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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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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明抬眼望去，便看见对面人群自动分成两排，从中间缓缓走出一位仙君——
他身穿月白色长道袍，背负一把三尺灵剑。头戴玉色发冠，两条白色丝带垂落在墨色长发中，偶尔随风飘动。虽然从外貌上看，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但却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在一众超凡脱俗的仙君中，他的容貌仍然十分出挑，就像莲花池中开得最清雅端正的那朵莲花。他眉如墨画，凤眼狭长，这原本是十分温润的长相。可是，他的眼神却冷厉得像一条冰河，看人时似乎带着些审视的意味，使他看起来特别刻薄、不近人情。
然而，最与众不同的是，他的眉心有一痕朱红道印——
这是仙元已经化道，即将飞升上神的标志。
修明与长盈此时正面相遇，避是绝对避不了的。他们的目光就像在一条窄巷子里相对而行的两个人，必然会在某一刻撞在一起。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修明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审视、疏离和对立。
修明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于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脑袋微微一歪，薄唇勾出一个十分挑衅的微笑，可那双自带情愫的桃花眼却完全没在笑。
然而，长盈似乎并不接招。一眨眼的工夫，他便冷冷地移开视线，不再看修明。
璇玑趴在修明耳朵边悄悄说：“哎，这不是你的死对头长盈嘛！没想到你们还挺有默契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修明重新戴上青冥，瞪了啰嗦的璇玑一眼。
下一刻，骚动的人群便顿时寂静无声。修明抬眼望去，只见殿内圣光闪耀，神音弥漫——
众位上神在华彩光芒中显现真身，于殿上端坐，庄严肃穆。
修明与所有仙君一起向上神们行礼，然后整齐地站立的殿下，静候上神发言。
上神殿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华发盈巅、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的眼睛不像一般老人那样浑浊，反而特别的炯炯有神，目光如电。他正是天界主神——天乙。
“灵官看管蛇妖不力，罚去赤渊赎罪。”天乙的声音如黄钟大吕，在大殿内久久回荡。又像判官丢出的一张令牌，极具权威，不容违抗。
接着，天乙询问道：“刚才出手制服蛇妖的是哪两位仙君？”
灵官恭敬地回话：“回主神，是净虚府的长盈仙君和玄真府的修明仙君。”
随着灵官的声音，修明和长盈出列，走到大殿前方。天乙看向左右，神色颇为缓和，赞许道：“净虚，玄真，你们教徒有方。”接着，他吩咐灵官呈上那片蛇鳞，从容地问道：“此物是在那具黑水林仙尸上发现的，你们有何看法？”
“蛇鳞只有被注入妖力才能幻化为蛇，因此它应当是那邪物故意留下的线索。”修明严谨地回答。
“嗯，确实如此。”天乙点头称是，“他这么做，显然是在挑衅天界。”
“不久前，被杀死的仙君曾向灵官提起过一只大妖。”长盈也回答道。
天乙目光一凛，追问：“是谁？”
修明也颇为好奇，不禁凝神，侧耳倾听。
长盈微抬眼眸，平稳地说：“灵蛇郎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位仙君纷纷低声交谈——
“灵蛇郎君？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灵蛇郎君行踪诡秘，从不轻易现身。”
“他既然与世隔绝，又为何故意挑衅天界？”
……
“任何妖邪都不能侵犯天界威严。”天乙眉头紧锁，严肃地说：“若真是灵蛇郎君所为，定要使其认罪伏法。”
他俯视着殿下一众仙君，沉吟片刻，然后下令：“长盈，修明，你们二人上前听命。“
“是。”修明与长盈齐声回应。
“即刻起，你们的任务便是查清黑石林仙尸案。”天乙广袖一挥，空中便出现两道神符，纷纷从殿上飞下，分别落入二人手中。
然而，修明拿到神符那刻，瞳孔瞬间放大——
因为他拿到的是一张次神符——
那么，长盈拿到的必然是主神符。
仙君下界执行任务，必须要有上神所发的神符为证。而持有主神符的仙君拥有最大的指挥权，持有次神符的仙君必须听令于他。
让他听命于长盈，还不如让他去死。
当晚，修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被踢到地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从乾坤袖里掏出次神符。
皎洁的月光透过青色纱窗，照亮了黄色神符上的朱砂符咒。修明竟然一瞬间联想到长盈眉心的那痕朱红道印。
