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貘》炼之蜻蜓

56、【本章】七人祭5

　　一中的教室里像平日一样安静的上着自习，老师坐在讲台旁边，抱着备课本，清闲得有点发困。
　　感觉有东西碰了碰他的腿，定定神，却没有看见什么。
　　抬起头，学生们依然地投自习，看起来也不像有人恶作剧。再一次低下头去，赫然一只古怪的生物紧紧抱住他的腿，抬起丑陋的头颅想要爬上来——“哇啊啊啊……”禁不住的脱口惊叫，惊动了教室里的学生，抬眼之间尖叫声蔓延整个教室。
　　天花板突然塌陷了一个洞，水泥的石块纷纷下落，伴随着粘稠腥气的红色液体从楼上缓缓的流下来……碎石中一段仍旧套着校服衣袖的人手显露在地面，血仍旧不断从楼上流下，渐渐汇积，漫开……
　　恐惧紧紧抓住教室里的每一个人，看到一只仿佛腐肉堆成的手从楼上将天花板那个洞砸得更大，直到足够那只手的主人从楼上落到这间教室。
　　巨大的身躯像是只有一层薄薄的外皮包裹，呈现着半透明，甚至能够看到里面那似乎匆匆用吃下去的人肉堆砌的□□，半边的身子还因为人肉的不足，残缺口流出粘腻的液体……
　　教室里只剩下尖叫，靠近门口的老师企图去打开教室的门，他的腿却被那只丑陋的生物紧紧缠住……没有人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这间教室里又正在发生什么，他们的尖叫声传出去，走廊上传来的却是另外教室里的尖叫声，让人彻底绝望。
　　如果只是这一间教室，他们可以逃出去……如果是整个学校都陷入了眼前这个不现实的恶梦，要怎么逃？一高在一日之间成为鬼校，全校师生失踪的往事都还残留在一中的孩子们心里，绝望一旦蔓延，便无法收拾。
　　玻璃的破碎声瞬间截住了学生的尖叫声，大概没有人还能意识到这里是三楼，就那么呆呆看着三个人从打破的窗户跃入教室。
　　“找了你半天，原来又窜到这里来了。”宗邪对着那只巨大恶心的怪物说着，却伸手将手心残留的口红印记先对准老师腿上正要张口咬下去的小鬼，它像被利刃劈中一般碎裂开落到地上。转眼看看那只怪物，“……这就是食鬼啊？”
　　只是看了两眼，宗邪便和巫子桐一起侧头，两个人一脸嫌恶心不愿动手。
　　宗巳脸上立刻黑线||||||……这两个人还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悄悄往后退了退，可没有忘记当初在轩辕古墓的时候是谁从背后一脚把他踢给已经成了活死人的蓝宁——难保她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会也来这么一回。
　　“宗巳……”两个人的视线一起落到他身上，宗巳瞥一眼“食鬼”那一般半透明的肉皮包着咀嚼碎的尸体的身子，还有另一半没有长好，流着粘腻液体，还不时有碎肉从里面落出来的残缺身体……拼了老命摇头。
　　“宗巳……你不是已经在一中施了障眼法吗……”巫子桐直接开始从责任落实下手，不愧在巫家当了20年的家。“这样食鬼还能进来，什么烂水平！去给我解决！”
　　终于没有逃得过被飞起一脚扑向食鬼的命运……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悬在宗邪心里，总感觉不对劲……她当眼前的食鬼、宗巳、和一屋子学生不存在，歪头跟巫子桐咬耳朵：“喂，这个宗巳……身体没有问题吗？”
　　巫子桐奇怪的看她一眼，“没有啊。”
　　——多健康，多有活力，多活蹦乱跳的一个兔子少年啊。
　　宗邪看着冲上去跟食鬼拼命的宗巳，慢慢找到了心里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地方——她在通往地府之门的泥石洞里寻找流青的时候，的确曾感觉到里面不只是有流青一个活人。但是她分明是向着生气较强的一边去寻找，然后发现了流青——难道已经受了重伤的流青会比活蹦乱跳的宗巳身上的生气更强？
　　一声惨叫，宗巳被食鬼击中跌了回来，宗邪在背后挡住他，说了句：“小伙子，认真点。等食鬼吃够了人组好身体，可就没这么好对付了。”然后一把将他重又推向食鬼。
　　好恶毒的女人啊！一屋子学生眼睁睁的缩在一边看着，只是没人敢吭声。
　　巫子桐心里也动了动，觉得宗邪这么做会不会太危险……可是心里又有另一种感觉，摸不清，却不想去阻止。宗邪做事，她从不会去怀疑。
　　再一次惨叫响起，宗巳已经被摔出去倒在地上，食鬼从天花板的洞重又逃回去，待宗邪发现了它的意图，紧跟着跃上了楼上的教室，眼前却只有一地被吃剩的尸体和血河，窗户洞开，食鬼早已逃脱……
　　白色的靴子沾着滑腻的血，宗邪从那个洞向楼下的教室看去，正好可以看见被摔得晕头胀脑的宗巳……巫子桐正要去扶起他，没有看到宗邪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身上。

