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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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真的去了海边。”
仿佛是在夸赞今晚的饭菜真好吃，温语用极其平稳的语气讲出这句话，就像是讲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客套话，然后有些重地把手上的兔子马克杯放到了桌上。
许是陶瓷和玻璃碰撞的声音引起了赵窈的注意，赵窈终于舍得从与食物的奋战中抽身出来。
“嗯？温语你刚刚说的什么？”
隔着火锅冒起的蒸汽，坐在餐桌对面的赵窈看不清温语的口型，连她脸上的表情赵窈都有些分辨不清，窗外烟花的声音不停地响起，赵窈好久没听见温语的回答，以为是被烟花的声音盖了过去。
“温小语你要大声说话别人才会听见你！”
“你叫温语，不代表你说话就必须温声细语的好嘛？”
“说话和做人做事一样，要坦坦荡荡，有底气，大声说，我是饿到你了吗？说话跟没吃饱一样……”
赵窈一激动，站起来开启了话痨模式，放在平常，温语早就开始和赵窈掐起来了，可现在温语却只是面带一丝笑意地看着她，赵窈噤声，低头盯着温语，现在她可以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温语，你知道我的，我刚刚说的什么都没过脑子，你别生气了”
温语只是惊讶于赵窈的认错速度，“你好像真的长大了，赵窈” ，放在从前，赵窈这会儿怕是已经冲过来上手了。
“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所以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正面我的回答问题，温小语！”赵窈还是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她想知道的答案，总是要有个结果，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哦，没什么，你麻酱粘鼻子上了”，温语笑了一下，低头认真往火锅里添起菜来。
“所以你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个？”赵窈迅速那手背蹭了一下鼻尖，还真的有麻酱，于是乖乖坐下拿纸擦了起来。
“我刚刚说，我去过海边”，温语的脸又再次笼罩在蒸汽中，赵窈愣了一下，抬头注视着她，却又是看不清温语脸上的表情。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去过海边了，你当年比赛，全国各地到处跑，整天不是在机场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有一次想和你说句话，你刺溜一下就跑了，跟兔子似的……”
一提起从前，赵窈的话题就不知道往哪乱拐了，温语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的海，赵窈”
温语抬头直视着赵窈，温语突然认真的表情，让赵窈有些猝不及防，开始不算短暂的沉默……
温语率先移开目光，转向锅中的菜，小心夹起一块已经煮烂的菜叶。
“火锅里的菜和肉，涮的时间都是期限的，错过了这个差不多的时间，即使还能入口，也失去了最好的味道。”
赵窈突然有些认真地开口，目光随着那块烂掉的菜叶再次转向温语，许是热气熏久了的原因，温语看见赵窈的眼睛里亮亮的，像是蒸汽凝结的水滴。
“温语，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的，对吧？”
“对。”
……
过去，街坊邻居的大人总是如此评价，温语真是取了个好名字，说话啊温温柔柔的，做事啊不紧不慢的，总是有她自己的调子。
可如今，温语却觉得如果真的有人如其名这回事的话，那她真的讨厌极了自己的名字——温语，温语，温吞寡语，她做事总是比赵窈慢了一步，例如心动；她说话总是比赵窈少了一句，例如表白；终于她俩难得的一次步调一致，却是放手这件事。
“对啦，明天季玥回国，我们一起去接她吧。”赵窈收拾着桌子，向着站在门口准备回家的温语询问。
“我明天去一个画展，你自己去吧，我才不去当电灯泡。”温语笑着打开门，转身对着屋内，大声地喊了一句，“赵窈，再见啦！”
……
季玥穿着一身臃肿的卫衣走出机场，和周围穿着棉服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赵窈跑过去迎接，季玥张开双臂等着赵窈如往常一样冲上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季玥，你这是穿了几层啊？！还是发福了啊！”赵窈靠在季玥耳边惊讶地问道，抱住季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快不能环住她的腰了。
