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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1.连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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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乌云不动声色地盖住了月亮的脸庞,天地逐渐变得暗沉,只有几束微弱的火光在后半夜的静谧之中漫不经心地飘摇着。少倾,持续盘旋上空的群鸟仿佛是得到了某种号令,纷纷展开了巨大的翅膀,一边发出尖锐的悲鸣,一边向城墙那头的镇子发动了突然袭击。
其实面对妖类的进攻,普通人也并非全无抵抗之力,只是有能力占得上风者少,尤其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更多人的只是感觉有庞然大物自空中俯冲过来,然后用什么东西扎在了自己脖子上,一瞬剧烈的疼痛过后,身体麻木,意识出走,便是已然丢掉了性命。
司徒杞仍然站在了城墙上,原本围在周边的兵士因为当下的骚乱纷纷四窜逃开,就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借着透过厚厚乌云洒下的一丁点朦胧月光,冷冷看着眼前到处疯狂作乱的鸟群,嘴角一弯,嗤笑一声,然后缓缓举起了左手。
姜铭武功不弱,但于术法不通,便只能借着刀剑抵抗,他在奋力搏斗不假,但也没放弃观察司徒杞的一举一动,他猜得到此人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不知会如何动作,说好奇也罢,不放心也罢,总归定要目光不错地盯着,以便出现任何情况都能够及时控制得了场面。
万万没有想到,司徒杞竟然在这样一群嗜血禽兽面前用利刃划伤了左手的食指,鲜血像是涌动的泉水一样,迅速淌了出来,时间静置一刻,群鸟幽蓝的眼睛立马变成了血滴一样通红的颜色,它们弃慌乱奔走的人群于不顾,像是赶赴盛宴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飞了过去。
姜铭瞪大了眼睛,连带着呼吸也停滞了一个刹那,但他急忙告诉了自己,我没有慌,只是有点不解,有点迷惘,然后没能掌握好音量,让小王爷一贯高贵优雅的声音在漫天狂喜的啼鸣中显得有些变形,甚至有些刺耳,总之不是那么和谐:“你疯了,这是在干什么!?”
司徒杞的身形被躁动的鸟群一点点包围了起来,穿过一个细小的缝隙,姜铭看到他正在歪头看他,不好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大概是惊愕多一点,掺杂了无奈,可能也有安抚,甚至是揣测和猜疑,但那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被该死的翅膀遮盖了起来,再也看不到了。
姜铭的嗓子提到了喉咙眼儿,他想说些什么,甚至想要嘶吼,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告诉他,这个只是短暂的失语症状。等一下就好了。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只有闭嘴,才是最为合适的。
至于为什么合适,怎么就合适,他知道,不知道不行。
在敌方军营中混吃混喝了好些日子的宁羽终于打算动手了,他敲晕了三皇子简燝的随行侍从,打扮成这家伙的模样,往大帐送餐,又趁人不备,偷偷摸出了短刀,准备一击致命。
不料这简燝似是早有准备,只见他挑眉一笑,又打了一个响指,一堆卫兵快速围了进来。
可是宁羽机灵,并不那么好拿捏,即刻一个飞身过去,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而后冷声威胁道:“想活命,让他们滚出去!”
不曾想,简燝这个人的调调竟然是一种令人十分眼熟的欠扁:“我要是不想活了呢?”
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话音刚落,就故意伸长脖子往宁羽的刀口上撞,一副了不起同归于尽的架势,看起来很是癫狂。
宁羽可不会惯着他,但确实不能让人就这么死了,于是刀锋一转滑落到了袖中,改用手掐住了脖子,方便制衡,也让这人轻易说不出话来,免得又来制造麻烦:“你们让是不让?”
他手上不动声色地用劲,眼中却掠过了一丝惊异,只是为环境所迫,无心开口询问而已。
简燝这厮却嚣张得很,明明性命被握在别人手里,却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老实做人,坚持用最浮夸的表情说最含糊不清的话,挑衅的意味都快要糊到宁羽脸上去了:“你跑不了的。”
宁羽默不作声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疼得简燝开始了一阵手舞足蹈地疯狂抽搐,又是龇牙又是咧嘴的,似是一点也不在乎现下的这副尊容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作为一国皇子的形象。
卫兵们养家糊口都不容易,可没人有那个胆子跳出来说小样儿你尽管杀杀看,只好沉默不语但是又虎视眈眈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外头可叫一个热闹,拿着刀枪剑戟的士兵和弓箭手那是一样不缺,将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训练场集合出操来了呢!
