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不了口》蔡富婆

1、你也喜欢周杰伦吗？

　　今年春节回家，我又和林女士大吵了一架，林女士年纪大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抱外孙，为防止她给我塞更多的相亲对象，我提前结束了我的假期和领导说我要回公司上班。
　　“小林啊，真要先回来？不在家多呆几天？”
　　“不了，我还是习惯在公司待着。”
　　“好吧，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爱工作的真不多了。”并不是领导客套，而且我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不迟到只早到，不早退只加班，生病不请假，年假也不休，只有平时周末休息。仔细算一算的话，我攒下来的假期都有几个月了。哪天和公司请个长假也不成问题。
　　“小林，胡总监过年不是辞职了吗，新总监正好也就这几天来上任了，他对公司还有很多不熟悉的，正好你提前回来，临时做做他的助理，和他好好说明一下情况。”
　　“好的。”挂了电话，我准备撸起袖子干活，大过年的这租房安静的可怕，突然想到林女士平时给我发的各种乱七八糟新闻，什么上班族深夜猝死在出租房内无人知晓，多亏苍蝇才被人发现，感到一阵恶寒，还是明天再工作吧。
　　其实我知道林女士是为了我好，想有一个人照顾我。可是…我找出抽屉里的画册，一页一页的翻看起上面的人。几乎都是一个人的背影，正脸只有他睡着的样子。
　　“妈妈，不是我不想，是我做不到。”我低声道。
　　第二天当我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看到那个低头工作说“请进”的人。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林女士，我应该听你的话的，乖乖在家过年的。新总监，是季朗。
　　我真的没想到我还能再遇见季朗。十年前，我高中曾经暗恋过的人，我一直以为是曾经，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却清楚的能感觉到我的动摇。我以为我已经把他忘掉，可是我却发现我能还能想起来关于他的一切。
　　“江啸，江叔叔把你送进来这个班不是让你来欺凌同学的。”
　　“不是，我不吃带籽的水果。”
　　“这是你做的？味道还可以。”
　　“你这一步写错了。”
　　“你也听周杰伦的歌？”
　　“我的生日，你要来吗？”
　　………
　　以及他的最后一句话，“别走。”
　　大约是察觉到门口的我半天没有进来，季朗终于抬起了头，冷冷的看着我，“林组长，怎么还不进来？”
　　我终于回过神，慌什么，他应该不认识我了。“不好意思，总监您好，我是策划部A组组长林平。”
　　“嗯，我叫季朗，现在和我说一下策划部的基本情况。”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都在和季朗汇报工作，也越发的确认了，嗯，他真的不记得我了。
　　“好，那个李总公司上市酒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不过关于场地的布置安排，李总说他有很多想法，年后见面谈。”
　　“嗯，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你先出去吧。”季朗说。
　　“好的。”
　　我机械似的走出了办公室回到了我的工位上，远远隔着玻璃看着季朗，这些年，他的五官长开了点，脱去了少年的稚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锋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只要因为平时不怎么笑所以就很难让人发现的酒窝，他好像变得又更好看了。
　　我收回目光看向桌子上镜子里的我，这些年，我也变得不少，从沉重的黑土镜框到细细的银色镜框，从厚厚的遮挡眉眼的刘海到现在露出饱满额头的斜分刘海，最重要的是，从原来的肉脸变成了现在有些清瘦的巴掌脸，以前稍微肉嘟嘟的五官轮廓都变得清晰了起来，甚至连姓也变了，从跟着赌鬼老爸姓宋改成了林女士姓。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样脸还是平平无奇，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让人过目就忘的那种，就如果我的名字一样。
　　我暗了暗眸子，开始为刚刚仔细端详五官，看看和季朗匹不匹配的自己感到羞耻，蠢死了，你以为你是谁？人家都不记得你了。
　　十年了，现在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变得比以前优秀一点了，可是再看见季朗，看着他手上那一块要了我好几个月工资的名表，我认清了我和他之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专心工作，林平。”我冲镜子里的自己苦笑说到，我翻过了镜子，整个策划部只有我安静的打字声。
