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鹤之舞-团酷》蓼萧

23、别说对不起 下

　　午饭两个人吃得很慢，明显都没有胃口。酷拉皮卡心事重重，奇牙再蠢也知道最好不要再提“库洛洛”这三个字，揉揉头发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什么这种场合可以用到的冷笑话，只好低头食不知味的把套餐付送的甜点吃掉，然后想想，回头，又叫了一份点心。一系列动作惹得酷拉皮卡微微一笑：“奇牙，有事直说。”

　　“好嘛。你听了不要生气。”奇牙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显得有点心虚，“我……有听到爱弥小姐和菲林的对话，呃，关于你的脚。”

　　酷拉皮卡准备去拿杯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很平静的继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是吗？”

　　奇牙忍不住有种抓狂的感觉。他怎么忘记了，除了关于库洛洛的事情，眼前这个家伙是什么亏都不吃的：“对！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留意我，是怎么回事？我能不能知道？”

　　“……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酷拉皮卡手捧着玻璃杯，看见奇牙明显变黑的脸色眼中隐约闪过一丝笑意，“我是天生脚骨不正，脚踝这里。平时并不影响动作，可是跳舞就不可能了，就是这样。”他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安静的看水光表面的一阵涟漪，“所以我家里人都不赞同……医生也说，如果执意每天进行很大强度的练习，可能会影响走路什么的，很不好。即使进行手术，痊愈的可能性也很小。总之，不合适跳舞就对了。”

　　“那你还要跳？”奇牙皱皱眉，大大咬了一口栗子蛋糕。虽然这样说，语气却并不怎么担心。反正……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酷拉皮卡这个人，在做每一件事情以前就已经算好了各种结局，并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啊，还是除了库洛洛。

　　“没办法……我真的是喜欢。”金发的少年露出很好的笑容，眼神暗暗的，却波光流转，很难让人不心痛，“我每天只做基本练习，然后看别人舞蹈。即使只能这样在练功房里看着，也能让我觉得很开心呢……喜欢一件东西，不是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明白吗？”

　　“……可是，按照爱弥他们的说法……”奇牙小心翼翼的想寻找合适的措辞，酷拉皮卡已经点头，“有一只脚已经开始痛……我本来答应过妈妈在这里呆到我十八岁，现在看来，时间上要提早了。”

　　“回去？”奇牙诧异，他从来没想到过这种可能。

　　“我——不知道。”酷拉皮卡继续喝水，语气虽然克制，还是微微有些颤抖，“奇牙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让你不确定的，还是只有他吧？

　　奇牙放下剩下一半的蛋糕，忽然觉得已经饱了。刚刚张口想说话，酷拉皮卡看看表：“时间差不多，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拿起帽子戴上往下压遮住了眼睛。

　　“不用，我想自己走回去。”酷拉皮卡笑笑，“谢谢你请我吃饭。”

　　“……恩，等一下，戴上这个出去。”奇牙沉默了一下，快速拿下自己的帽子戴到酷拉皮卡头上，“自己小心。被人认出来就惨了。”

　　酷拉皮卡笑着把帽檐压下来，摆摆手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并没有回头：“……奇牙，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抬高头，视线看着外面开始阴暗的天色，很慢很慢的说：“如果库洛洛在这件事上面利用我……那么，我不会原谅他。”

　　奇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脚步一如既往的轻快，刚刚说话的语气也平静……可是，可是却让人一下子觉得好担心。

　　他……真的那么爱他。

　　奇牙闭了闭眼，张开的时候一片澄静，回头：“给我来一份提拉米苏。”

　　

　　酷拉皮卡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慢慢地走。好久没有出过门，一下子就有一点不想回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简讯和电话，不禁有些失望。把手机放回去，更加慢的走。

　　十月的天气早晚温差开始大，路过家门口的花店，里面各种花卉还是开的恣意而芬芳。酷拉皮卡驻足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买了一捧白色玫瑰。把沾带着水珠的花束小心的抱在怀里，晦暗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时间已经晚了，他莫名其妙的逛了两个多小时。天上开始飘起细雨，沉灰的聚雨云默默无声的哭泣。酷拉皮卡站在街角抱着一大束绚烂的白色花朵，高高仰头看着天空，感觉朦胧的湿气不断臆落在额上，眼上，每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呵，心情还是好不起来啊。

