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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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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成遥见到的,是一条狭长的巷子。
他并没有去法国。那个国家太浪漫。看别人幸福其实是很残忍的事,尤其是对他。
他去了成晓怡的家乡,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他曾听过无数次那个地方有多美多富饶,那里的邻居有多亲切多善良。很久以前他就答应过她要陪她一起回来这里的,但却一直没有做到。
在机场的时候突然改了主意,却不知道去哪好。这里是他最先想到的。
成晓怡从前说到这里的时候,两眼总是放着光的。它的名字就很美:嫣城。这里盛产丝绸,世界闻名。这里又被成为水城,因为这个城市被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河流贯穿。也正是地域交通的限制,这里仍然是小农经济。没有叠起的高楼,没有阴暗的灰霾。妇女们三两小聚,坐在一起边织布边聊些家常,日子每天重复着过也不嫌单调。
金成遥搭乘的飞机只能到达邻市。下飞机后,他又搭了两小时的长途车。打小娇贵的金成遥几乎没怎么受过颠簸之苦,上车不久后就开始晕车,一路上颇为辛苦。
可是,终于到了嫣城的时候,他觉得值了。
这是个没有喧嚣的地方。是个可以站在路边看蚂蚁看一整天的地方。大石块铺成的地面,让人忍不住想要光着脚踩上去。小船上的孩子有一杆没一杆地撑着,躺在船里的舒服地晒太阳。
金成遥走到一群女人中间,打听成晓怡的住处。
“请问,乌衣巷在哪?”
女人们都笑了。这个男人真奇怪,那么多问路的,还从未有过要去乌衣巷的。
“前面转弯就是。”
“谢谢。”
金成遥站在巷口,有斑驳的石碑斜斜地立在路旁。颤颤巍巍的字:乌衣巷。
比起同城的其他巷子,这里要破旧得多。木头桩子受了多年风吹雨打的腐蚀,像是随时都要倒下。金成遥仔细找寻,才看到每间屋子旁磨得不像样的门牌号。
一,二,三...终于在第七个门牌停了下来。抬脚正要进入的时候,忽然发现门槛处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我成晓怡总要一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心里什么地方垮塌了。
还是踏进了屋子。没有窗户,关上门以后就是一片漆黑。努力分辨才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盏类似煤油灯的东西。点燃了,抬头看见空中吊着一个小小的钨丝灯泡。开灯以后,屋子又亮了几分。这才看得到,墙壁上,满满的都是刻字。
成萍快点去死。
那个男人永远都不要回来。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妈的怎么那娘们又来白吃了。
混蛋都不得好死。
王丽丽早点被人强(晋江)奸。...
全部都是诅咒,都是怨恨。
这些,就是晓怡嘴里快乐的童年么。这里,就是她和当老师的父母住的古色古香的房子么。
晴天霹雳。倒退好几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屋子。而一旁,一个老人正在剥着豌豆。
“这房子,好久都没人住了。你要找谁?”老人的眼睛已是浑浊,手也干枯得不像样。
“请问,成晓怡,以前是住在这里吗?”
老人甩了甩手,“你是说那个小丫头啊,早就出去念书了。现在应该结婚了吧。”
“我能听听,她小时候的事吗?”
老人好像很高兴。“好啊,也好久没人听我这老婆子说话了,我就给你讲讲吧。”
“这孩子啊,命苦。她小的时候吧,是跟她奶奶住这。喏,这里就是她奶奶的房子。他爸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带着另一个女人跑了,她妈一生下她就把她送来这,也走了。听说她妈跑去干那事了,但已经生过孩子,又游手好闲,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有时候也会来这蹭饭吃。孩子她奶奶其实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太暴。动不动就打孩子骂孩子的,但一餐也没饿着她。”老人停住,起身进屋里喝了口水,又给金成遥倒了一杯,开口继续说。“那孩子心里苦,家里不好,在学校也常受欺负,有一阵啊,老哭。再后来,她奶奶死了,在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吧。死前给她留了个首饰盒,她就是靠变卖里面的首饰才一直念上大学的。”老人好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脑子有点发晕,自然没有看到金成遥发红的眼眶。
晓怡,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受了这么多苦。原来,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隔了这么厚的一道膜。
一衣是见到窗外天开始亮了才躺下的。躺下不久就听见董俊业起来的声音。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董俊业在一衣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宝贝昨晚累坏了吧,再睡会,我帮你跟学校请假。中午我会让容管家把午餐送来。”
一衣假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董俊业就出门了。
门合上的时候,没有人看得到她枕头上的泪渍。
她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按了几个键,播出去。
“裴辰,上午到想念来。”
裴辰开门的时候,一衣赤着脚蹲在地上画画。画的是红得诡异的说不出名字的花,花的后面,是没有尽头的沙漠。
一衣拿起画对裴辰笑,“帮我分析一下吧,心理学家。”
裴辰接过画,心里有莫名的悲伤感。
“他对你不好。”
“可我很爱他。告诉我为什么。”
裴辰摇头。“这样太残忍。”
一衣扯过裴辰手上的画,在他面前撕碎。“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他。”
“我不能。除非有一个人出现,值得我告诉他,并且答应我把你治好。”
“你治不好我?”
“我来晚了。”裴辰叹气。小姐,只因为你渴望遇到别无所求地对你好的人,那个人不是,但你以为是。等发现不是的时候,为了骗自己他可以,便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得他百分百的疼惜。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你已经给予过多,短时间内倘若没有人来填补那份空虚,便会落得更重的心疾。现在,只能等你心死。
裴辰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棒棒糖。“小姐以后心烦或者难过的时候就试试这个,里面我有添加少量从中草药中提取的安定成分,对人体无害。但不能太频繁地食用,否则很快就会失效的。”
一衣拿出一根,剥掉糖纸放在嘴里。凉凉的,有青草的香气。她很豪爽地拍拍裴辰的肩,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既然这样,就让我催化煎熬的过程,压缩疼痛的时间吧。
送走裴辰,一衣找来容管家。
“我想要一些碎布料和针线。还有,不要让董知道我见过裴辰。”
“好的,小姐。”
容管家很快把东西找来。
一衣穿针引线,没有构图和思考就开始缝起来。虽然从前生活困苦也曾缝补过东西,但这样完整地制作还是头一回。所以,两小时后出来的小玩意自然也不怎么样。
一衣亲了亲手上丑丑的小玩偶,“就从你开始吧。”
董俊业回来的时候,一衣是冲到他怀里的。很兴奋很兴奋的表情,让董俊业忍不住笑出来。
“我有东西要送你,虽然不好看,可是很用心很用心喔…”说着把小丑娃拿出来放到董俊业手上。
“这个…还真的是很丑诶…”董俊业苦笑,“不过是宝贝做的,当然要好好收起来。”
“不好,我连别针都准备好了,我要把它别在你的钱包上。”很幸灾乐祸地笑。
“不要啦,我把它好好收起来好不好?”边说边推开正把丑娃别上自己钱包的一衣,又抢回自己的钱包,“很丢脸诶,被公司员工看到怎么办。”
“带着嘛,我做了好久的诶…”
“那你就先别上吧,我明早再拿下来。”
一衣忽然停止了动作。所有情绪都在瞬间卸掉。
“我去给你做饭。”
做得好,金一衣,早点,死心吧。看清楚,他是不是你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