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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孤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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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朔醒来时,处在一间密室里,身上拷着锁链,被绑在一个钢制椅子上。
头晕晕的,恍惚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夹杂着沁人的清香。
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汀兰的气味。
云朔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密室中亮着微弱的灯光,光的正下方放着一个钢制的桌子,桌上静静的放着一束汀兰。
淡蓝色的汀兰花瓣与密室的铜墙铁壁形成了极大的违和,白炽的灯光昏暗,啃食着暗蓝的四周,让人觉得很是压抑。
云朔蹙了蹙眉,隐约想起晕睡之前的情景。
夜晚,桥上,闻玦抱着他,还对他表了白。他施了控身咒,但没用。然后他就晕了,初步判定,是闻玦施的咒。
闻玦这个叛徒。
沉重的铁门被人推开,发锈的门轴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门口走出一个高挑男子,好像披着外面的夜色,刚一进门,密室内又暗了几分。
男人缓缓走来,手上捏着一直花。
一株残破的汀兰。
是清风院主人藏在自家院子里的那株,还被他施了法。
而那主人此时正在屋内,被锁在椅子上。
云朔倏然间皱眉,低声质问:“你回去了?”
话出口,云朔才意识到不对,他怎么会回到清风院,还特意那来了自己种的汀兰。
“哦?你怎么知道?莫非……这是你种的?”
闻玦反问,语气轻佻,用含着笑意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
明知故问。
云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低头思忖了一会,良久,平静的答道:“捡的。”
不过这花也确实是他捡的,当年父亲不让闻玦再去清风院后,他就自己偷偷去了趟魔鬼窟。
当天夜色深沉,云朔不好再往里走,只好在小道口转来转去,最后发现树下摆着一株汀兰。只是这花有些蔫巴,并无大碍,云朔便把它捡回去了。
其实他知道那是闻玦放的,他觉察出来了闻玦留下的法术气息。
闻玦追问,语气中带着些急躁。
云朔看在眼里,冷冷道:“用你管?”
“呵。”男人讥笑一声,蔑笑道:“不愧是我们家大少主,被锁着都这么有脾气。”
云朔冷着脸,不再看他。
闻玦缓缓走来,皮鞋蹬着厚实的地板,发出缓慢而均匀的声响。
身上的锁链被解开了,几乎是锁链拿开的一瞬间,云朔起身,反手砍向闻玦。
也是一瞬间,云朔又被压回了椅子上,连身都没转成。
男人淡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先别激动。一会有你激动的时候。而且,现在的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云朔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呼出,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就对了嘛。”
温暖的手掌覆盖在云朔的肩膀上,又轻轻揉了揉。
云朔制止道,带着隐隐的怒火:“别碰我!”
手从肩上拿开,脸又凑到了耳旁,温润的气息扑哧在耳郭。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当今地炎府二公子——闻玦。”
云朔怔了怔,脑子中有些混乱。
地炎府,自古以来就是灵族界的毒瘤。地炎府之人,要么属于本脉,身上流淌着上古魔族的血;要么是外来者,均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那么,既然是二公子,那必然是第一种,怪不得控身令发动不了。
可是,自古以来,和地炎府打交道的门派没一个好下场。
那南湘族……
云朔的心跳骤然加速,惊恐的抬起头,扭向闻玦。
后者看他这个反应冷笑了两声,语气低沉而又凛冽。
“真聪明。当年云层之趁乱把我捋走,想着日后能和地炎府做笔买卖,保南湘族百年太平。哼,和土匪打交道,不过是……”
闻玦顿了顿,后面几个字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自!取!灭!亡!”
话音刚落,面前的铁墙上便出现了一幅幅图画。
霎时间,深蓝色的墙被浓重的殷红凝结铺满,全是血,是尸体!
图画来回切换,云朔瞪着眼看着一幕又一幕,瞳孔紧缩,心脏骤然见停止跳动,泪水奔涌夺出眼眶。
图画里,有他最喜欢的茶室、最心往的花卉、最敬重的长老,陪伴了几十年的侍卫……还有最爱他的母亲……
他们浸染在血泊之中,殷红与苍白成了图画的主调。
母亲……
云朔像发了疯般猛地跳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身扑上了身后这人,手臂上凸现这深沉的蓝色,想要去掐闻玦的脖子。
“别白费力气了,如今你连法力都没有,那什么和我斗。”
闻玦哂笑。
但云朔没有听进去,只是发了疯地怒吼着。
“你凭什么?!凭什么?!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啊!!!”
“我恨你……闻玦。”
男人顿时怔了一下,心口好似一下子被锤子砸了一般,忽然间有些愤怒。
狠狠地说道:“那又如何……你只能是我的……”
云朔被摁在墙角,喘着粗气,厉声道:“我永远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总有我会杀了你!我恨你!恶心……”
云朔声音越来越低,而又逐渐变得阴冷,身体周围冒出缕缕黑气,眼眸中也溢出猩红。
几十年的情感付之东流,心灰意冷;爱的人不爱自己,出轨欺骗;一生之中仅有的几个珍贵之人,也皆被杀害。他还有什么课依恋的的呢?
残留一口气,苟且偷生,接受那极致到变态的“爱意”恕他不能接受!
原来那对锋利的美玉,此时变的阴森无比。
人生百苦,一时间全部混杂在一起,钻心刻骨之痛,像是一座酝酿已久的火山顷刻间爆发,万米高的熔岩将一切灰飞烟灭。
“闻玦,我要你死!”
闻玦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云朔入魔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拉扯他,搅的心脏隐隐作痛,坚决的告诉他:一定不能让云朔入魔……一定不能!
闻玦慌了,连忙把云朔用法力压住,喝声道:摒除杂念!
然后伸出一手,默念咒语,将云朔身上的魔气全部引到自己身上。随后,嘴角便挂出几缕殷红的血丝。
云朔用淡漠阴冷的语气说道:“闻玦!你真恶心!我最讨厌汀兰花了!”
凭什么,因为你的爱把我的一切全都毁掉?
凭什么?
“恶心!”
闻玦心头被猛地一锤,血丝滴落,留下深红的痕迹,但很快,又有新的血液流出,又落到地上。
“咚——咚——”
又是这种感觉,心痛到窒息。
闻玦在黑气中冷笑。
原来那几年的光阴都是假的吗?
那十几年的努力都是徒劳吗?
所以是因为我,他才说自己最不喜欢汀兰?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花啊……
不然那天怎么会夺得这么快?
又为什么要留下那株汀兰这么久呢……
都是因为我……
“对不起……”
“哧——”
一把匕首深深扎进了闻玦的脖颈,另一端是云朔颀长的手指。
那一瞬间,闻玦只能听到自己缓缓减慢的心跳……
他继续说道,盯着云朔猩红的眼眸,声音沙哑:“我爱你……云朔……”
阴云之上是我藏给你的月光……请你……收好……
匕首消失,满身黑气迅速散去,闻玦睁着眼,“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重重的,兴许是生前身上压力太多东西。
云朔缓缓起身,走到倒在血泊的尸体旁边,哂笑一声,一脚重重地踢下,语气里尽是阴冷:
“恶心。”
眼眸中的猩红退去了些,不再如此吓人,只不过身体里的心脏变了色。
黑色的心脏跳动着,慢步跨过尸体:
死有余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