　　****
　　腾腾的热气在空荡的大澡塘里蒸着，巫子桐在浸在水池里斜倚着池边，把热毛巾敷在脸上。宗邪也走下水池，浸在她旁边，问：“流青怎么样了？”
　　“还留在医院，暂时在那里住下。亚瑟去照顾他了。”
　　“故意把亚瑟支开的吧？”
　　毛巾底下的脸轻轻笑一下，宗邪果然是了解，“家里有些不对劲，还是让他在外面好些。”
　　“……你还没有说完巫燏的事情。”
　　巫子桐拿下了毛巾，神色不再像原来一样轻松，“那孩子……还是不行。原本在没有其他人选的情况下挑中她，我以为不论她胆子再小，当久了守门人就习惯了……看来是想错了。就算她当得再久，见得再多，也不会再有进步了。”
　　“不会说得太早了吗？她才16岁而已。”
　　“16岁……巫怜16岁的时候已经可以靠自己镇守地府之门；你16岁的时候，已经成为宗家最强的一个而接任宗主之位……”
　　对，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虽然接任之后她就跑了。
　　“你也该体谅一下红叶，她本来就是宗家灵力最差还最迟钝的一个，你这么一跑，愣把一个宗家丢给她去管理，我看她代理当家的位子坐得也不舒坦，这不是为难人家……这么多年要不是她嫁个能干的老公，事事帮她处理，你不怕早晚她也得累跑了……”
　　（黑线中……||||||）原来女人上了年纪果然会变得絮絮叨叨……
　　“……呃，那个巫燏……”
　　话题终于被转了回来，巫子桐白她一眼，继续说，“巫燏的问题不在能力，在‘心’。200年来巫家也没有一个人是像她一样反被貘选中而召唤的，可是那个孩子……也许她的父母对她的心理影响太深，她的心理有某些缺陷。她不懂得怎么去爱人，她喜欢过宗巽，可是见到了人，她高兴，见不到，她也会想想，但是当宗巽失踪在黄泉深处，她只是哭了一场，便什么都过去。悠野，宗巳……每一个关心她的人，她并不知道怎样去对待。”
　　说不定冥府妖蝶虽然性格惹人讨厌，被她支配情感却也不是坏事。
　　“那么……也就不用想办法赶走妖蝶，只要让她肯乖乖做事就好了吧。”宗邪得出结论，就不再费心这件事，巫子桐可不这么乐观，先不说妖蝶已经长在她的灵魂里是赶也赶不走的，就说要让现在的巫燏乖乖做事……哼哼，就她那性格，哼哼。
　　“……话说回来……你的个性也变得实在……”
　　“怎样？”要知道已经20年，谁也不能指望她还是过去那个宗邪吧。
　　“是呢，20年……可以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以前的你那么安静又温柔，哪里想得到世事变迁你竟然也面目全非，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情，你早已经成了巫家的媳妇，可怜我哥哥到现在也没有一点音信……唉唉，虽然你不当我嫂子也好，我也不想当你小姑子…………”
　　……
　　——||||||谁来让这个女人闭嘴！？

　　****
　　洗去了一身的汗和风尘，巫子桐才和宗邪、宗巳一起回到巫家。
　　大门微微掩着，没有关牢，巫子桐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进了家门。
　　屋子里有着仓促的景象，却不见半个人。客厅的地板上用掺着金粉的朱砂溶液画着一个巨大的符阵，几乎占了整个屋子，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异变。巫子桐走入符阵中心，那里落着一滩血迹，她俯身用手指拈了一点——是巫家人的血。
　　宗巳仔细看了这个符阵，只觉得陌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法。
　　“这个是什么符？”
　　“……倒影之术。”巫子桐直起了身，对于那滩血迹并未有太多紧张，“是巫家的秘传之术，只能靠巫家人的血来启动……这应该是巫燏做的，他们似乎在躲避什么。”
　　“倒影之术？”连宗邪也只是听说过，心里立刻便有了些许猜测，“我从没见你用过……该不会和巫家禁咒有关？”
　　巫子桐笑一下，这个女人性格是变了，却还是跟当年一样精明得可以。“没错，当年‘巫魅子’家的驱鬼术，便是以符咒为媒介，在自己的身体上开出一个入口将鬼养在体内的另一个空间，巫家离开‘巫魅子’之后，虽然不再有使用驱鬼术的能力，却也还是流着‘巫魅子’的血，便创出了‘倒影之术’。就像水里的倒影，你看得见，它却并不存在，但是经由巫家人的血将这个空间打开，使‘真实’和‘倒影’重叠在一起。”
　　“那么巫燏他们是在这个房子的影子里？”
　　“对，用这个符阵将整所房子在另一个空间开辟出一个一摸一样的倒影，我们看不到也摸不着，但是他们仍然在这所房子里。只要他们不走出这间屋子……”
　　“走出去会怎么样？”
　　似乎连巫子桐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挖空了心思在思考……“……那个空间和现实之间的连接口就只有这个符阵，而那个空间实际上只是这所房子的倒影……那么除了这所房子，那一边的一切，皆是‘虚无’。”
　　“……”
　　好让人混乱的阵法……三个人一起低头琢磨，琢磨到最后的结果是……没结果。
　　“那么他们只要不走出这所房子就好吧？”
　　“对。”
　　“实际上他们现在和我们一样也在这屋子里？”
　　“对。”
　　“那就好办。”宗邪放弃了继续思考，直接拿过巫子桐口袋里的巫家符咒，沾着放在客厅里的画符阵剩下的朱砂，在符咒背面画了另一个符——巫子桐脸上黑线||||||……这女人还真乱来，这样画符也可以的吗——看着宗邪关上所有门窗，将画好的符贴在门上，整个屋子的墙壁似乎隐隐闪了几下光，一切便归于平静。
　　“好了，这下子管它哪个空间，只要在这栋房子里的，无论死活都别想出去。”
　　……
　　“不过话也说回来……究竟他们在躲什么？竟然逼得巫燏使出这种办法要躲进倒影之术里？”
　　事情的确有着古怪，不仅巫燏，叶若和童剑老师，连祈岚和阿重也不见了踪影……
　　巫子桐自然不会想到，在她离开之后，一直让流青苦寻不着的冷千音竟然会依着潜意识里的直觉自己跑来了巫家，还毫无知觉的身后追着一群来自阴界地府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