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枪林》起舟言

24、第二十三章 三人夜探停尸房（1）

　　第二日傍晚，天气依旧阴沉，乌云并没有从上海的上空离开，厚厚的云层笼罩着上海，就像一张网笼罩着逃不掉的猎物。

　　卢意从弄堂出来的时候，留意到有人在跟着自己，他也能猜到人都是谁派来的，所以也并不在意，只是脚下的步伐加快，在一个街角闪身进到一家花店中，佯装在看店内摆放整齐的鲜花，余光见身后跟着的人没有发现自己，稍微停了会，便转身从另一个侧门走出，往反方向走去。

　　有了这个变故，卢意不得不留意还有没有其他人继续跟着自己，所以他在路上比往常更加小心，到达医院的时间要比想象中的晚，但这并不影响他今天的计划。

　　医院里的人没有白日那么的多，喧嚣也归于平静，只有楼前、廊道、病房里的灯光显示这里还有人在。依稀能听见深秋的虫鸣，以及间或传来不甚清晰的人声。

　　卢意抬手将帽檐压得更低，从进入医院便没有过多的停留，匆匆绕过医院的主楼，趁着夜色往位于医院西南方向的停尸间走去。

　　林家还没来得及转移林月希的尸体，更何况他的死因那么奇怪，所以一定不会跟其他的尸体放在一起，那会放在哪里呢?卢意贴着墙壁，仔细打量着停尸楼的格局，猜测林月希尸体可能存放的位置。

　　整栋楼格局简单，可能是为了停放尸体简单，所有的房间门均朝外开，以卢意站的位置，能够看见靠近侧边的停尸房有一扇小窗，不过窗户被铁栅栏焊死，栏杆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以通过一个成年人的大腿。整栋楼看似防守松懈，只有停尸楼门口的小亭子内坐着一位半百老翁，但此时他也因年老而打起来瞌睡。

　　卢意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栋两层楼的停尸房，一双眸子在深夜中也能看得出像星光般的亮来。最终，卢意将视线放在了二楼最尽头的那间看似毫不起眼甚至略显偏僻的房子，但要想进入必须通过停尸楼的大门，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期间稍有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怕也能惊醒守门人。

　　卢意趁着守门人瞌睡的间隙快步跑到了二楼，得益于常年的训练，他的脚步声在可以控制下，也可以做到落地无声。卢意上了二楼，背贴墙面，按照记忆小心的朝最尽头的房间走去。

　　不过一切十分的顺利，超出了卢意设想的顺利。不对，这太顺利了，顺利的就像之前就有人知道自己会来一样，卢意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或许是杜衡知道他执意要来，所以提前把所有的事给解决掉了？但这事极易暴露杜衡的身份，以他的个性怎么会帮自己摆平自己的私事呢？

　　正当卢意在思考的时候，忽觉脖子上凉意一闪而过。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捂住卢意的嘴巴，手里的匕首贴近卢意的喉咙。

　　那人压低了声音，低沉的说：“安静些，不然你知道后果！”

　　卢意眸子缩了缩，全身僵硬，唯有左手朝腰侧缓缓摸去，却又听那人道：“藏着什么好东西来招呼我呢？”卢意不再动了，刚想张口问些什么，却听见有人轻喊了自己的名字。

　　“卢意？”

　　这人开口的瞬间，卢意便听出来这人是谁了。

　　“祝清越？”卢意不敢偏头，只好猜测道：“那这是赵南？”

　　祝清越暗地里给赵南使了眼神，赵南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把右手中的匕首从卢意的喉咙附近拿开，同时也松开了挟制住卢意的左手。

　　卢意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他用手使劲的揉了下自己的脖子，许久没被人用刀子贴近过，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卢意打量着祝清越和赵南二人，见两人都穿着便于行动的黑色紧身衣物，神色略显凝重，心中也知这二位怕是彻底怀疑上了自己，便率先问道：“两位在这里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赵南听见卢意率先发问，脸色很不好看，本就被怀疑的人现在却变成了质问的一方，更何况自己又不需要向他解释些什么，因此语气也就自然的很恶劣。

　　卢意沉默了几瞬，缓缓道：“我来送月希最后一程。”

　　“你倒是兄弟情深，不离不弃啊。”赵南凉凉的开口，“只是不知道林月希在医院病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在哪？再者说，送人最后一程，为何不等到追思会或者葬礼上去送他最后一程，反而在深夜来到停尸间送呢？”

　　祝清越虽然对卢意的来意也甚是不解，但眼下并非是询问的最好时机，因此当他见气氛逐渐剑弩拔张，心想可不能让赵南在这里发起疯来，要不然倒霉的只会是他们三个人。

　　“这些事我们可以出去再问，赵南，别忘了咱们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说罢，祝清越朝赵南递了个眼色，便率先往里走。赵南在他身后用不善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卢意一眼后就跟了上去。

　　“你最好安生点，否则我......”

