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七》甜爷

87、第 87 章

　　大雪依旧不知疲倦，无声无息地坠落，好似铆足了劲，势必要将这一切尘埃杂念都掩埋干净不可。

　　方才那声冷笑牵扯到了姞弩身体里的伤口，他止不住咳了起来，随着一同咳出的是那抹暗红。

　　赤章雾就这样瞧着他，一时间忘记了落掌。

　　待气息略平稳下来，姞弩试图动一动身子，每动一下，各处伤口争相撕扯，他不禁皱起了眉，却依旧不管不顾地起身。

　　赤章雾见他如此，竟不自觉略退后了一步，只是仍紧盯着他。

　　姞弩艰难地支起上半身，跪在姒苡身旁，轻轻拂去她身上薄薄的积雪，随后将她抱在怀中。

　　赤章雾怒吼了一声，抬起掌就要拍开姞弩，姞弩紧紧抱住姒苡，忽地喊道：

　　“你当真要为了她灭了这人世？”

　　“当初听闻你竟娶了个人间女子，我本以为不过是一时兴起，待乏了腻了便舍弃。未曾想，这人间女子竟是她。”

　　听闻此言，赤章雾忽然焦躁不安起来，她急切地用力踏着地面，眉间的天火忽明忽暗，眼眸中竟是挣扎。

　　姞弩没有理会赤章雾的反常与警告，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石獜，及不远处的宓姬徐婉然，眼中带着嘲讽与不屑。

　　“你们难道就不曾怀疑过吗？”

　　几人虽未追问，眼神中是同样的不解：

　　“你们难道都未曾想过，为何心中会无故对她有种莫名的感情？若是一人如此便罢了，为何你等皆如此？莫不是真当她有多貌美多惹人怜爱？”

　　众人皆垂下眼，盯着那白得照出光亮的雪地，若有所思。

　　姞弩的嘴角浮起讥讽，眼神扫过众人脸上，只觉可笑。

　　“你们难道忘了自己是何物？真当自己是‘人’了？各位该不会连自己只不过是赤章雾的‘一恶’都忘了吧？如此说来，我们可是连畜生都称不上。”

　　姞弩的话语入了那几人的心，格外刺耳。

　　“你也出来吧，打算躲到何时？”

　　不远处有一女子身影，从一石堆后头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缓缓向他们走来。

　　“如柳？”

　　“好久不见，宓姬大人。”

　　“你···没死？”宓姬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虽带着假面，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终葵如柳微微颔首道：“可是让您失望了？”

　　宓姬一时不知如何回她，好在终葵如柳也并未等她回答，便接着说道：

　　“多亏姞弩大人相救，方才苟全性命。”

　　“那日你究竟去了何处，我···”

　　还未等宓姬说完，便被姞弩打断了。

　　“好了，现下不是你旧日主仆二人叙旧之时，待我将一切实情说出，你二人再慢慢聊。”

　　“今日，既然除了缙云鸮那个废物，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不妨将话都说开吧。”

　　石獜已全然没了生气，眼神空洞如死水。

　　徐婉然完全不明白姞弩的话是何意思，她不安地拉了拉宓姬的衣袖，想一问究竟，却发现宓姬眼神闪躲，牙关止不住地打着颤。

　　而她的手，也如同这无情的飘雪，凉得透彻心骨。

　　“先从何人开始呢？”姞弩的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见众人垂头闪躲不言语，遂看向怀中的姒苡。

　　“要不就从你开始吧，石獜。”

　　石獜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不自主打了个哆嗦，惊慌无措地看向姞弩。

　　“不，不对，还是应当叫你‘暴食’，我觉得这更适合你。”

　　未等石獜开口，姞弩的视线紧接着如利箭刺进了宓姬身上。

　　“色欲。”

　　“还有你，”姞弩又看向终葵如柳，“嫉妒。”

　　那三人有如被抽干了魂魄，怔怔地，各怀鬼胎。

　　“宓姬大人，他究竟在说什么？”

　　徐婉然并不明白姞弩究竟在说什么，所谓的‘暴食’‘色欲’‘嫉妒’那些都是何意？

　　只是见宓姬脸色冷若冰霜，心中只觉一阵寒凉惧怕，她拼命摇着宓姬的胳膊，试图弄清这一切。

　　“哦对了，你恐怕还不知晓这一切吧。”

　　姞弩盯着徐婉然，带着嘲笑挑衅之意。

　　“这···这是何意？”

　　姞弩轻哼了一声，仰起脸，看向跟前急促不安的赤章雾，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下，好似一滴泪珠，使他那娇美的脸庞更添惹人怜爱之感。

　　“今日在场之人皆为七恶之一，还有一人便是那日被赤章雾打死的缙云鸮‘贪婪’，我便是那‘暴怒’之恶，而你亦是其一‘懒惰’。”

　　姞弩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七恶皆由赤章雾的邪念幻化而成，当年她为修成人形，染了太多人性杂念恶气，而这七恶于混沌中幻成了人性，便是我七人。”

　　终葵如柳接上姞弩的话说了下去。

　　“可我是人，我不是妖兽鬼魅。”徐婉然摇着头，不愿相信。

　　“你是那‘懒惰’重又转世，虽是人形，却仍是邪身，故而你娘亲在生下你不久后便死了。”

　　宓姬终于回了神，淡淡解释着，听不出语气中的喜悲。

　　徐婉然不敢置信地看向宓姬。

　　“你早就知晓此事了？”

　　宓姬吸了口气，顿了顿，终是什么都未说出口。

　　徐婉然的眼中已蓄满泪水，此刻的她早已感知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她颤抖着问道：

　　“那，那阿姊她···”

　　“姒苡她便是七恶之首‘傲慢’。” 姞弩一字一句如重锤砸在了徐婉然心上。

　　霎那间，天地间寂寥空旷，徐婉然的耳中听不见一丝声响，就连胸膛里那习以为常的跳动声，都不见了踪迹。

　　这感觉，宛若被装进棺椁中，深埋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