　　天暗下来了，我再次敲响了总监办公室的门，把我整理的年前和年后计划的资料交给季朗，当我准备开始汇报时，季朗问我：
　　“几点了？”
　　我看了看表，“六点四十，快七点了，怎么了？”
　　“该下班了，林组长，你不饿吗？”
　　季朗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整个下午都在处于又见季朗的震撼和工作中，都忘了吃饭这件事了，“额，我还好，平时习惯了。”
　　季朗听到我的回答，挑了挑眉，“你果然和老宋说的一样，是个工作狂。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哦，好。”我理了理桌上的资料，跟上了季朗的脚步。
　　走到电梯口，季朗看着我怀里的资料，“你带着文件干什么？”
　　“不是边吃饭边汇报工作吗？”
　　我看到季朗额头仿佛拉下了三道黑线，“林组长，吃饭时候不汇报工作，今天才大年初三，才正式上班之前我能熟悉策划部的一切的。”
　　我感觉一阵脸红和尴尬，“不…不好意思。”
　　几秒过后，季朗看了看我，我感觉到了他的视线。
　　“季总监，怎么了？”
　　季朗没说话，指了指我怀里的资料，“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把资料送回去。”说完我快速离开现场朝办公室走去，远远地我仿佛听到了季朗的一声轻笑。
　　我好蠢，真的。
　　我和季朗来到了公司附近唯一营业的一家小餐厅，我俩全程静默无言。我想，嗯，这才应该是我俩正确的相处方式。
　　我默默观察季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辣椒的菜很少碰，喜欢甜口，这时服务员过来了，说是过年期间用餐的顾客都有一个水果蛋糕，送给在他乡的打工人，我看着她端上来的这个打包的蛋糕，下意识的说出了口，“请问这蛋糕上的葡萄有籽吗？”
　　服务员愣了愣，“我们都切半处理，籽都扔掉了。”
　　“好的，谢谢，新年快乐，你们也辛苦了。”
　　服务员朝我笑笑，“新年快乐。”
　　这时季朗一道探究的目光朝我袭来，“你也不吃带籽的水果？”我突然意识到，好好吃个饭我就不该开口说话，“是啊，总监您也是吗？真巧。”
　　“是挺巧的。”季朗顿了顿，又说，“这个水果蛋糕林组长带回家吧，毕竟这是送给在外打工的异乡人的，林组长，新年快乐。”
　　他看向我，我不敢迎向他的目光，低下了头翻出手机微信二维码，“季总监，新年快乐，你也是。刚刚的饭钱我们AA吧，您加一下我的微信。”
　　“不必AA了，就当做新上司的新年慰问吧，难得有比上司还爱工作的员工。”
　　我知道他是暗指刚刚的事，季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趣味了，“好吧。”
　　季朗拿出手机扫我的二维码，他看向我的头像，“林组长，你也喜欢周杰伦吗？”
　　我一愣，我忘了，我的头像是，周杰伦，范特西的专辑封面。早知道今天会碰见季朗，我应该换了这个用了七年的微信头像。
　　“是，我喜欢周杰伦。”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01年的范特西专辑封面。”
　　“是的，我喜欢经典老歌。”
　　“挺好的，我也喜欢周杰伦，我是他十年歌迷了。”
　　“我也是，”我眼神突然炙热地看向季朗，“我喜欢十年了。”我突然感觉很酸，很想流泪，我拿起我的包和桌上的蛋糕，“季总监，今天谢谢你请我的这顿饭，不早了，我先走了。”“嗯，好。注意安全。”我故作镇定的离开了餐厅，回到了公司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家，一路上，心里乱七八糟的，脑子里闪过了各种片段。
　　喜欢甜食的季朗，讨厌一切带籽的水果的季朗，躺在书桌上听周杰伦的季朗，酒精过敏满身红疹的季朗，在操场打篮球的季朗，总是会皱着眉头的季朗，待人面无表情不是讨厌对方而是天生臭脸，实际对人很好的季朗……
　　到了家楼下，我发现我还是没忍住哭了，不过还好，刚刚季朗顾着发验证消息没有抬头看到我的失态。
　　明明高中时候隐藏的那么好，可是现在的我，只是见他一面就感觉到心里的防线快要崩溃。
　　晚上洗漱完毕后，我才想起我还没通过季朗的好友申请，我给他打上了备注“季朗”，想想又改成了“季总监。”
　　我一通过，“到家了？”
　　“嗯，谢谢总监。”
　　“不客气。”
　　我看着这短短的对话框，手控制不住的点进去了他的朋友圈，只有一条，他和许宁的旅游合照，“和阿朗去三亚啦，真好玩啊，嘻嘻。”
　　看上去并不是季朗发的，应该是许宁拿季朗手机发的，照片上的许宁比高中更漂亮了，一头漂亮的卷发，杏眸弯弯，笑容明艳，挽着季朗的手臂，季朗表情有点冷不过既然都允许许宁用他手机了，他们感情应该很好吧。我感觉心里一阵苦涩，
　　“真般配，宋平，你清醒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