　　“赵南，快过来吧。”

　　赵南听出了祝清越语气中的催促，也不再与卢意多说话，快步走到了祝清越身边。

　　卢意心知赵南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敌意，但此时正如祝清越说的那般，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来把话说清楚，所以他也抬起了脚步跟着赵南。

　　祝清越三人走到林月希的尸体旁，三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祝清越与赵南对视了一眼，鼓起勇气，将白布掀开。随着白布的逐渐掀开，祝清越和赵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卢意事前被杜衡告知了林月希死前的情况，所以虽然惊讶但也能控制住表情，待见到林月希的全貌时，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没曾想，月希竟被人迫害至此。

　　“林月希这是得了什么病吗？怎么会成这个样子？”赵南有些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林月希的尸体道：“医院的人只说林月希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这算怎么回事？”

　　祝清越摇摇头：“只怕医院瞒了不少林月希的情况，就是不知道林家有没有人知道林月希的情况。”

　　天上厚重的乌云层也渐渐散开了，一缕月光幽幽的透过小窗照在林月希的尸体上，光线不甚明亮，但足以让人看到林月希脸上布满的白斑，不止如此，他的手上的白板已经连成了一片，整个的皮肤都成了白色，其间夹杂些许的血丝，有些地方甚至开始腐烂，明明才病逝几天，尸体的腐烂程度令人咂舌。

　　“林家除了林子衿都有谁来过医院看他？不知道林子衿知不知道这事。”赵南仔细查看了林月希的尸体，在他的耳后发现了些红色的小痕，他从口袋中拿出帕子，擦拭了下，将帕子凑近鼻子轻轻地嗅了嗅，然后递给祝清越：“这是什么？”

　　祝清越接住帕子，抬手闻了闻帕子，转身走到赵南的位置，附身下去仔细地看了看，但他对医学的了解也并不多，所以也不清楚这东西是什么。

　　卢意一直无声的跟在他们身后，此刻他透过缝隙看到了那些东西，有些不确定的低声说道：“过敏的反应吗？”

　　赵南自打在停尸间里遇见卢意后，便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卢意的一举一动，这会虽听见他说了话，但自己却没听清，就扭头去问：“你刚说什么？”

　　“月希对有些东西过敏，每次过敏的时候都会起这种红色的东西，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消下去。”说罢卢意小心的把林月希的胳膊上的衣服往上推了推，果不其然，在手臂内侧也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你知道林月希他对什么东西过敏吗？”祝清越问。

　　卢意细想了下，回答道：“我只见过一次他过敏的情况，也是在医院。当时他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结果医生开的药里有他不能吃的，他吃过之后身上就起了这些东西。月希说他小时候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当时他母亲还在世，偶然间发现的他会对某种药物过敏，为了避免更多人知道从而伤害月希，林夫人没有声张，也不许月希对外人说。”

　　赵南闻言道“林月希究竟惹到了什么牛鬼蛇神，这得有多少人不想让他活，一种药不够，还有第二种，目前看来最少是两拨人想要林月希的命。”

　　祝清越打量着遍布林月希全身的白斑，不确定的说：“白斑和过敏，到底哪个是林月希真正的死因，只怕还得看医生的记录档案了。”

　　卢意是知道白斑是林月希在北平就有的，而且就有可能就是把林月希彻底推往死亡之路的罪魁祸首，但这过敏的东西应该不会是上边的人下的手，那位要是出手就会是像直接在林月希身上注射日本人的病毒疫苗，而不是过敏这般“温和”的手段了。卢意心想，看来自己也必须是要和祝清越、赵南一起走一趟了，对付那位自己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但查出来是谁偷换了林月希的药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能办得到的。

　　赵南把白布轻轻的拉上恢复原状，同祝清越使了个眼神就往门口走去，两人的默契让祝清越瞬间就明白他是想去医院的主楼里拿林月希的医疗档案，祝清越随即跟着赵南就往外走去。

　　二人还没能打开停尸间的房门，只听身后卢意说：“我和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