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葬礼笑话 ...
-
“要是我死了,丧礼一切从简。人都死了,大办小办不过是活人眼界,对死掉的人没啥用。”
商远远站在冰冷的骨灰盒面前,面如死灰,从开始抢救到现在火化成为一堆骨灰的一个星期,她哭哭嚷嚷,到现在嗓子哑了,眼睛肿了,难说一个字也难掉一滴泪。
“爸爸,你看这葬礼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样子。”
按照当地的习俗,老人去世,唢呐团是要有的,一个庄子的人是要请的,一些远亲也是要招呼的,七七八八的下来丧礼要宴请十几桌人。而商远远不同,她没有请唢呐团,一个庄的人没有全部招呼,远亲也没有通知,所以整个葬礼来出席的只有五桌人,他们本身亲戚也不多。
“我知道,你是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
商远远跪坐在地上,心里边想着边往火盆里添了纸钱,防止火熄灭。
“远远都在那跪两天了,没吃没喝的,你倒是去劝劝。”说话的人是商远远的堂嫂,马雪雅
“唉,劝有啥用?”堂哥商广道。
“可是这样能按时出殡嘛,眼看时间都快到了。”
商广瞅了眼时间,眼看要中午了,是到了出殡的时间了。
“远远,该出殡了,你看这……”
出殡即把死者的骨灰送往墓园。
“知……嗯”她很艰难的说出知道了三个字,最后只能喑哑的嗯了一声。
无论怎样的情绪,做事总得要得体。商远远一直记得爸爸的教导,哪怕她万般不情愿可是现在也只能出殡。
在堂哥堂嫂的搀扶下,商远远踉跄的站了起来,早就麻木的两条腿痛了起来。她慢慢适应这种疼痛的感觉,然后甩开堂哥堂嫂的手,抱起面前的骨灰盒,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唉,咱舅真是苦了一辈子。要儿子没儿子,要老婆没老婆,要房子也没房子。现在人死了,你看看这葬礼都简陋成啥样子咯,连唢呐都没有。这远远从我来我就没听她哭一声。”
“要不说领养的没啥感情呢,孩子还是亲生的有感情。”
“唉,谁说不是呢。要么说还是得有个儿子,要不百年之后这葬礼真的寒碜,丢人现眼,你看就请这么几桌人。”
因为请来的都是近亲,人也不多,商远远大都认识。比如这两个正在嘀咕的就是她姑姑家的儿子儿媳,也就是自己的表哥二柱以及表嫂。
“唉,二柱,二柱媳妇,你们还不知道吧。你这舅舅的死可跟远远她亲妈扯不开关系!活活的被远远亲妈逼死的。”一个秃头的男人说道,这是商远远的堂叔。
村里人对唠别人家的事情热情不减,往往是非都是这些人唠出来的。
但是这次,他唠的是真的。商远远攥紧拳头,没错,她是爸爸领养的女儿,而养父却是被自己的亲妈逼死的。
“走吧。”堂哥商广推了下商远远,那些话他听到了,但无奈都是亲戚,也不好争辩什么。
商远远抬起自己注了铅的腿,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白鞋上沾染了泥,身上的麻衣被雨水打湿,一阵强风吹来腰间缠绕的白布随风荡了起来,白帽被吹落。商远远下意识去捡掉了的白帽,不料双腿一酸倒在了地上,骨灰盒也掉在了地上。
商广和马雪雅着急去搀扶却被商远远奋力甩开。她基本上是用爬的,爬到了掉落的骨灰盒面前。在双手碰到骨灰盒的一刹那,压抑许久的伤心,自责与愤怒喷涌而出。
“呜呜呜,爸,爸……对,对不起,呜呜呜。”
没了眼泪她只有喑哑着嗓子干哭。
商远远趴在骨灰盒上,一阵阵的哭泣,嘴里咕哝着些别人听不清的话。突然一个强力从身后强行把自己拽了起来,随后就是脸上结结实实的两巴掌,本就两天没吃饭的商远远哪里还能消化得了这两巴掌,只觉得两眼冒金星。
打完两巴掌,那人狠狠的朝着商远远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商远远直直的向后倒去,躺在地上便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拉住还想继续打商远远的女人。
“小杨你这是干啥呀!”
“我弄啥?我就问问这死女人,谁让你叫结巴子叫爸的。”
商远远的养父名叫商凌,因为小时候口吃,在外人都叫他结巴子。而这个疯了一样闹得女人叫杨秀云,商远远的亲妈。
“我就问问你,你亲爸还搁家好好的呢,你这披麻戴孝的是为谁的!?还一口一个爸,谁跟你讲的他是你爸?!”
商远远今年24,这样的绝望时刻她已经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了。以前有爸爸在,她觉得生活还是有阳光的,日子总能过的下去。毕竟这世界上还有爱她的以及她爱的人。哪怕生活是一地鸡毛,但总有盼头。
可是就是这人间唯一的挂念也没了,没了。
爸爸对不起,你的葬礼我完成不了了。我这短短的一生,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不幸的是,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他们抛弃我,折磨我,折辱我。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你,你疼我爱我,带我视若己出,供我读大学,供我上研究生。可是,对不起,爸爸,我却只给你带来了半生的悲苦。因为我,我亲妈辱骂你,打你。因为我你被全庄人嘲笑没有儿子,断子绝孙。同样是因为我,你连离世都不能安生。但是,没关系,这一切到今天就结束了,其实早该结束的。我一直知道,只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我,你就可以有个幸福的晚年,没有我亲生父母的滋扰,没有拼命挣钱的压力,更没有别人的嘲笑,可是我贪恋人世间仅存的温暖,舍不得去死。才让你为难到现在,我才是这一切的导火索,该死的,一直都是我。
众人还在喧闹,对于商远远来说一切都归于安静了,她用仅剩的一些力气抱着骨灰盒撞上水泥墙。
头上的血滴在骨灰盒上,意识一点点的抽离。
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商远远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