　　为什么要下雨呢？为什么？他记得曾经有个回答，上天也是要哭泣的，为了不能违逆的无常，为了总会将至的阴晴圆缺，为了没有尽头的分离苦痛，为了一切的一切的伤心。

　　库洛洛，我不是没有翅膀的荆棘鸟。今天，明天，什么时候必须要离去，你我都不知道。

　　仰头看的话，这个城市灰蓝的天空遥不可及。高楼冰冷的林立，雨的声音也是轻轻的，非常非常的不确定。

　　你，至少给我一点留下来的勇气好不好？面对别人质疑的目光，只能微笑与隐忍，感觉非常不好。

　　酷拉皮卡抬头看了很久，于是低下头的时候一阵昏眩。他努力定了定神，好象看到什么，视线有些模糊，于是抬手揉了揉眼睛。

　　楼下有人影……是库洛洛，他回来了吗？

　　少年在想走过去却终于没有动，看了良久，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开始笑。

　　远处的黑发男子背对着他，正俯下身温柔的拥抱着粉红发丝的少女。她甜美的笑容，划破了朦胧细雨的冰冷，明亮的，有些刺眼。

　　

　　库洛洛在这时候不知怎么的回过头，一眼看见抱着花面容很平静的酷拉皮卡。拉着少女的手顿顿，然后扬起笑容，把妮翁送进车里，温和的道别，耐心的看着车子缓缓的开走。再悠闲的朝他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在相隔四五米的地方，停住步。

　　酷拉皮卡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寸一寸变凉。他悄悄握紧了手，笑容脆弱苍白如薄霜，却依然平静而勇敢的，不留一丝沉默的臆想，轻轻问：“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长话短说，好不好？”库洛洛万年不变的笑，轻佻的，暗灰的天色下眼眉显得很深，“你既然出去过了……应该知道，现在外面，弄得很糟糕吧？”

　　“我不喜欢别人说话和我绕圈子。”酷拉皮卡淡笑，好奇怪呢，这句话今天说了两遍。

　　“SA……”库洛洛看着他手中的花，语气还是很有礼貌，“我们分开吧。就是这样。”他说完，静立了一秒钟，然后转身往回走。

　　“库洛洛……”酷拉皮卡低低的唤他，他停下来，没有回头。

　　“我不相信。”酷拉皮卡镇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暗哑，“这不是理由。我不相信。”

　　“……那么，你要怎么样才相信呢？”他轻轻回问，还是很……有礼貌。

　　“你不用担心。既然你能开这个口，我自然不会硬要留下来的。”酷拉皮卡学着他的语气，很耐心的一字一字说得很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说实话。”

　　库洛洛沉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语气间竟然有些许哽咽，酷拉皮卡急忙忍住，重重咬了唇看了看一手脆弱的花瓣，“今天，奇牙有问我，关于我的脚的事。”他低眉，“你——知道吗？一开始就知道吗？”

　　库洛洛站了片刻，轻轻回答：“是的。”然后再次举步离开。

　　呵是。

　　这样的问题。是他不好，他其实是不应该问的。

　　徒劳无力的松开手，美丽的白色花朵散了一地，它们在冰冷的路面上，看上去依然很美。

　　不。

　　没有根茎的花朵，绚烂也只能在一时。

　　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

　　“库洛洛，你不要后悔……千万不要。”他这句话说得很轻，话语柔软。库洛洛已经离的远的，他一直没有回头。这样的一句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这不是公主的花园，她轻轻一句“以后和我玩的人都要没有心”就可以说The end，说对不起，说我们重来一次。

　　还记得It\'s only the fairy tale的舞步，划十，旋转，水打湿了衣物，于是觉得沉重与冰冷。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坚强。

　　掌心刺破的伤口也是会痛的。

　　这一生，必不遗忘。

　　


　　奇牙找到酷拉皮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站在偌大的南广场上，衣衫半湿。神情似乎还很镇定，不由得让他送了一口气。

　　“酷拉皮卡……”

　　他听到声音，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过于的沉默和镇静，让刚定下心的少年脸色都变了：“酷拉……”一边伸手去拉住他。

　　“我没事。”他点点头，又点点头，“我真的没事。”

　　“什么没事？！都发烧了啊！额头那么烫！”奇牙怒火冲天的把他拉上车，“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酷拉皮卡似乎觉得有趣，重复了一遍，低低笑笑，“我也想问啊……怎么会这样呢……”

　　奇牙手僵了僵，回神的时候正好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紧张的脸都白了。好在司机看见情况不妙也过来帮忙，把少年扶进车里。奇牙刚拿起电话想拨，却被他叹息欲泣似的梦呓乱了心神，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

　　“我真的不想恨你……库洛洛……”

　　后来他回想起来，才发觉。

　　这是他听过的酷拉皮卡说过的最后一句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