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初雪又降》夏之初也

7、007

　　正午。
　　“然姐，你怎么回去啊？”林金暮一边把课桌抽屉里的东西塞进书包里一边问。
　　“骑自行车。”
　　林金暮感叹，“啊？温阿姨不来接你啊？”
　　夏予然点点头，“你呢？怎么回去？”
　　林金暮抱着还不算重的书包说：“不知道。”
　　夏予然皱了皱眉，“你怎么来的？”
　　“跟班长。”林金暮回。
　　在余念的考虑下，庄洛祺是班长，林金暮是语文课代表，而夏予然自然就是无业游民。
　　夏予然看了看前面还没走的庄洛祺，接道：“那你就再和他回去呗。”
　　“不顺路，他还要绕到我们家那边。”
　　夏予然嗤笑，“那他怎么去接你的？”
　　“我和几个朋友住在他家的嘛，正好一个学校，顺路。”语毕，林金暮低下了头，越说越没底气。
　　夏予然起身，“哦。”
　　林金暮也站起来，“然姐，你等等我。”然后她就追上去了。
　　等她们俩走了后，最后一个位置的人，也就是靠近垃圾桶的那个座位上，时骁抬起头，盯着前方夏予然的座位，看了好久，然后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起身离开了教室。
　　“然姐，你别走那么快，又不赶着投胎。”林金暮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
　　夏予然听到这句话，猛地停下来，然后回头看着林金暮。
　　冷澈的目光落在林金暮脸上，林金暮挤出一个微笑，“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
　　夏予然开口，“跟着我干嘛？”
　　林金暮望天。
　　“想蹭车还不好好说话。”夏予然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林金暮眼睛一亮，“然姐？你同意了？”
　　夏予然推着自行车向林金暮走来，微风徐徐，旁边好多学生在叽叽喳喳地讲着话，话语悄无声息地融在夏天的高温中。
　　“上车。”夏予然发话。
　　林金暮反应过来，“哦，哦，好。”
　　林金暮侧着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身后还背着书包。
　　“我骑了，你坐稳点。”
　　林金暮紧紧地抓着坐垫，频频点点头，“好。”
　　一开始骑还好，挺稳的，毕竟校园的路可没有那么磕碜。
　　直到出了校门，灰色的路上渐渐出现了裂纹，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地方。
　　夏予然皱皱眉，单手骑车，右手伸到后面，“书包给我。”
　　林金暮听话地递给了她。
　　别说，单手拎书包，还挺重。夏予然右手用力，一下子把书包提上来，然后甩到前面的车篓里，紧接着右手又贴上扶手，变为双手骑车。
　　“林金暮，你抓紧啊，别摔下来。”夏予然担心。
　　林金暮挥挥手，“然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摔的，你看我之前的路，是不是从没摔啊啊——”
　　林金暮空下来的双手立刻抱住夏予然的腰，才稳住了身子。
　　夏予然瞳孔放大，呼吸紧促了一下，感觉到腰上多了两只纤细的手臂，然后她就听到有人忿忿不平了
　　“妈的，这什么破地啊，是被耗子啃过了吧，东一个坑西一个坑的。”
　　接着林金暮话语一转，“嘿嘿，姐，你的腰好细啊，我感觉我一个胳膊就能环住你。”说完，林金暮还不怕死地用自己的胳膊去比划比划。
　　“林金暮，别乱动。”
　　语气凶狠，吓得林金暮立即收回了到处乱摸的手，然后又一个不稳，她又抱回去了。
　　有了夏予然的恐吓和破坑的嘲笑，林金暮安安稳稳地抱着夏予然不动了。
　　稍微有些热度的风扑面地吹来，随处可见的香樟树投下影子，一辆自行车在道路上穿梭着，不算快，两个女孩坐在上面，从天上倾泻而下的金灿灿的光时而洒在她们身上，时而被树木挡住。道路上还有其他的行人在缓慢地散步，也有老人坐在树荫下扇着大蒲扇，当然也有小孩子的嬉笑声。但是两个女孩是最特别的，你要问我为什么，那大概就是别人没有的青春吧。
　　“然姐，”林金暮说，“我想喝奶茶。”
　　夏予然侧过头，貌似是看了林金暮一眼，回：“回家就吃饭了，喝完奶茶，你还能吃得下饭吗？下午喝吧。”
　　“跟我妈一样。”林金暮嘀咕着。
　　她俩又不是离得很远，这五个字当然尽收入了夏予然的耳朵。
　　林金暮没看见，夏予然勾起了嘴角，微微笑了笑。
　　“然妈妈？”林金暮突然叫了声。
　　夏予然眯了眯眼，“然妈妈？这又是什么称呼？”
　　林金暮也跟着笑。
　　***
　　“温阿姨，夏叔叔，我们回来了。”林金暮推开门。
　　“嗯，暮暮终于回来了，好多年没见了，长高了不少。”夏寻说。
　　“再怎么高，还是跟然姐差半个头的。”林金暮笑嘻嘻地回。
　　“妈，爸。”夏予然停好自行车，回来了。
　　夏寻开口，“嗯，怎么看，就怎么觉得暮暮比你乖多了。”