“回家脱给你看~”季玥用两个人只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赵窈的耳朵迅速充血，“不要脸！”赵窈愤愤地说，然后和季玥拉开了一些距离。
“你出国前没带厚衣服吗？拉这么大一箱子空气吗？”赵窈脸红红的，语气也有些急。
“唔，本来打算在非洲呆一年再回来的，走的时候是夏天，回来也刚好还是夏天，就没带冬天的衣服。下飞机前套了几件在里面，一点也不冷的，你看……”季玥认真地翻起衣角来，“一层是长袖、二层是短袖、三层是马甲……”像是认真要在机场把自己穿了几层介绍给赵窈看，赵窈赶紧拉着季玥往外面走，“好啦好啦，回家看回家看。”
季玥被赵窈扯着肚皮前的衣服小跑着跟在后面，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于是机场的路人就在大年三十的午后看见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短发娃娃脸的女生扯着另一个长发的有些黑的晃眼的女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活脱脱一个大型溜哈士奇现场，引人注目极了。
上了车，季玥乖乖坐到副驾驶上，赵窈犹豫地坐进驾驶位，以往这个人总是抢着开车的，怎么去了非洲半年回来转性了，赵窈心里想。
季玥这个人，平常在外人看来总是循规蹈矩的，医生这个职业也要求她做事需要小心谨慎，其实私下里季玥是她们几个人当中喜欢冒险，追求刺激的那个，忙于工作和生活，季玥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新鲜刺激的事物，于是日常的驾驶就成了为数不多季玥释放压力的机会。
“怎么回事儿啊，季玥，居然舍得让我开，平常有你在谁能摸到方向盘啊。”终于在等红灯的间隙，赵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
“窈窈，我在非洲出了车祸，所以才提前回来的。”季玥低着头，平静地说道。
“……”
赵窈一言不发，只是缓慢地转过头看她，季玥觉得车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都凝结了。
赵窈越是平静，季玥越是心底发慌，这幅反常的模样让季玥有些不知所措，“你别，你别生气，我没事儿，哪都好好的，你看……”
“季玥，你是不是说过永远不会骗我的。”赵窈出奇的平静。
“对不起，对不起窈窈。”
“绿灯亮了……”季玥小声地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悄悄抬眼看向赵窈。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赵窈缓缓开口：“你突然回来，我就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你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改变计划的人，季玥，如果今天我没有多问你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嗯？”赵窈加重最后一个字的声调，季玥听出了赵窈隐忍的愤怒，“回家，我说了回家脱给你看的，窈窈。”季玥试图缓解气氛。
“你伤到哪里了？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出的事？车里有其他人吗？你撞到人了吗？”赵窈一口气抛出一堆问题，看似理性，可季玥知道这是她慌张的表现。
赵窈总是这样，越是慌张，越是表现得极为冷静。
“主要是腿，右腿骨折，其他地方都是擦伤罢了，当时脑门肿了一大块，我还怕毁容了你就不要我了。”季玥笑着说，试着安抚赵窈的情绪。
“都恢复好了，我在机场被你拉着小跑都没问题。”季玥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还点了点头，赵窈瞥到她的一系列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玥看赵窈不再那么紧张，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陈医生和我一起，他在后面，没有受伤，差不多三个月前吧，我们从聚餐的地方赶着去医院，有个需要抢救的病人，路上没路灯，路况也不好，我没注意就撞上了路边的树。”季玥仔细地，一个接一个地回答赵窈的所有问题。
“三个月前？你是怎么藏了三个月的？叔叔阿姨知道吗？”赵窈继续追问，语气中情绪有了些许的波动。
“你记得有一阵，我说信号塔坏了那段时间，那时候我在病床上，后来出院以后，我第一时间就跟你打了视频，我爸妈他们知道，我还没醒的时候，老师给他们打了电话，我醒了之后就跟他们说不要告诉你。”季玥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没有底气。
“所以你让叔叔阿姨一起骗我？季玥？你脑子当时撞坏了吗？”赵窈声调突然拉高，终于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季玥悄悄呼了一口气，终于，终于平常的那个把开心和生气写在脸上的赵窈回来了。
