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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2.茶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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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好为期五日的等待,伴随着司徒杞和姜铭同时失踪的消息传到耳中,令人颇感不安。
当然,干他们这一行的,总是可以通过不同的渠道打探到自己意图知晓的信息,得知司徒杞夜探将军府被囚,姜铭独自一人去了外地这两件事儿并非有多么困难,但与此同时,汇报沐霆多日未归的信件也被放到了桌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才是白鹭镇近期最要紧的大事,三军所在之处,为将者不在,军心不稳是一方面,甚至可能诱发外敌入侵,不得不防。
逄兴文弹了弹信纸上的墨迹,放下它,抿了口茶,然后看似随口一问道:“他去哪儿啦?”
宁羽斜斜地倚在窗边,做少女托腮状,目光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想要从聚拢又离散的云朵中琢磨出一些旁人不懂的门道来,神情是那种颇为冷淡的认真,说话的调子却是懒洋洋的,有些散漫:“你说沐霆?我跟他只是打过几回照面,完全不熟哦,哪里能知道这个?要我猜,可能是听说我们快要到了,心里有鬼,害怕了,早早收拾包袱跑路了。”
逄兴文扭了扭脖子,又摇头晃脑地转了一圈:“将军府里传来的消息,沐霆是独自出门的,之前并没有收拾细软之类的举动,也没见提着包裹一类的物品出来……算了,大将军的事儿,我们可操心不起,这会儿各个门路上的折子,怕是早就堆到了御案上吧?咱们还是来谈谈姜铭吧,让那俩共同去将军府里寻找证据,他就这么讲义气,扔下司徒杞自己跑了?”
宁羽把专注云朵的视线分了一点给他,勾起唇角,挑眉笑了笑:“你觉得他做不出来?”
逄兴文不说话了,把目光转移到了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装透明的古逸涛身上,换来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疑问脸:“三位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看我做什么?怎么都够不上你们了解啊!”
逄兴文没有否认他的这种说法,但还是鼓励提出自己的意见,坚称道:“旁观者清嘛!”
宁羽毫不给面子地戳破了他的这点小心思:“就是借你聪明的脑袋瓜儿用用,说对说错都由逄老板说了算,得了功劳那是他的决策做得好,要是有了失误,那可就是你考虑不周了!”
古逸涛腰板笔直地坐着,双手统统插进了袖子里,他对这种说法的兴趣好像仅限于抬起脑袋意味深长地扫了逄兴文一眼,而后便垂下眼帘,陷入了思考的风暴当中:“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个,我是说司徒杞和姜铭之间的相处,给人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看起来像是陌生人之间的彬彬有礼,但是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坎儿……不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一个想法,我个人而言,同他们的单独相处都是比较自然的那种,并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宁羽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赞同地伸出了大拇指:“沐飞飞失踪的那天,他俩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话特别的多,全程在那儿杠来杠去,我们几个全都成了背景板儿了!”
逄兴文就跟街角听书的老大爷似的,一边听一边眯眼睛,时不时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又冷不丁逮住了宁羽发问:“你不是一直在调查司徒杞吗,这么久了,查出个什么所以然了吗?”
宁羽不情不愿地地瘪了瘪嘴,他好像不太乐意提及此事,大概是因为会为此遭受到工作能力的质疑:“只知道他是落霞山的弟子,入门晚,但是天赋不错,还是走了术法的路子……”
逄兴文是不表示鄙夷不舒服斯基:“入门晚到底是什么时候,父母是谁,之前家里是做什么的……这些东西,连你都摸不着一点头绪吗?”
宁羽这人,别看他此刻脸上笑得花里胡哨的,心里不晓得在怎么指天骂地呢:“听说是快到十岁的时候才拜了师,哪怕有再高的天赋,还是被耽误了不少……至于他的家底,我只能说不晓得是那位行家出的手,那叫一个做事靠谱,手脚利索,一早就被抹得干干净净了!”
逄兴文该是对这个结果表示惊异,但并不显得十分惊讶,他挑了挑眉,问:“那之后呢?”
宁羽垂头丧气得像是一只想要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之后就一直待在落霞山,连下山采买的工作都没有做过,这回是他第一次走出师门……”
古逸涛歪着脑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可是他跟我说,从前到京城公干过。”
逄兴文左右逢源,“如果不是你的情报有误,”他冲气急败坏的宁羽笑了笑,转头又同古逸涛眉目传情去了,“那么就是你被骗了……事有两面,信你所信的便好。”
古逸涛安静地坐在一旁,低头转茶杯盖儿玩,但是找到个间隙,突然问了一个特别具备延展性的问题:“落霞山,是专门的修仙门派吗?”
“对,一个牛鼻子的聚集地儿,这些道士最爱做的事儿,除了跟妖怪抢饭碗,就是哄人上山去修仙,就这还有一堆人胡乱追捧,向往得不得了呢!”宁羽不屑地撇了撇嘴,火气似乎变得更大了,“可是人家司徒杞根本就没想隐瞒这个,第一次见他身上穿的那件道袍,就是落霞山发给弟子们的衣裳,我又不是瞎子,这点送到眼前的线索,还能看不到的哈!?”