　　“没有没有。”林金暮回绝。
　　温熙端着大杂烩出来，“夏寻，你少说点，本来好好的气氛被你给破坏完了。”
　　“怎么了？夏予然这样的性格你没有责任？都是你惯她、纵容她才变成这样的。”夏寻怒气冲冲地说。
　　温熙把大碗搁在饭桌上，“你就没有责任了？整天在外面工作，忙死了，什么时候见你陪过予然？”
　　说完，温熙又跑进厨房，拿了四双筷子和四个盛了饭的碗回来。
　　“那是工作需要，你懂什么啊？”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吵，先吃饭。”温熙说。
　　“予然，你和暮暮过来坐。暮暮啊，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好吃的，就将就着吃吧。”温熙朝林金暮招手。
　　“没事，温妈妈，要不是有你们在，我自己回家，估计就是下方便面了。”
　　夏予然皱眉，“方便面少吃，对身体不好。”
　　“夏予然，不要用命令的语气和妹妹说话，”夏寻纠正，然后转头对林金暮说：“不好意思啊暮暮，让你看见叔叔阿姨拌嘴了，吃饭吧。”
　　林金暮摇摇头，在夏予然旁边落座了。
　　“温阿姨，这个木耳泡得好软嫩啊，好好吃。”林金暮嘴里吃着木耳说。
　　温熙笑着，“泡了一夜呢，予然也喜欢吃。”
　　林金暮看了一眼夏予然，正巧视线对上了，夏予然用筷子夹着胡萝卜，然后歪了一下头，林金暮摇摇头。
　　夏予然明白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吃胡萝卜。
　　既然然姐问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
　　林金暮往夏予然碗里伸了一筷子，于是夏予然碗里多了两块脆山药。
　　夏予然笑了笑，原来她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被夏寻扰乱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好似黑得要滴墨的云层里突然透出一丝丝阳光。
　　“暮暮都知道关心你，给你夹菜，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无动于衷啊？”夏寻问。
　　夏予然没抬头，也没回话，她在有条不紊地吃着刚才林金暮给她夹的脆山药，咽下最后一口，抬手给林金暮夹了一筷子木耳，然后把筷子放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当”，接着起身离开了。
　　林金暮的视线跟着夏予然走到楼梯的尽头，接着又回过神来，把自己的肚子填饱。
　　“你看看她这个脾气。”夏寻说完也走了。
　　饭桌上就只剩下温熙和林金暮了。
　　***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拉回了还在发呆的夏予然。
　　夏予然走过去开门，发现是林金暮。
　　“然姐，温阿姨说你没吃饱，让我端点吃的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碗白里透粉的藕粉。
　　夏予然放林金暮进来了。
　　林金暮把碗放在她的书桌上，然后开始打量然姐的卧室。
　　房间不大，左边是一个衣柜，紧挨着衣柜的是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中间的窗户前是书桌，窗外是一棵高龄的桂树，而最右边就是床，豆腐似的方块被子静静地躺在上面。
　　“然姐，你不吃藕粉吗？”林金暮见夏予然始终不动。
　　夏予然端起碗，说：“吃。”
　　她才吃了不下几口，就看见有人的目光一点都不避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自己手里的藕粉。
　　夏予然笑了笑，只不过笑容和咀嚼的动作连在了一起，看不出来。
　　“我不想吃了，这也蛮浪费的，你吃吗？”夏予然挑了挑眉。
　　林金暮咽了咽口水，“吃。”
　　她倒也不嫌弃，拿起被夏予然吃过的勺子就吃起来，心满意足。
　　陶瓷的勺子上装着晶莹剔透的藕粉，还和碗里的连着三四缕丝，让人垂涎三尺。
　　夏予然放松，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问：“我的性格真的很不好吗？”
　　“我觉得挺好的，可能是习惯了，不过想起我小时候，真的是热脸贴冷屁股。”林金暮感叹道。
　　夏予然抬眼，“那，我要改吗？”
　　“然姐就是然姐啊，为什么要改啊？我就觉得你挺好的，高岭之花，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的。”林金暮露出一个微笑。
　　夏予然想，你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