“窈窈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只是你当时在项目收尾的重要时期，我怕你一激动跑到非洲来，我真的不希望影响你，这个项目是你第一次做总工，我知道对你有多重要。”季玥认真地解释自己选择隐瞒她的原因。
“季玥，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为我着想，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你，你懂吗？如果你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你有想过我以后的每一天会有多自责吗？”赵窈把车停到路边，无力地握着方向盘，低头埋在双手中间。
“窈窈，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我之所以提前回来就是想着恢复好了，当面和你说这件事，让你亲眼看见我好好的，你才不会瞎想，自己偷偷担心”季玥轻抚赵窈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她。
赵窈抬起头，看向季玥，脸上一句带着明显的泪痕。
“我害怕，季玥，我只要一想，我就怕的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了，没事了，窈窈，我在这，我会一直陪着你。”季玥上前抱住赵窈，赵窈在季玥地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终于忍不住释放自己的情绪，在季玥的怀里哭出了声。
“咕噜~”季玥的肚子叫出了声，贴在季玥身上的赵窈听得格外清楚，抽泣声被打断，“季玥，你……”。季玥没等赵窈问出口，就快速一口气地说道：“窈窈，我好饿，转机的时候垫了一点，飞机餐给了旁边的小朋友，你再哭一小会我们就去吃饭好嘛？我的小朋友。”季玥轻轻揉了揉赵窈的后脑勺。
“季玥，不要把我当小朋友，我已经成年好多年了，我早就是大人了，所以你以后可以依赖我的，你开心的时候总会跟我分享，可你痛的时候也要记得告诉我，好吗？”赵窈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季玥的双眼说道。
“知道了，我的小大人！以后我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我一定会履行我的诺言，对你，我会百分百的坦诚。”季玥捧住赵窈的脸，用手指给赵窈擦着眼泪，“你的鼻涕是在我身上蹭干净了吧，你个小坏蛋。”季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无奈地说。
赵窈撅起小嘴，大概是刚哭过的原因，嘴唇也是水润润的，季玥忍不住亲了一口，“唔，是咸的。”季玥笑着说，赵窈害羞地转身坐正，重新系好安全带，季玥拿出纸巾递给她，擦干眼泪，“我们回家！”赵窈拍拍方向盘，中气十足地说。
车子驶入夜色，离她俩的小家越来越近……
“幸好温语没有一起来，不然今天又要丢人了。”赵窈下车的时候小声嘀咕着。
“怎么，你丢人的时候还少啊？”季玥打趣道。
赵窈气到跳脚，“还不是因为你，呼~呼~”说着还装模做样地深呼吸几下。
季玥边拖着行李，边拉起赵窈的手往电梯走，“对了，温语怎么没来，你俩昨晚又生气啦？”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要到家的原因，季玥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带着些调侃的语气也欢快许多。
跟着季玥的脚步进入电梯，赵窈一言不发。
“那年海边，温语也在。”赵窈把季玥的手握得更紧，这次换季玥一言不发，直到进门，赵窈来不及把门关上，就被季玥摁在门框上，猝不及防地吻住，赵窈脑袋一片空白，却还是没忘记关门这件事，挣扎着想要推开季玥把门关上。
“季玥，关门……唔……”季玥把赵窈往屋里带，顺手把门也给关上。
赵窈把季玥抱紧，“季玥，我在这，这里是我们俩的家。”，季玥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回抱住赵窈，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一室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咕噜~咕噜~”，看季玥没反应，赵窈也没有松手，季玥过了一会儿小声地说：“我饿了，赵窈，要你做饭给我吃。”季玥带着些小孩子赌气的语气，赵窈笑着拍了拍季玥的后背说：“好！”。
烟花点亮夜空，打破寂静，人群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屋里是季玥把笨手笨脚的赵窈赶出厨房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