古逸涛舔了舔嘴唇,接着又问:“那道士……我是说,修行之人,需要辟谷,嗯,就是他们需要吃饭吗?”
逄兴文暗叹这家伙不愧是一枚正宗吃货,关心的问题永远是这么出人意料:“这同个人的修行方向有关,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清修放弃世间美味,司徒杞那么会做饭,不是也没见他少吃吗?倒是这身做饭的本领……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弟子,该是多么厉害的厨子啊!”
宁羽惊叹这跑偏的脑洞,咬着指尖微笑道:“倒是一个别具一格的调查方向……”
调查一个空白之人,确实不好下手。
但只要不是与世隔绝,存在一定的社会关系网,找到联系,总会有细枝末节暴露出来。
古逸涛还是蛮有耐心的一个人,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慢斯条理地捧起了变得有些凉了的茶杯,缩了缩手指,又颇为遗憾地放下了,语气却仍是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修习术法原本不是他人生的第一选择,可能是遭逢变故,不得已而为之。”
他在讲这话的时候,故意分了一点点余光去偷瞄逄兴文的面部表情,虽然那人极力保持着面上的镇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听到“遭逢变故,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表情还是微凝滞了一下,眼神也出现了些许的闪烁,似是被勾起了过往的回忆,从而陷入到某种不太好的情绪漩涡当中,所以很可能……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只适用于司徒杞一个人。
你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被妖族收养的呢?
依照古逸涛往日的性格,要挖空心思旁敲侧击乃至追根究底的可能性更大,只是现在……好像突然变得佛了很多,那点子争强好胜的心思,不说彻底没了吧,好像也是时灵时不灵的,恰如此时此刻,根本不想过多说话,目光迁徙到了窗子外头,无意中看到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儿,他眨了眨眼睛,眼睁睁看着他它飘零到了地上,风一刮,就被吹走了,于是有些无奈、又有些落寞地笑了。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成长环境造成了个性上的封闭,过去是个很少为情绪所牵引的人,若是停止思考,不服从逻辑的运转轨迹,也许会掉进陷阱,踩进危险的泥淖,甚至葬送掉自己的性命……逄兴文,你凭什么,又为什么会如此特别呢?
那个特别的人出面终结了这个话题,顺便用十分娴熟又贤惠的手法默默地给古逸涛换了一杯新鲜的热茶:“要我说,试图了解一个人,从他的对手入手,也许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古逸涛用招呼聚宝盆的姿势双手捧起了水雾跟茶香共同弥散的茶盏,挪到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然后露出了一个宁羽说他根本没眼看的笑容,很给面子地跟上了逄兴文的思路,并将期待的小目光毫不客气地砸在了宁羽的脸上:“小王爷只身一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宁羽捂住了眼睛,拒绝遭受视觉跟心灵的双重伤害:“上隔壁飞云镇,找祝恺去了。”
逄兴文嗤笑一声:“祝恺只是参军,手底下就那么几个人,找他做什么?难不成……”
宁羽嘲笑他反应迟钝:“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沐霆失踪了,这位可是继位的热门人选!”
逄兴文也学古逸涛那样转茶盖儿,滋溜一声哗啦响,可叫一个带劲儿:“没有旨意,就祝恺那个胆子,他敢妄动?姜铭跑到这跟前凑热闹,是闲得没事,上赶着替他爹送人头呢?”
宁羽吐了吐舌头:“听说带人过来的是祝恺的副官祁文,用的是他们剩余的假期,还是以私人帮忙的名义……看,人家可聪明着呢,知道什么是忌讳,哪里需要你来操心啊?”
逄兴文差不多瘫在了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就是那个哥哥祁武在朝做官的祁文?”
宁羽点点头,扑哧一声笑了:“这兄弟俩的名儿取得不对啊,应该换过来才是!”
逄兴文嫌他毒舌,其实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你跑一趟,去跟他们老爹提提意见?”
宁羽啐了他一口:“就你喜欢瞎扯淡,能不能聊聊正事儿?”
古逸涛看逄兴文玩得高兴,也跟着一起笑了,怎么说呢,就是有种莫名的感染力吧,好像那人可以拉着自己的嘴角一起往上扬起:“姜铭特意带人回来,是不是想要救出司徒杞?”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方便的说法,”逄兴文一时兴起,又摸走了古逸涛的茶盖儿,左右开弓,两只一起转,幼稚是幼稚,但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停都停不下来,“而且,如果他没有这么做,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跟着我们呢?”
宁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斤斤计较起来也是十分恐怖的:“他自己弄丢的人,肯定得自己去找回来,我们可不是做慈善的,早就不在他的王府打工了,谁还会上赶着去替他买单?”
逄兴文稀里哗啦地给他鼓掌:“你说得对!”
古逸涛先是在心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请问这就是你俩光天化日之下拉我到闻香楼喝茶的理由吗?而后转念一想,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那就这样吧!
小杞,哥哥无能,说不上话,也救不了你,自己要多加保重哦!
姜铭一人做事一人当,应该会亲自解决这件事情……吧?
上天保佑,司徒杞千万不要听到这个茶言茶语,大概率能气得死人,真的。