接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象长盈拿到主神符时得意的表情——
一定是轻轻地挑起眉毛，眼中春风得意，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实在太讨厌了。
修明第一万次想要撕掉次神符。
他的心很烦，很乱，就像被猫儿抓坏的毛线团那么乱。次神符被攥地皱皱巴巴，他赌气似的把它重新塞进乾坤袖里。最后认命般地躺下，被子蒙过头顶，流下了两行并不存在的清泪。
次日，天界南天门外彩云飘荡。蓝色灵鸟翩翩飞舞，吱吱啼啭，仿佛仙子在云端唱着空灵的歌。
如此良辰美景，修明本该在瑶池喝酒，或者和璇玑去灵兽园骑天马，再不济也能待在府内静心修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跟随长盈下界执行任务。
修明抱着门口的石狮子，两眼放空，感觉生无可恋。
来为他送行的璇玑把拂尘插在背后，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一脸遗憾地说：“修明，你这是认命了吗？”
“我是被迫的。”修明一边用手抠石狮子，一边绝望地说。
“唉……”璇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违抗上神命令会被罚去赤渊，受冰火雷三劫和万鬼撕咬之苦，少则一百年多则上万年。修明，你无路可选。”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那家伙的手下。”
璇玑替他担忧道：“他会不会趁机为难你啊？”
修明转向璇玑，脸色极为阴沉，低声说：“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
“啊这……”
未等璇玑反应过来，修明的余光便看见有两个人从远处走来——
正是长盈和苍灵。
发现长盈正在靠近，修明立刻像弹簧似的站直身子，连忙整理了一下半扎的长发，最后把如丧考妣的表情调整到无事发生的样子。
苍灵手持毛笔，翻开灵册，向修明和长盈阐释：“二位仙君，上神殿已经下令，让我负责黑石林仙尸案的记录工作。”
“天界可有关于灵蛇郎君的记载？”修明查问。
苍灵遗憾地摇头，解释道：“灵蛇郎君行踪诡秘，且在此之前从未与天界有过交集。因此，灵典阁并无他的任何记录。”
长盈目光微动，询问：“那片蛇鳞在何处？”
“我一直保管着它。”苍灵从乾坤袖中取出蛇鳞。修明捏着它，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尽管其中妖力早已耗尽，但它的颜色依然鲜亮，就像刚从蛇身上拔下来似的。
“或许，它能指引你们找到它的主人。”苍灵顿了顿，看向修明和长盈，问道：“对了，二位仙君，可曾合过仙印？”
“……”
修明和长盈此时都异常默契地沉默了。
仙君下界执行任务，为了方便起见，往往会与同伴合仙印。合过仙印的两个人能互通灵识，还能互相传递符咒。然而，修明和长盈从来都是能不见便不见，毫无私交，怎么可能合过仙印呢？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璇玑站在一旁，一边紧张地揉搓拂尘，一边努力朝苍灵使眼色。苍灵这才意识到，修明和长盈之前有过节，必然不会主动去找对方合仙印。
“咳咳。”苍灵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打圆场：“两位仙君平时日理万机，一定还没来得及合仙印。”
“哈哈哈，对。”璇玑连忙笑着附和：“但是没关系，现在有时间。不如趁此把这件事做了吧。”
合过仙印，双方就能互通灵识，可是——
没听说过有哪两个死对头之间还会互通灵识的。
璇玑稍微想象了一下他们互通灵识后的情景：修明一定会忍不住在灵识里骂长盈，而长盈一定会回敬他一张甚至更多的雷符。两人你来我往，必定愈演愈烈，难以收场……
此时，修明和长盈面对面站着，却都不说话，只能听到南天门外灵鸟“吱吱”的啼啭声。璇玑默默站在一旁，一边搓手一边左右观察，像一只时刻担心暴风雨会来临的海鸭。
只见修明身穿天青色锦服，玄色长靴，像一棵白杨树般挺拔地站着。头上那根朱红发带随风飘动，让这个只是静静地站着的少年显得有些张扬。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微抬下巴，露出锋利而紧致的下颌线，很是傲慢。桃花眼里、嘴角都含着笑，但笑得不单纯，似乎带着挑衅。
璇玑眼珠一转，望向长盈。只见他身穿月白道袍，头戴玉冠。同样是少年人静静地立着，气质却与修明截然不同。他是清正且孤高的，犹如一朵莲花，开在寂静的月夜里。此时，他的长眉低低地压着深邃的眼眶，一双凤眼冷得像千丈深的寒潭，几乎要结出冰来。薄唇紧闭，唇沟形成一条平整的线，很是矜持。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二人皆是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璇玑不敢走近，因为他怕被他们中间那股无形的龙卷风吹走。
修明和长盈，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璇玑默默地在心中感叹。他不忍见两人再僵持下去，正打算出言缓和僵局，却在此时，听见长盈率先开口对修明说：“伸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