又好的人！”

　　许莫回很是欣慰，但看着这样开心的小孩，许莫回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不过...君知，”他的声音有些犹豫，“你可能没有办法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先上幼儿园了，我是打算这两三年先攒钱，等你到年龄了再直接送你去上小学，所以这几年...还是要委屈你只能在家里学习了。”
　　让许莫回没想到的是，这次居然是许君知来哄他，许君知学着哥哥摸自己头的样子，伸手去摸他的头，笑眯眯的，“没关系，哥哥辛苦了，谢谢哥哥，我也会努力不成为哥哥的...”许君知想了一下刚才哥哥说的词，“负担。”
　　看着这样的许君知，许莫回眼睛里有什么在闪，一把把人抱住，“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嗯。”
　　许莫回想到了什么，把许君知抱得更紧了，轻轻叹气后小声说了句，“说好了以后会完全照顾我，赚钱养我，不要食言啊...到时候可别把我丢下或者推开...”
　　许君知不知道许莫回为什么会说到这个问题，被丢下或者推开明明是自己怕的，他小大人一样拍了拍许君知的后背，“怎么会呢，哥哥...别丢下我就好...”
　　“绝对不会丢下。也绝对不会推开。”许莫回坚定得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