好一招守株待兔!宁羽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带人跑路的可操作性了。只是这个皇子可不像是什么善茬,贸然带在身边,肯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甚至……他在心中暗暗盘算到,或许此人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唱这样一出大戏的根本原因,就是想要被挟持到巽国境内,以便完成什么事情……若是如此,那就更加不能让他如愿……
就现在的情形来说,外头打起来的、快要打起来的各有各的剑拔弩张,但独自龟缩屋内的乐烁也并没有做到独善其身,他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里充满了马上就要溢出来的恐惧之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血誓的作用正在慢慢地消减,光是压制分影鸟的躁动,就令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更加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经变得不受控,放纵盘旋在白鹭镇的分身们对人群发起了肆无忌惮的进攻,数不尽的鲜血滋养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这让它的体型也变得逐渐庞大,然后分出了更多嗷嗷待哺的“小弟”,嗜血的念头更是得到了无休无止的增长,直到它强大到可以冲破血誓的限制,将这位曾经的主人变成最为美味的食粮,欢天喜地地围拥了上去,像是分享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个顶个的铆足了劲儿,吸尽了他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逐渐膨胀的身体使得它看起来好像是一只短腿的鸵鸟,笨拙得连腿都迈不开,稍微挪动一下都是颤颤巍巍的模样,但是无限充盈的力量又让它露出了一个如同人类一般贪婪餍足的笑容。这种表情出现在分影鸟的脸上,可是根本感觉不到亲切,只有数不尽的恐怖和怪诞。
眼前画面之血腥,令人不忍直视,不想前院的草地里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娇笑,显得异常的不合时宜:“血誓的反噬,原来这么可怕啊!”
无礼的闯入者遭受到了理所当然地攻击,大鸟的目力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样子很是可爱,察觉到有东西正恶狠狠地盯着它,便轻轻眨了眨那双红通通的小眼睛,变成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这是罗波手底下的那只兔子,变成女人之后,她似是将妩媚二字刻到了骨子里,眼波流转,销魂蚀骨:“我可是耐着性子等你吃了他……所以,可不可以乖一点,让我吃了你呀?”
被冒犯的分影鸟怒不可遏地拍了拍翅膀,无数的鸟儿像是席卷一切飓风,朝她扑了过去。
女人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唉,真是太扫兴了,这年头的小朋友,一点都不乖啊!”
很好,这你必定就要问了,这只兔子跑到这儿来等着开席,那么罗波去哪里了呢?
答案是老岳的军帐。
罗波虽然是个胖子,却是一个非常灵活的胖子,他是来杀人的,更准确的说法,是来抹杀叛徒的。
老岳被捅了心脏,仍然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珠子像是要跳出眼眶:“我不是……”
罗波从容地拔出了插在他胸口上的利刃,再不紧不慢地掏出手绢,优雅地擦了擦上边的血迹,盖在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庞上,临行之前,还不忘微笑着强调了一声:“不,你是。”
如此,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便是真正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但是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至于活着的那个,没人知道他来从何处来,去往何处去。
牢牢掐着简燝的脖子、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的宁羽突然听到了兽类嘶吼的声音,他福灵心至地远远望了过去,那是一只身姿矫捷的豹子,正迈着高傲的步伐,踱步走进了军营里。
这个场景太过别开生面了一点,把不少人吓得够呛,也有胆子大的试图以武器攻击,或者用火把驱赶,但是没用,人家不是普通的豹子,而是传说中的妖兽,自带无形盾牌的,这些小玩意儿根本伤不了它。这下可好,更加没人敢靠近过去了,比起立功,还是保命要紧。
宁羽的思绪已经飘出去很远了,这让他看起来像是有点不合人设的天然呆,手掌还毫不留情掐着三皇子的脖子呢,但整个人却是那种有点懵懵的状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豹子不答,只低头去扯他的衣角,往军营出口的方向拉。宁羽瞬间懂了,立刻将手里的人质重重地抛了出去,砸在了一众投鼠忌器的兵丁身上,然后迅速翻身上豹,“嗖”地一下冲了出去。那样的速度,快到几乎模糊了身影,也将一堆疾驰过来的箭镞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被扔出了一条下坠弧线,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的简燝气急败坏地冲着众人咆哮:“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追啊!”
然而此时此刻,还真不是追击的好时候,因为库房着火了,连带着粮仓一起烧了起来。
如果不想着赶快抢救,接下来大家可就要饿着肚子打仗了。
自古当兵为了吃口饭,怎么会有人愿意干这种亏本的买卖?
在这个节骨眼上,简燝还是十分清醒的,发不出粮饷的统帅,手底下有多少兵,就有多少可能产生哗变的隐患:“卫兵守住出口,没有我的手令,不许放任何人出去,其他人救火!”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在营中众人忙着赶过去跟宁羽对峙的时候,负责点火的沈炎早就偷偷地溜走了。
谁让你们的三皇子那么重要,担心安全的,贪图表现的,全部去围观了呢?
那就不好意思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沈大公子做东,请各位喝西北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