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京上阳》鲜锅兔

8、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上阳握起墨狐裘衣边潇洒一甩，稳稳地跃下了马车，轻盈矫健恍若冰原雪鹰，五官渡上冬阳光辉，皇家子弟的贵气超绝别于旁人，不容直观。

　　义庄门口的白须徐老伯早已站在此处等待了一个时辰，庄内来了几波人劝他回去等待被他用木杖一通乱打给轰了回去，腿脚站得发麻也不肯挪开半步，待上阳走近身前才看清眼前的少年正是自己翘首以盼之人。

　　眸光骤亮，拄着木杖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老朽给太子殿下行礼了。”

　　上阳连忙抬手扶起徐老伯道：“您我之间何须多礼？您腿脚不便怎么不在庄内等着？”

　　徐老伯由上阳搀扶着拄着木杖慢步往庄内走，看了一眼上阳，和蔼笑道：“老朽一矜寡之人本以为会草草了结残生，死后被野物分尸消失于人间而终，不想蒙太子殿下垂青给了我一个九品官职，吃穿不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心中感念之情难以言说，唯有时时祈愿太子殿下安康顺遂，半年未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派人来说今日会来，心中激动，想要早点见到太子殿下，便在此等候了。”

　　一路走来庄内的人见一少年貌若天人、气质卓绝，与义庄总领徐老伯相伴而行，身后还跟着十数名相貌不凡的少年便知是太子殿下，虽太子殿下事务繁忙少有来义庄，但义庄人人皆知太子殿下温文尔雅，从不以身份区别于人，因此也敢上前问声好。

　　上阳一边向路上行礼问安的人微笑点头，一边看着徐老伯残缺的左腿道：“本宫估摸着上次差人送来的药您喝的差不多了，这次本宫又带了些御医新研制的药来，您试试，若是比上次的好些，本宫便命人换这副方子给您送药。”

　　徐老伯灰青的眸子蒙上了水雾，眼眶泛红，嘴唇颤抖，便是在战场被敌军生生砍去了左小腿也未流下一滴泪，就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抬起手用衣袖拭泪，久违感受到这般的温情一时难以自控，又觉得自己莽撞落泪冒犯了太子十分无措，直到上阳轻拍了他的手背，心中的惶恐才打消。

　　徐老伯感慨道：“老朽不过是个残暮之人，竟劳烦太子殿下如此费心，实在惭愧，幸得太子殿下照料，老朽这腿疼比起当初减了大半，就不消太子殿下再在老朽身上耗费那些珍贵的药材了。”

　　上阳正色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您为何用不起？”

　　徐老伯被上阳这一番话心中震起了千层浪，连上阳身后的十余人眸中也是震惊，在他们心中这一切都是上位者应得的，纵然心中生出与上阳这番话颇有相似的想法也只是觉得荒诞可笑，徐老伯目光难掩激动，如此明君之风教人心生崇敬拜服之情，而十二暗卫震惊过后面色如常，唯有商珏拧眉不语，目光复杂的盯着上阳。

　　巳启看了一眼如白日见鬼般的商珏，低头浅笑道：“不必惊讶。”

　　“她！”商珏声音比巳启高上几分，在原本安静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大声，一行人都转过头看向他，商珏瞬间面色涨红，有些无所适从。

　　上阳上下扫了一眼商珏，看着徐老伯笑道：“您不用理他，他脑子有病。”

　　徐老伯恍然大悟，怜悯地看着商珏摇摇头，心中感叹可惜这么一玉树临风的少年，竟脑子有病，真是天公不作美。

　　上阳憋着笑，看着一副惋惜神情的徐老伯，得意地扫了一眼商珏，转过头扶着老伯继续前行，留下商珏站在原地面红耳赤。

　　酉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商珏，微扬下巴嘲讽道：“别找了，地上没有洞，你钻不进去！”

　　商珏抬起头狠狠瞪了酉光一眼，酉光压根就未将他放在眼中，冷哼一声跟在上阳身旁，商珏快步跟上巳启，压低声音道：“她为何自称太子？”

　　巳启抬头看着天上肚圆低飞的麻雀，负手笑道：“日后你便会知道。”

　　商珏眉头微皱，看着上阳公主对一个瘸腿老头恭敬有礼，疑惑问道：“这老伯什么来路？她为何如此恭敬？”

　　巳启微笑道：“没什么来路，徐老伯早年间跟着镇国将军上过战场，在与刘国一战中被敌军砍去了左小腿，战事平息三日后才从死人坑里苏醒爬了出来，徐老伯一生未娶妻，原本捡了个儿子养大，后来战死了，上阳公主与徐老伯偶然交识，欣赏徐老伯忠勇无畏，心怜他孤苦无依，年事已高又身有残疾难以度日，便向皇上给徐老伯要了个九品官职，徐老伯虽仁善，但毕竟也是上过战场之人，手段狠厉果决，虽官职低微，但未有敢在义庄横行霸道之人。”

　　商珏垂眸思索片刻，闷闷道：“世人都说她荒淫无度，骄横跋扈，可如今看来也不全然如此。”

　　巳启点头微笑，看向商珏道：“你觉得自己是何种人？”

　　商珏刚想说自己是商国太子，是至高无上之人，是本应该继承大统受天下人敬仰之人，又想起夜中上阳所述种种，迷茫道：“我自己也不知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巳启拍拍商珏肩膀，笑道：“是啊，你便是自己最亲近之人，尚且不能断定自己是何种人，又怎样轻易对一个人下结论呢？”

　　商珏看着自己被巳启拍过的肩膀陷入沉思，心中竟豁然不少，望着一路受人尊崇的上阳，心中莫名升起几分羞愧之情，转而又恼自己被这种小把戏蒙蔽了亡国之仇的复仇之心，冷哼道：“我与她不共戴天！”

　　巳启微笑着看了一眼愤恼交加的商珏，摇头不语。

　　徐老伯感叹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大周有太子殿下，真是百姓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